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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岳盈 就在他打算去找她時,靈敏的耳力好像聽到了某種響應,使得他憂慮的心情轉為振奮。 「善善!」他拄著樹枝枴杖起身,情不自禁地大喊。 沁人心脾的馨香同時由淡轉濃湧至,一道人影從樹上降下,金色的身影恰似一朵金蓮,儘管雲鬢零亂,卻難掩揚溢著興奮的天然國色。 「你到底去哪裡了?知不知道我很擔心!」看到她平安回來雖然很高興,岳翕仍忍不住埋怨。 「對不起嘛!」見他神情焦急,顯然在擔心她,善善不禁感到歉疚,眼中的欣喜卻沒有減損絲毫,「你不知道我發現什麼!」 「我是不知道。」他悶聲咕噥。 「別這樣嘛。」她愛嬌地斜睨向他,語氣不改興奮,「是件好事呢。你聽我說喔。所謂登高便能望遠,於是我就近找了株最高的樹爬上去,才發現這裡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座林海,而我們就在靠近岸邊的地方……」 岳翕心中一動,「或許我們可以……」 「想都別想!」她氣急敗壞地喊道,但隨即便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兇惡,忙放緩語氣解釋,「我的意思是指崖壁陡峭,就算你沒有受傷,要爬上去也是很危險,在你腳傷未癒之前,我們不宜冒險。」 「這倒對。」岳翕頹喪地點頭承認,「都怪我受傷,不然也不會連累公主。」 「不准你這麼說!還有……我明明聽見你剛才喊我善善,怎麼現在又喊公主了?岳翕,我說過不強求你什麼,但至少在這裡時,請你當我是個朋友、夥伴,就是別當我是公主。」 她真摯的語氣、坦率的眼神,都是讓人難以拒絕的。可是,如果不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的身份,要如何管得住這顆癡定她的心! 岳翕眼底盈滿苦澀,但仍勉強扯唇回答:「既然是公主的意思,在下只有謹遵懿旨。」 「你!」她真想捶他,但現在不是生他氣的時候,惱火地瞪他一眼,接著道,「現在不跟你計較,還是說正題要緊。老實講,本來我是打算往林海內查看的。照我估計,這片林海綿延有百公里,周圍都有高山環繞,往北過去,好像就是天朝與莽國邊界的石林關,那裡的地形平緩,如果我們不想攀山越嶺離開,往石林關走會是最安全、妥當的路。」 「原來你想到這麼遠了。」岳翕感到嘴巴、喉嚨裡全是苦澀。 「那也不是我的重點。重點是在我那麼做之前,眼睛被一道閃光照得發痛,定睛一瞧,竟是我掉落的寶劍反射出來的光芒。它就插在突出的山壁上,我在拔劍時發現那裡有個被樹籐遮住的洞口。好奇之下,鑽進半了人高的洞口內,裡頭別有洞天。」說到這裡,她的語氣神秘兮兮了起來,接著又說,「我想以前一定有人在那裡住過,不過年代久遠,積了些灰塵、蛛網,我就是忙著清理那裡,才會耽誤時間。」 「我明白了。」 「岳翕,」她忽然伸手捉住他手,緊盯向他的眸光裡閃爍著熾人的烈焰,燒得他心慌意亂,「我們現在就去吧。」 「去……哪?」他心頭狂跳,兩眼都是疑問。 「去那個山洞呀。」她嗔怪地說,「快下雨了。來,我背你走。」說著就要背轉過身,將他負在身後,嚇得岳翕踉蹌地後退。 「我自己走。」 善善沒好氣地轉回身瞪他,「你不要這麼彆扭。看,雨點開始落了,再遲一會兒,我倆都成了落湯雞。何況那個洞口離地有三丈,以你目前的傷勢是爬不上去的,到時還不是需我背你。快一點,我們走了。」 「我……」 「到了這地步,你還要顧忌那些繁文縟節,寧可要我陪你淋雨,也不願意讓我背?」說著,她跺了跺腳,覺得自己就算有再多的耐心也都要被他磨光了。岳翕是個守禮的君子,但過於拘禮反而讓人生氣,尤其她壓根兒就不希望他對她守那些食古不化的禮!「也不想想之前我抱也抱你了,還幫你脫衣服,什麼事都做過,你還要怕被我背?」 岳翕不自在地漲紅臉,偏偏這時候老天也加入催促的行列,不留情地灑下豆大般的雨點,眼看再遲疑片刻,兩人真的會被淋成落湯雞,只好低聲道:「有勞你了。」 善善怕他改變主意,趕緊將他背起,提氣飛身上樹,風馳電掣地在狂風大作的樹椏間奔跳。 在她背上的岳翕體內也彷彿刮起旋風。 上一刻決心要跟她保持距離,下一刻便跟她如此親近。屬於她的醉人香息不斷被吸嗅進體內,騷動著他的血液。雙手雖然規矩有禮地扶在她肩上不敢亂動,上身也盡量挺立不緊貼著她的柔背,然而下半身卻無可避免地貼靠著她,隨著她奔馳的動作摩擦出令人難耐的慾火,焚燒著他的自制。 汗水自他額頭迸落,細緻地動盪在他體內深處漣漪般的往外擴散,他卻只能收斂著全身的毛細孔,連最細微的顫動都不敢洩露給她知曉,咬緊牙關無聲地呻吟。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足,都將使兩人跌進深淵裡永不超生! 就在他以為將被這磨人的歡愉折騰至死,善善抓住自樹椏間垂落下的籐蔓往外一蕩,兩人的身軀輕巧地落進山洞入口。同時間大雨滂沱而下,冰冷的雨點被狂風吹得斜打在岳翕背上,冰涼的濕意適時地緩和了他體膚上的燥熱,也提醒了他。 「辛苦了,還請放下我。」溫文的聲音因克制而顯得格外沙啞。 「別急。」她朝前走了幾步,洞室由低窄轉為寬廣,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乾燥的地面。 岳翕因她的體貼而心中一暖,眼眶灼熱了起來。但他很快克制住心中的激動,有禮地開口:「謝謝。」 「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她緊了緊眉,看著他的眼光似嗔似怨,後者卻別開視線,專注地打量起所處的石洞。 洞內陰暗,但藉著從狹窄的洞口透進來的光線,岳翕一眼便將裡頭的佈置看分明。除了一張石床外,別無長物。 忽然,洞內明亮了起來,岳翕本能地尋找光線,發現是善善掌心裡的一顆珠子在發光。 「只要把功力輸進這顆珠子裡,它除了發光外,也會產生能量,不僅能驅毒,也可以療傷。我就是用它把你體內的蛇毒給逼出體外。」 「這就是你被稱為八寶公主中的其中一寶:解毒寶珠!」岳翕驚歎道,「它的功效及用法似乎與世人所想不同。」 「見識過它的用法的人沒有幾個,大部分的人不過是道聽途說。」善善侃侃而談,以光源導引他看向左前方的一間凹室,「你絕對想像不到那裡有什麼的!」 岳翕對她語氣裡的興奮不置可否,拔出插在背後用來當枴杖的樹枝,藉力站起身,跟在她身後,目光一掃,便看見凹室內一地的酒罈,不禁大吃一驚。 「這是……」 「我才會說這裡有人住過,但就不知道原來的主人跑哪裡去了。我數過,這裡一共有十二個酒罈,都未開封,罈子上還以朱漆寫了酒名。」她蹲下身將壇上的灰塵撣了撣,「你瞧,罈子上分別寫著葡萄酒、山梨酒、椰樹花酒、巴蕉酒、蜜酒、百花釀,最特別的是這壇,叫忘情酒,不曉得喝了後是否真的能忘情。」 她呢呢喃喃地說著,將一雙深情的明眸望向他。岳翕被她看得心亂,低下眼眸沉默以對,任洞外的雨聲稀里嘩啦填補兩人之間的寂靜。 「我說……」最後還是善善打破兩人間的靜默,「反正我們現在也沒其他事可做,不如開罈酒共飲。我想喝這忘情酒,希望喝了便能忘情。」 說著,她便要伸手去取酒赦。 「不要。」緊澀的聲音自他抿緊的嘴巴裡擠出,「酒若能解愁、忘情,這世間就沒有失意事、失意人了。你是個冰雪聰明的人,何以自苦?」 「你在乎我苦嗎?」 「我當然在乎。」他仍是沒看她,「聽我的。我們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酒了。」 「你怕這酒裡有毒?」 「不是。」他怕的是酒後亂性。 但岳翕並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口,只是抹了抹臉上掩飾不住的疲累,淡然道:「我累了,如果你執意要喝,恕我不奉陪。」 說完他便自行轉身走開,找了個角落坐下閉目養神。 獨酌無相親,還有什麼趣味?善善咬著唇,曉得那不過是他的借口,卻沒有反駁,因為那張俊容上明白寫著的疲損、憔悴,使得她的恚憤顯得微不足道。 她靜靜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洞外的風雨聲浸蝕著她的憂傷,嘩嘩嘩地,彷彿正為她的悲痛而哭。 但她不知道的是,黯淡的光線下,滴落兩腮似雨露般的清淚正落進岳翕窺視的視線裡,一顆顆都像刀雨般落向他憂傷的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