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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嚴沁    


  他們?雅之和莊志文?

  從教堂出來,雅之一口氣走了一條街,剛才面對亦凡和君梅的一刻真像是場噩夢,她還必須強顏歡笑,強裝自然,如果沒有那個莊志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啊!莊志文呢?

  她抬起眼,發現志文仍在身邊。「啊——我不知道你在,對不起,我——」她脹紅了臉。  「本來我不應該跟在你身邊!「他黑眼睛中冷冷的光芒一閃。「可是你的情形令人擔心!」

  「我的情形?」她不知所措的。

  「你不看路,不理紅綠燈,也不管汽車,」他笑了,笑得好淡。「你一定在想別的事,很恍惚!」

  「我——不知道,我只是——」她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她真像志文說的那樣?她怎能不中用成如此這般?「我沒有事,謝謝你!」

  「不必謝我!」他不在意的。「或者——我送你回宿舍吧!」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她搖頭。「我不住學校宿舍,我住修女那兒!」

  「我知道那地方!」他點點頭,似乎已決定要送她,不論她答不答應。「走吧!」

  她只有跟著他走,一直回到宿舍,他們誰都不說話,志文好像只為送她而送她,講話是多餘的。

  「到了,謝謝你!」雅之站在門邊,她心中也懷疑,這個莊志文是否從天而降,不是真實的?他只為幫她而來?

  志文看一看宿舍的大門,又抬頭望一望門裡的房子,點點頭,連再見也不說的轉身裡開。

  雅之也轉身進宿舍。她不在乎志文說不說再見,那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個人,但是亦凡——她心中劇烈的疼痛起來,難道亦凡也只是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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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夜的節奏剛開始,亦凡就醉了。

  他只不過喝了三杯酒,只是三杯,他就顯得語無倫次,臉色已發青,眼光也渙散了。君梅又擔心又害怕,亦凡會在公眾場合發酒瘋嗎?她獨自怎能把他送回家?過了一陣,亦凡卻沉默下來,誰都看得出來那是不正常的沉默,他好像一塊化石般的盯著面前的酒杯,他——會怎樣?只不過三杯酒啊,怎麼會醉?或是——酒人愁腸?

  「亦凡,我們回去,好不好?」君梅放柔了聲音。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竟非常順從的點點頭。君梅急忙招來侍者付了賬,半扶著步履不穩的亦凡離開夜總會。

  她叫了計程車直接送他回家。

  車停在米色小屋前,屋前的貝殼風鈴燈叮噹響,君梅抬頭一望,哦!和雅之一模一樣的。她拿鑰匙替他開門,又開燈,扶著他坐在海綿團似的沙發上這才長長透一口氣,慢慢轉身。

  然後,她看見牆上掛著幾張巨幅的雅之照片。

  照片中的雅之神采飛揚,滿身陽光,而且那麼生動,那麼活潑,那麼有生命力,這甚至不是她從小所認識,所熟悉的雅之。真是雅之嗎?或是酷似雅之的另一個女孩?

  「是雅之?」她問。

  「是吧?誰知道呢?」亦凡說,不像醉話,非常清醒,或者,醉的只是他外表?「何雅之,天下最聰明的女孩!」

  君梅皺皺眉,她實在不能再忍耐下去,她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她總不能莫名其妙的跟亦凡再泡下去。

  「你告訴我,你和雅之到底有什麼事?一定有的,我看得出一定有!」她認真的說。

  「我和她?」他眼光依然渙散,沒有焦點。「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那麼,雅之說的那個男孩子是不是你?」君梅不放鬆。他們之間簡直像一團亂線。

  「不是,不是我!」他不屑的一笑。「你該知道那是——那個叫什麼——莊志文的學醫的!」

  「我——哎!我實在不明白!」她搖搖頭,再看一眼雅之的照片。「我走了!」。

  「別走,喂,別走,」他擺一擺手,搖晃著頭。「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你陪我!」

  「這兒是你的家,不是嗎?」君梅笑了。「你醉了,早點休息吧!」

  「笑話,三杯酒能醉倒我?」他挺一挺胸。「坐下來,你陪我聊天!」

  「你常喜歡找人陪你聊天?」她真坐了下來。

  「對像不容易有,」他笑一笑,很嘲弄的。「有一些人——我遇見就懶得開口!」

  「像莊志文?」她故意說。

  「當然,他是一個,」他冷笑。「還有張正浩,還有——她,何雅之!」

  「雅之?」她好意外。「雅之有什麼不好?」  「沒有人說她不好,」他脹紅了臉。  「她那種人——好像一塊四方的木頭,一點味道也沒有!」

  「不許這樣批評我的朋友!」她沉下臉。

  「好,不說,」他看一看牆上的照片。心臟一陣抽搐,這個女孩原來有一個叫莊志文的男朋友。「我們再喝酒!」

  「不,亦凡,」君梅溫柔的攔住他。「今夜不適宜喝酒,下次我再陪你喝!」

  亦凡凝視她一陣,他知道,君梅可能已瞭解他的內心,她是聰明又世故的!

  「還有,」君梅笑了,她的確是瞭解。  「別問我莊志文和雅之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認識的,我不知道!」

  亦凡思索一下,終於點點頭,他並不曾真醉,情緒低落才是最大原因,他心中一直是清醒的。

  「其實,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他透一口氣。說出來之後會舒服得多。「外型配合氣質,她的吸引力特殊!」

  「但是——怎麼會弄成現在這樣?」君梅又看照片,那麼有生命,有陽光的照片不是隨時隨地,不是任何人都能拍得出來的。

  「我一要出國!」他有幾秒鐘的困擾。

  「出國?這是什麼理由?」她忍不住叫起來。

  他皺皺眉,又觸及心中疼痛。

  「我不便解釋,你也不會懂!」他說得非常勉強。

  君梅望著他好一陣子,好認真,好懇切的說:「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可是喜歡她的?」

  亦凡黑眸中光芒一閃,只是一閃,立刻變得好深「不,只是有好感,像——對你一樣,」他努力而且困難的在擺脫心中—些東西,他做得並不好。「我是個超越了感情的智者!」

  「既是這樣,你也不必對莊志文耿耿於懷了!」她笑。

  「誰耿耿於懷了?誰在乎他?」他脹紅了臉跳起來。「他是什麼人?關我什麼事?何雅之儘管去愛他,我——我——林君梅,你把我看扁了,我斯亦凡的眼光不會這麼短,我的目的是外面遼闊的世界,我怎能困住自己?」

  君梅抿著嘴,一直笑得很特別,她不出聲就益顯神秘。

  「什麼意思?你不信?」亦凡激動的捉住她的肩不停的搖晃。「你在笑什麼?你說!你說!」

  「此地無銀三百兩,」她終於說了。  「亦凡,我不知道你對多少人說過這樣的話,但他們一定沒告訴你,你的話,你的想法,完全不切實際!」

  「什麼意思?」他激動的手停下來。

  「只是幻想,」她冷靜的分析。「外面的世界並不如你所想像,我從外面回來,我比你清楚,在遼闊的世界中流浪,你永遠到不了你的目的地,人惟有腳踏在一塊堅實可靠的土地上才會成功,才值得欣慰,才不至對生命交白卷,你不以為嗎?」

  亦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何嘗不明白這道理?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虛幻,浮誇?他何嘗不知道——但是他必須騙自己,也必須裝出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他這麼做何嘗不痛苦?不矛盾?他——必須這麼做!

  「我不同意,你是女孩子,你和我不同,你可以結婚,生子,安於現狀,我不能,我必須去闖,」他說得呼吸急促起來。「如果不達到我的目的,我不甘心!」

  「你的目的是什麼?」她十分冷靜。  「有什麼理由感情會困住你?你可以得到感情之後再去闖,為什麼不呢?」

  「不——不,你不懂,感情會是絆腳石,我不能一心兩用,我不同於別人,我——」他幾乎騙不了自己。

  「好吧!我不和你再辯,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想通,」她拿起皮包預備走。「而且希望這一天對你不會太遲!」

  他沉默著,他若再說下去,他真會連目已也不能相信了,那些——是理由嗎?

  「我走了,你早點休息吧!」她走向門邊。

  「君梅,你沒有約會我又有空時,能否再一起找尋些輕鬆愉快?」

  「到時再說,好嗎?」她回眸一笑。她幾乎陷下去——不,已經陷進去一隻腳了,但她明白,及早抽身對自己好,亦凡心中不是她,愛與不愛之間沒有妥協,她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她是這樣的女孩!

  「已經此路不通了?」他故作輕鬆的笑。

  「我很現實,我不想為難自己,」她灑脫的搖搖手。

  「雅之都抓不住你,何況我?」

  「雅之——根本不曾抓過!」他的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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