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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宇璐    


  若換了別的家奴,面對主子的厲喝早嚇得跪到地上了,但蕭揚仍是直挺挺的站著。

  從小到大,不論主子說話的腔調是高是低、是怒是喜,他都維持一貫的態度。

  「剛剛牽馬的時候,小的聽船夫們聊到姜蘭姑娘包的是李船夫的船,既然他都回來了,姜蘭姑娘也早該回來了。」蕭揚順手指了指那棵拴馬的樹,樹的背後有一條大河,寺廟的鐘聲在河對岸敲響。

  「我早料到了,早料到了!」後知後覺的歸海弦氣得在街邊直跺腳,「好幾次我要見她,她都推三阻四,這一回竟變本加厲,敢夥同鴇母騙我!阿揚,陪我進去把那個婊子揪出來!」

  「公子,」瘦長的身體擋在幾乎要飄起來的黑色大氅前,「您現在再進去,也未必見得到人,姜蘭姑娘沒去上香,並不代表她會待在此處。」

  「那……」歸海弦激動的步子凝住,「你說該怎麼辦?」

  蕭揚沒有為主子獻計,只看著愈漸愈晚的天色,答非所問,「公子,今兒個好像是季小姐的生日。」

  歸海弦一怔,「那又怎樣?」

  「現在季府上下肯定在為季小姐過生日吧?公子,您是季小姐未來的夫婿,別人都去了,您不去……似乎不大好。」

  「季家不敢有怨言的。」歸海弦得意的撫撫大氅上的貂毛。

  「不敢有怨言,但也不表示他們會高興。」蕭揚再次遞過馬鞭,「公子,您別忘了,歸國之事還得靠季家幫忙,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得罪季家,小的不知道這值不值得。」

  歸海弦呆立良久,終於喉結滑了滑,像是艱難吞下什麼似的,舉手接過馬鞭。

  「阿揚,你說的沒錯,這種流亡的日子我受夠了,連一個小小的婊子都敢唬弄我,等我將來揚眉吐氣,我要讓這幫中原人好看!」

  大氅一甩,飛身上馬,白駿閃電般的急馳而去。

  一絲不為人知的笑意浮現蕭揚臉上,伸個懶腰,他舉步跟隨白駿的蹄印奔跑起來。

  當隨從的,主子在馬上騎,他就得在馬下跑,旁人看了殘忍,他卻從小跑慣,也不覺得有多辛苦,有時候,速度還能與馬兒相當。

  他是個吃裡扒外的人,剛剛那番誘拐的話並非為他家公子著想,把歸海弦及時拐回季府,只是不想讓某個人傷心罷了。

  ☆ ☆ ☆ ☆ ☆ ☆ ☆ ☆ ☆ ☆ ☆ ☆ ☆ ☆

  季家

  揚州城內富可敵國的第一大戶,在獨生女兒季初櫻生日的這天,並沒有像人們猜測的那樣張燈結綵、賓客往來如雲。

  相反的,府裡異常安靜,被暮藹籠罩著的大門緊緊關閉,毫無歡樂的氣氛。

  季初櫻坐在窗邊,凝望院中一片樹影,她身上的衣著仍跟平時一般,頭髮懶懶綰起,不戴珠飾,彷彿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只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小姐……」丫鬟翠環端來一個碗,熱氣蒸蒸的擱在桌上,「老爺和夫人特意讓廚子給您做的壽麵,裡邊還有兩個紅心蛋呢!」

  「真是老爺和夫人吩咐的?」季初櫻用筷尖輕輕佻著麵條,微笑道,「怕是你這個鬼靈精讓王嬸做的吧!」

  「小姐……」翠環吐吐舌,「又讓您識破了,小姐真厲害。」

  「不是我厲害,而是你這謊話說得太不可信。」季初櫻嘗一口鮮湯,「長這麼大,老爺和夫人什麼時候記得給我做過壽麵?」

  她稱父母為「老爺」和「夫人」,旁人聽了定會覺得奇怪。其實這樣的稱呼合情合理,因為她並非季氏夫婦親生,她只是一個地位比奴婢略微高一點兒的養女,自然稱呼上也要對衣食父母尊敬些。

  她從不奢望季氏夫婦會幫給她過生日,每次看到那些揮金如土的哥哥們請戲班子唱園會,邀來狐朋狗友擺筵席,她都會遠遠的避開。

  季氏夫婦不是小氣的人,但他們只對自個兒的親生骨肉大方,季家縱然富甲天下,但花銀子也輪不到她這個多餘的養女。

  看多了、看透了,心也平靜了。季初櫻很守本分,就算天底下的人都忘了給她過生日,她也能安靜的坐在窗邊看院中的花。

  「老爺和夫人也真是的!」忠心的翠環替小姐打抱不平,「前些時候還說今年您滿十六,是大日子,要好好慶祝慶祝,怎麼才隔幾天就忘了?」

  「他們沒忘。」季氏夫婦能把繁雜的帳目做得有條有理,怎麼會忘記一個簡單的日期?「他們只是聽說歸海公子去了牡丹樓。」

  「歸海公子去牡丹樓跟小姐您過生日有什麼關係?」她迷惑不解。

  「當然有關。」季初櫻說話當兒,已將壽麵個底朝天。

  她餓了,也的確愛吃麵條,只可惜一年只有一次生日,也只能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吃到自己愛吃的食物。

  「哦!對了,」翠環沒有繼續追根究底,反而想起某件大事而驚跳起來,「夫人吩咐我請您到布閣去一趟!」

  「布閣?」那不是放著綾羅綢緞的地方?「去那兒做什麼?我相信不是夫人想著要替我做新衣裳,讓我自個兒挑喜歡的布料吧?」

  「夫人有這麼大方,連佛祖都該偷笑嘍!」翠環滿臉鄙夷,「聽說是丟了一匹白絹,夫人讓府裡的人都去說個清楚。」

  「原來我整日待在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會染上嫌疑。」季初櫻諷笑,「無妨,即使他們搜到我屋子裡來,我也不怕。」

  說畢她擱下碗,提起裙子往外走。

  「小姐。」翠環在背後叫住她。

  「怎麼?」季初櫻回眸。

  「您……是不是該打扮一下?」

  「哦,對了。」她撫掌一笑,「給他們氣糊塗了,我這副懶散的樣子若走出這屋子,定讓人笑死,什麼都能丟,惟有面子不能丟。翠環,替我梳頭。」

  插上首飾盒裡惟一值錢的玉簪,穿上光鮮的淡紅衣裳,長髮盤成繁複美艷的宮髻,季初櫻對鏡子裡的自己還算滿意。

  這身衣,她平時是不穿的,生怕磨損了衣料;這支簪,她每日都要用帕子細細擦拭,聽說惟有如此才能藉著人的體溫,愈擦愈光亮,保持玉的晶瑩潤澤。

  她雖身居華屋,但身邊值錢的物品極少,所以她備加珍惜。就連西洋水粉、玫瑰胭脂平時也不敢多塗,只留在重要的場合使用。

  一腳踢開門,她挺起胸走過季府上上下下各種目光。

  他們瞧不起她,因為她的身份卑微,但他們又嫉妒她,因為她好歹也是季氏夫婦的養女,並且有絕世的美貌,他們還很畏懼她,因為出了自個兒的屋子,她就不再是那個跟婢女說說笑笑的和藹女子了。

  她高傲、冷漠、蠻橫,常常用尖牙厲嘴斥責說她壞話的下人,一個巴掌把欺負她的哥哥打得鼻血直流。

  她用強悍的態度護衛自己,心裡異卻很空虛,她不想戴著這樣可憎的面具,可如果沒有這樣的面具,她在季府是無法生存。

  惟一瞭解她本性的,只有她的貼身婢女──翠環。

  「小環,你看……」季初櫻忽然在花園裡停了下來。

  「看什麼?」翠環不解的問。

  「今年的櫻花沒開。」她語意幽幽。

  「唉,還以為是什麼事呢!」翠環笑了笑,「今年天氣冷,櫻花開得遲一些,也不奇怪。」

  「可我的生日就要過了……」

  每年她生日的時候,滿樹粉白的櫻花都會隨風飄散,如雪花般空中飛舞,像是上天送給她最美的禮物。春天第一樹櫻花,跟她的名字很像,所以她對那花辦紛紛的景色又多了一份喜愛。

  可今年……枝頭寂寞,園子裡空空蕩蕩,她有一種被朋友遺忘的感覺。

  「小姐為人素來豁達,怎麼反倒在這種小事上看不開?」翠環打趣道。

  她的確不太計較季府上下對她的態度,但心中多多少少會留著一方空間,用來裝放一點兒屬於自己的期盼,否則做人豈不太無趣了?

  季初櫻愣愣地望著滿園空曠,不期然看到一襲黑色大氅出現在走廊的那頭。

  「小姐,那、那不是歸海公子嗎?!」翠環驚呼。

  沒錯,是歸海弦,聽說他去牡丹樓,所以原本打算替她過生日的季氏夫婦,本著「勤儉節約」的精神,臨時取消宴席,現在他竟又出現,這下措手不及的季氏夫婦該哭笑不得了。

  雖知道牡丹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但身為他未過門的妻子,她卻一點兒也不生氣,男人都是花心的,何況他是堯國尊貴的皇族,更有資格花心吧?

  十四歲那年,一個算命仙指著她的眉心說,將來她能當上王妃,正是這個預言,讓季氏夫婦認她做女兒,而她也不負眾望,成為了流亡貴族歸海弦的未過門妻子。

  是預言成就了她,還是她實現了預言?

  「弦。」她露出盈盈笑容,儀態萬千的迎上去,從歸海弦的眼神裡,她看到男人們慣有的癡迷。

  歸海弦似乎對所有漂亮的女人都很癡迷,但癡迷並不代表疑情,這個她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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