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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我是和尚一事值得你一提再提嗎?」拇指快速地撥動佛珠,薩胤風平靜的面容出現一絲裂縫。

  她笑了,卻笑得讓人感不到誠意。「我沒多少和和尚相處的機會,總要給我適應的時間。」

  其實,她並不信任他,一個想殺她的和尚,她能和顏悅色與之交談已屬不易,最好別要求她太多。

  司徒的預知能力錯了,號稱「死神」的他要的是她的命,怎麼可能成為她缺了一半的圓,那雙預見未來畫面的眼肯定是失了準頭。

  若非遇到頑強抵抗,她定能一舉侵入腦中,探知所要的資訊。

  這個和尚的確是強敵,若與他正式交手,不知是誰會佔上風。

  「如果我換下這身僧袍,是否有助於你的自我調適?」「出家人」一向樂於助人。

  「不,不要,千萬別做傻事,你要穿上正常人的衣服,恐伯我就認不出你是和尚。」他適合穿僧衣。

  面上一凜的薩胤風聽出她話中嘲語,微微地惱意浮上黑瞳。「你讓人無所適從。」

  「那就別從了,我們各走各路,互不牽絆。」這就是她的目的。

  「互不牽絆……」

  他驀地一驚,為這一句「互不牽絆」感到心驚膽戰。

  他幾時把她當成牽絆,失去與人保持距離的底線,過度在意起他該誅殺的目標?!

  亂了!全都亂了!他怎麼會忘了自己另一個身份,以及身上背負的血咒,不論誰靠近他都只有一個下場,無人能例外。

  薩胤風眼神驟地轉冷,下顎繃緊的拉開和她的一臂之距。他正在犯錯,而他打算修正它。

  「你說的的確沒錯,方向不同又怎能同行,我實在不該耽誤你的行程。」他持佛珠的手置於胸前,彎腰一躬。

  「喂!你……」他怎麼變了一個人似的,讓人有些反應不及。

  「就此告別,祝你有個愉快的京都之行。」

  一說完,他立即轉身離去,毫無半點留戀,彷彿背後有惡鬼追趕,若不走快一點,恐有被追上之虞。

  看著頭也不回的寬厚背影隱沒在人群之中,愕然回神的西門艷色很不是滋味的瞇起冷銳水眸,心口頓時少了什麼似的感到寂寞。

  她一直以為得絞盡腦汁才能順利擺脫無聊人士硬塞給她的包袱,沒想到他走得比她想像中灑脫,讓她有很重的落差感。

  這是欲擒放縱的伎倆嗎?

  或者是他發現她有操縱人心的能力,欲尋求解決之道,暫時以退為進疏散她的戒心,待時機成熟再以「死神」身份取她性命?

  左手持刀,右手捻佛珠。龍門的資訊網遍及全球,她只要輕輕按下鍵,世界最大容量的電腦便會如電影般播放一個人的生平事跡,找出以和尚姿態行兇的殺手。

  只是最叫她不解的,就是誰想要買她的命。以她低調的行事作風,不可能有人得知她是五行中的土使者,更遑論藉由除掉她而獲得好處。

  西門艷色百思不得其解,柳眉微顰浸浮在千轉百折的思緒中,渾然不覺身邊幾時多了個人,目露困惑地逕自想著有何因應之道。

  直到一道讓視線轉暗的牆擋在面前,她才被迫停下腳步,心口發熱的以為某人又轉回來,霎時她自己所沒察覺的嫣紅笑靨於是綻放。

  「薩胤風,你忘了你的佛書不成……咦?是你。」她的語氣轉折很大,由愉快一下掉為冷淡。

  「看到我很失望嗎?我也不想淪為跑腿的專屬司機。」降低品味。

  「是恭治叔叔要你來接我?」消息真靈通,肯定又有人通風報信。

  西屋御野沒好氣的撇撇嘴。「除了高高在上的父親大人外,誰敢指使我做卑下的工作!」

  黑色的寬大浴衣,腳下是夾腳木屐,大搖大擺往前一站的男人顯得相當高傲,口氣張狂的仰頭四十五度,以睥睨之姿橫掃沒血緣關係的妹妹。

  他的態度是輕狂的,帶著不屑的惱意,無視他人側目的眼光,逕自吃起充滿抹茶香的京風甜食。

  應該說他有點孩子氣吧!雖然長西門艷色兩歲,但看得出被寵壞的貴公子驕氣,既任性又目中無人,卻又不失迷人的翩翩氣度。

  不只是錢養大的孩子,還有環境長年累月的熏陶,雖然西屋御野狂妄得惹人厭,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是在他身上仍有一股香道家的氣勢,慵懶中帶著沉靜。

  「你可以不用來,我認得路。」勞煩西屋家的二少爺前來接送,她怕折壽。

  「你再驕傲一點沒關係,反正你這副死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習慣被虐。」他說得很酸,用腳一踢自家禮車,叫司機下車開門。

  她揚唇一瞥。「辛苦你了。」

  彎身進入豪華大車內,西門艷色熟練的開啟座位扶手旁的小冰箱,取出水晶制的高腳杯和九二年份的香檳,澄黃色的液體迅速溢滿杯底。

  她輕輕啜飲著,動作優雅而美麗,恍若一頭花紋鮮麗的母豹,嬌慵地躺在樹蔭底下,享受溫暖的泥土味,以及徐徐吹拂的涼爽微風。

  對於西屋宮子所生的子女當中,她不可否認較喜愛有話直說的老二御野,即使他脾氣大,說話很不客氣,但至少不用拐彎抹角地和他鬥智,猜測他哪一句話是真心,哪一句又是假意。

  至於長子西屋御司,和小她一歲的西屋淺草,她則是完全理都不想理,免得自尋穢氣。他們是她見過氣度最狹窄的人,而且善於使心計,表面功夫一流,讓人得時時提防。

  「為什麼我一點也聽不出半絲感激之意。」得了便宜還拿喬,簡直不可愛到極點。

  「要我說聲謝謝嗎?」這點基本的禮貌她還有。

  西屋御野狠狠的轉過頭,像要瞪穿她。「不必,我的心臟還不夠強壯。」

  他最看不慣的是她這種看似遊戲人間的敷衍態度,明明冷淡地如風吹過,可是卻吹皺一湖春水,讓漾開的漣漪波及其他人。

  他便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

  每回她只要到西屋家作客,肯定會興風作浪讓人惶惶不安,仗著父親對她的寵愛為所欲為,把別人按部就班的生活搞得一團亂。

  而他就是那個逃不掉的倒楣鬼,一有事發生總會被牽連在內,母親怪他守不住分寸被帶壞,父親則認為他不長進,老是欺負「妹妹」,兩面不討好地看著她得意非凡地嘲笑自己不會做人。

  「那就算了,我也不打算說。」因為她真的不想太招搖,坐著「靈車」逛街示眾。

  加長型的豪華黑色大禮車,從外表看來就和載運棺木的靈車沒什麼兩樣。

  「你!」他氣得猛吃和果子,嘴裡塞滿紅豆泥。「哼!最好自個當心點,我親愛的母親大人正想辦法對付你。」

  「唔!」眉微掀,她眼中多了一抹好笑。

  西屋宮子看她不順眼並非秘密,三天兩頭找麻煩是常有的事,她早就習以為常當是逍遣,順便磨練磨練一下臨機應變的能力。

  不把西屋御野的警告當一回事,自信過人的西門艷色搖晃著手中轉為金黃色的液體,往後仰靠在舒服的背墊,噙笑以待。

  但是,一小時後她就沒有笑的心情,臉色微變的想宰了某個自作聰明的老男人。

  ☆ ☆ ☆ ☆ ☆ ☆ ☆ ☆ ☆ ☆ ☆ ☆ ☆ ☆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聽得不是很清楚,麻煩用我能理解的語言說明,我不是安加利亞星球的居民。」聽不懂外星語。

  她大概耳朵進水了,老是聽不明白嗡嗡作響的聲音,那張一開一合的嘴說的是中文,可是組合起來卻不成句子,聽得很含糊。

  無所謂,她有的是耐性,可以聽他一字一字慢慢說,反正時間多得很,不急著趕回台灣。

  只是,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懂,但是放在腦中消化卻糊成一塊,完全看不出吸收的是何種物質,分解過後仍是一堆垃圾,自動掃向非回收區。

  「你是聰明人,怎會聽不懂我的意思,寶貝呀!我一直都很疼你,你不會故意裝傻好讓我失望吧!」他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一聽到「寶貝」兩字,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西門艷色倏地一栗。「不,我很笨,癡愚憨傻。」

  如果當個聰明人必須負起不屬於自己的責任,那她寧可抹去一身才智,淪為只會流口水的傻子。

  「呵……艷兒,你要是真笨,我這些孩子都可以丟掉了,他們沒有一個及得上你一半才華。」他看人的眼光極準,絕非一時私心作祟。

  「恭治叔叔太過恭維了,我不過是個牙才剛長齊的小丫頭,實在難擔重任。」她瘋了才會接下他的一番「好意」。

  「有牙總比沒牙好,至少還咬得動硬物。」西屋恭治含笑地看了一臉不耐煩的二兒子一眼,意有所指。

  「我沒換牙的打算。」老奸巨猾,居然把主意打到她頭上。

  他一笑,點燃靜氣的老山白檀線香。「我老了,鼻子不太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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