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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葉小嵐    


  蝶茵不理他,進了公寓把門緊緊帶上,面不改色和夏竹一起吃消夜。

  第二個星期的某一次,她站到窗邊去看,那人運站在對門樹下,倚靠著樹幹吸菸。

  第三個星期,冰蕊下班回來,進了門就對蝶茵說:「你下去吧,好歹一句話叫他死  心。那天要一起算守夜費,我們付不起,我知道他站到天亮。」

  蝶茵還是不下去。

  過幾天,那人不跟來了,失蹤了好幾天。

  蝶茵心神不寧,走路回家總是左顧右盼,忽然有一天,她挽著夏竹已經到了家門,  那人竟然大石樁一樣釘在門口。

  蝶茵眼睛整個發亮,冷不淬防地被他全看在眼裡,他更是徹夜不走了。

  終於,蝶茵下了樓。

  她走到他面前,幾乎碰到他的界尖才站定,一對眼睛灼灼看著他。

  他也凝視她,兩道濃眉平擺著,左邊既沒有引誘,右邊也沒有不懷好意。只是兩團  烈火,照著、燒著她的狂思苦想和熊熊春情。

  她看不過他,正把視線移開那一秒,他迅猛地吻住了她,兩隻有力的手腕攫住她的  臉龐,不讓她掙動,不讓她逃脫。

  蝶茵也不掙扎,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和他吻個纏綿透徹。

  他終於放了她,笑得很深沉地輕聲問:「想我吧?你這個菩薩的心腸是鋼鐵打造的  ,到底還是有一種火可以把它熔化。」

  她先沒回答,用手背揩著嘴角,只覺滿臉都是他唾液的腥味,把她薰得神智無法清  醒,後來只得抓一句話隨口問問:「你做什麼的?」

  「你認定我了?」

  他不答反問,神態不能再壞。

  「憑什麼說我認定你?」

  她仍在揩拭嘴邊,眨動的長睫就像她沸亂的心緒一般閃爍不定。

  「不認定我,何必做身家調查?」

  他還是反問。

  「說不說隨你。」

  她轉身就走,他像抓著一條魚一樣緊緊掐住她、抱住她。

  「我說,我當然說,全部都說!我要和你說整整一個晚上。」

  他攬著她往巷子出口的方向走,她下意識抬頭看看她公寓的燈火。

  「別管她們。上面也是成雙作對享受著咖啡,我們何不能另外找樂子?」

  「你知道我們做的每一件事?」

  「我只知道你們夜夜喝咖啡,酸味的肯亞咖啡、加了杏仁的咖啡、駱駝味的摩卡咖  啡……各種味道總是清清楚楚飄下來,像阿拉丁神燈的煙一樣在我鼻孔前鑽來鑽去……  。」

  蝶茵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原來你和夏竹是同道,這麼懂得咖啡!你應該找一天  見見她,見識見識她的功力!」

  「我見過她的。我現在喝慣了的東西,她煮不出來。」

  「不可能的,她的手藝一流,承傳自一個擁有美國綠山咖啡烘倍公司訓練執照的師  傅。」

  「算了吧。調和了風霜雨露的咖啡,她煮得出來?」

  他存心逗她笑,而她果然笑了。深夜溫柔的南風吹散了她臉上他唾液的腥味,她清  醒了很多,深刻體驗著身軀被一個異性緊緊貼偎所帶來的奇妙改變。

  她和他向百貨公司的方向走,所有的店面都打烊了,寬敞幽暗的廣場和台階空空蕩  蕩地等著她們。

  他放開了她,兩手插進牛仔褲口袋崟,抬起下巴東瞧瞧、西看看,輕鬆地踱著小步  ,忽然說:「你覺得現在像不像站在一個飛機全都起飛—的航空母艦上?空曠、安靜,  其他地方無論發生怎樣慘烈的事,都和自己毫不相關?」

  「我想的和你完全相反。如果飛機全飛光了,航空母艦根本脆弱得像一塊梭形法國  麵包!」

  蝶茵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哼哼笑道:「你們女孩子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想牢牢抓  住安全感!」

  「不對嗎?誰知道好好一張人皮後面不會藏著只豺狼虎豹?你快說,你是誰?」

  「一個無法自拔愛上朱蝶茵的人!」

  「你……你根本不實在、不誠懇!」

  蝶茵被他嘻皮笑臉的態度惹得不高興了,她後悔沒有在他吻她的時候先給他一巴掌  ,她實在應該給他一個下馬威的!

  「我怎麼會不誠懇?」

  他走近她,捧起她的臉,用一種指天誓地的纏綿表情告訴她:「我們已經跳過了凡  夫俗女拍拖的階段,掉進最直接的親密關係裡了,不是嗎?對別的女孩子,我從來不這  樣!你相信不相信?」

  「我不信,你是一個玩家。」

  她頑倔地回答,探照燈般的兩個圓亮眼珠在他那張壞臉上不停巡弋、打轉,只想翻  出他一點破綻。」

  他思索著要怎樣回答而又能不顯出巧言令色,最後只好自暴自棄似的說:「隨你誤  解也罷。我除了成為我自己,沒有刖的路可以走!」

  他放了她的臉,做出一副沮喪的樣子。

  「你就走你的路吧!不要來找我了!」

  她真想掉頭而去!一個最簡單的問題,他卻總是提出最複雜的答案。他特異獨行,  他很危險!

  「別走!不是說過了要徹夜長談到天亮的?」

  他拉住她,力道很重,神態還是勝券在握的自信滿滿。

  「談什麼?你是誰?一個沒名沒姓的人!你是做什麼的?你什麼也不是!我可不想  浪費時間在這裡解析什麼莫名其妙的抽像畫!」

  。這些世俗的答案這麼重要嗎?我以為我已經把最重要的部分都毫無保留地放出來  了,難道不是?」

  他很無奈地說完,歎了一口氣,屈服地再講:「好。我是戈承堅,干戈的戈,承擔  的承,堅硬的堅,一個玩音樂的、一文不名的貝斯手,這就是你要的全部答案,卻不是  我最認同的告白!我最想讓你瞭解的是,我非常非常愛你!我要你!我要你最重要、最  神秘的」切,你所有靈和肉的核!」

  他像在背誦一段熟爛又大膽的台詞,用著很大的內力,無可抗拒地煽惑著她意亂情  迷的心。他的唇靠著她極近,她又聞到了他濃濁的男人氣味,因而更加心眩神搖。

  「我連自己是什麼,自己有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什麼?我有什麼靈和肉的核?  」

  她被催眠一般回答他,反問他。

  「對,你是還沒打開自己,不然你就會知道的!愛會讓你知道自己,發現自己,我  帶你一起去發現!可愛的小蝴蝶……。」

  他在尾聲中攫住了她的唇,輕輕地吮,輕輕的扣,她兩片柔軟濕潤的芳唇。

  她被他溶化了。

  從午夜到凌晨,他們就話的時候少,接吻的時候多。分手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唇  已經被他煮熟了、熟透了。她的後腦勺到腦椎一帶完全渾噩、酥麻、麻痺,腦袋裡是一  盆熱熱的漿糊。

  他的吻無所不至,無所不有。當她回到公寓悄然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一閉上眼睛,  就聞到他唾液的味道。她輕撫自己的面頰、自己的唇、自己的頸、胸、乳房……,無一  不曾烙上他的唇印。

  難道這就是愛情?

  他們之間彼此瞭解什麼?連那張臉都還是陌生的,卻抵擋不住兩人瘋狂的嚮往和吸  引。

  蝶茵睡不著。她得找冰蕊或夏竹其中一人幫她探索答案。

  冰蕊心質純淨,她決定找夏竹。

  摸進夏竹的房間,拉開一縫窗紗,她使勁搖醒夏竹。

  「夏竹!夏竹!」

  夏竹醒了過來,一看見是她,含糊的問:「你回來了?」

  「你們都不擔心我?還能睡得著?」

  蝶茵怨怪著,在床邊坐下。

  「他就是把你吃了,也還會把你吐出來,我們擔心有什麼用。」

  夏竹從薄被中翻出兩隻手,把身子挺起。

  「我們一整夜都在接吻。夏竹,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是不是瘋了?是不是很爛  ?我第一次和他出去。」

  蝶茵幽幽不安,皺著居訴詛,卻是渾身意態撩人。

  「準備萬劫不復吧,還怕什麼。難道你能回頭?」

  夏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彷彿連做夢時她都是那麼冷靜清醒地觀照著一切。

  「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是一個好男人。」

  「蝶茵,你的櫻花在春天來了就會毫無保留地盛開,沒有人能把花季提前或挽留。  幸與不幸,但看上帝是否看見,是否垂聽。」

  「噢,夏竹,我該怎麼辦?」

  蝶茵抱住夏竹,頹然低喊。

  「別傻了,愛情是要讓人快樂的。如果你現在吃糖,何必先想它會讓你牙疼?」

  「然而,畢竟會牙疼的,是不是?會不會疼死人?」

  蝶茵靠在夏竹的肩上呢喃。

  蝶茵是現在進行式,冰蕊是一張白紙,夏竹曾經滄海。

  夏竹想不出,究竟誰比較不幸?誰恍較幸福?

  第二章

  夏竹站在窗前,把每一扇窗戶完全打開。鄰近店家傳來小提琴的低囀,夜色像流水  一樣柔和,然而她身心俱是躁動,無法平靜。

  她望著小巷,只等冰蕊回來。

  蝶茵和那男人緊鎖房門激狂地做愛,她不知該迴避到那裡去。

  「蝶,你要RELAX,身體不能這麼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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