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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嚴沁 寧兒沒穿低胸窄腰的晚裝,她不是那類型。她只穿一套黑色的阿曼尼絲套裝,西裝長褲,十分有型。 陳漢笑吟吟地接她而去。 陳漢是典型的香港出色男士,雪曼雖是他第一選擇,他也不拒絕還有第二,三目標,成功是唯一目的。 雪曼獨自在家看一張鐳射碟。 珠姐帶進來一位客人,風塵僕僕的何嘯天。看見他,雪曼的眉心緊皺起來。 「雪曼,我剛下飛機。」他熱情地。 「寧兒不在,」雪曼十分冷淡,冷淡得過份,她從不是這樣的人。「明天你再來吧!」 「我找你,」何嘯天有縛手縛腳之感,「我們能否談談?」 「時間太晚,我想休息。」完全不給機會。 「為什麼拒我千里之外?「他忍不住說。 已轉身的雪曼停了一下,然後還是繼續往裡走。 「我們並不是朋友,對不起。「她的身影已迅速消失在樓梯上。 珠姐錯愕地望著那出色的不速訪客,從未見過女主人對客人如此絕情無禮。 「對不起,何先生--「她不安地。 「我不明白,工並未得罪她,是嗎?「何嘯天英俊的臉上一片難堪。 「或者,寧兒小姐在時你再來。「好心的珠姐也於心不忍。 何嘯天是那樣英俊出色。 「寧兒去了哪裡?」他問。 「和陳律師參加晚會。」珠姐老實說。 「謝謝,我走了。」他轉身離開。 在晚會中的寧兒並不知道發生這段插曲,她平靜地享受香港上流社會盛會的氣氛。陳漢是個極好的舞伴,他風度翩翩,又熱情體貼,朋友又多,令寧兒覺得很舒服,很愉快。「香港的晚會和新加坡的氣氛不同, 我很喜歡此地的一切。」她說。 「那麼,我將會有長期固定的女伴了。」陳漢有的是律師的女口才。 她沒出聲,只是笑。 一位侍者走過來,恭身對陳漢說: 「陳律師,你身邊的可是丁寧兒小姐?」他看來認識陳漢的。 「是。」寧兒呆怔一下。 領班微笑地指一指,何嘯天急步過來。 「寧兒,我找了三家酒店,」嘯天竟忘了跟陳漢打招呼,「終於找到你。」 陳漢皺眉,卻很有風度。 「何先生,你好。「 「啊,陳律師。」他這才看到陳漢,「對不起,我找寧兒有急事。」 「你們談談。」陳漢欲走開。 「不不,我可否帶寧兒出外一陣。」何嘯天有點蠻不講理。「我擔保送她回來。」 「這樣吧!我們一起離開,你替我送寧兒回家。」陳漢應對大方得體。 「你是好人,我會報答你。」何嘯天對他眨眨眼,拖著寧兒就走。 坐在他車上,寧兒搖頭。 「你這種風雷雨電說來就來的個性,誰愛得了你?」她說。「什麼事找得我這麼急?」 「雪曼拒我於千里之外。」 「原該如此。」 「她全不念我風塵僕僕來回奔波於香港與約翰尼斯堡之間的辛勞與苦心--」 「沒有人要你去。」 「我可是一心一意為她。」 「你做事既衝動又不顧後果,事前想過嗎?誰叫你去買粒大鑽石?她又怎可能接受?最好你在她面前沒提過,否則一定反面。」 「我一聽到那『愛之光』就想到她,我--我是誠心誠意。」 「你發瘋。這麼貴重的東西才見一次面你就送?人家就收?你要有多少身家才夠?」 「我沒想到價值,我只想到會適合她,」他笑起來,「事實上我也沒標到。」 「還說沒輸過?」 「我買了一粒十卡心型全無瑕疵的,這不也一樣?」 寧兒眉心漸漸聚攏,帶著種探索的目光定定地審視他。 「若我是女人,我不接受你這種男人,雖然你極具吸引力。」她認真地。 「為什麼?我有什麼不好?」 「你給人不務正業之感。」 「天地良心,我工作辛勞勤力,我把工作和玩樂分得很清楚,我--算了。只有這一次失手,見了雪曼著了魔似的。」 「失手?為女人為一粒鑽石,東西頻撲奔波,人家眼裡你只是花花公子一名,有見識有理想的女人誰對你有好感,有信心?」 他呆呆地望她一陣,笑了。 「罵完沒有?」 「不是罵,真話。」寧兒一不做二不休。「像今夜,我是陳漢的舞伴,你硬把我帶出來,算什麼?好在陳漢好風度。」 「是我不對,我欠考慮。」他立刻認錯。「雪曼趕我走,我好心急。」 「不要再惹阿姨,她對你全無好感,」她歎口氣,「真話。從未見她對任何人像對你般,可說印象惡劣。」 「那--那我怎麼辦?」他的口氣像何傑,他的小兒子般天真。「我為她長駐香港。」 「回美國,沒有用的。」 「我是真的。」 「別對我說,」她搖頭,「你在阿姨面前所做的一切,在我眼裡只有兩個字,兒嬉。」 「公平點,寧兒。」 「我講真話,何先生。」她一直稱他何先生,「當初見你,確曾為你太出色外表所攝,現在--很抱歉,只能說你像繡花枕頭。」 「寧兒,你太殘酷。」 「別擔心,阿姨和我都無法接受你,但你仍是其它許許多多女人的蜜糖。」 何嘯天沉默地開了一陣子車,蜿蜒的山路上誰都不再說話。 「你損了我的自尊,寧兒。」他半真半假。 「你可當我是個孩子,童言無忌。」 「不。也許你說得對。」他自嘲地。「我每天在幹什麼?莫名其妙盡在靚女群在打轉。生意做得好,也許是運氣,以前底子打得穩,這二十年來好像沒做一件正經事,自她離開後--」 「她?」寧兒問,立刻想到。「何哲母親。」 「是。她離開後我一直這樣,吊兒郎當地過無拘無束生活,任性自由。」 「她為什麼要走?」 「痛恨我這種個性,受不了我。」 「她在哪裡?找過她嗎?」寧兒說。 「找過,找不到。」何嘯天搖搖頭。臉上一抹失意。他慢慢把車停在山邊避車處。 「你後悔過嗎?或是很愛她?「寧兒被這故事吸引住。 「後悔總是有一點,那時何傑剛出世,沒有母親很慘。「他想一想。「我不知愛不愛她,我跟她是表兄妹,從小在一起。」 「很悲哀的婚姻。」 「不不。我們相處其實很開心的,她也不怎麼管我,給我很大自由,」他眼中有疑惑,「她是突然離開的。」 「總有個理由。」 「身邊太多女孩子,」他聳聳肩,「我一直不很懂處理人際關係。」 寧兒透一口氣,搖搖頭。 「完全不能令人瞭解的異類。」她說。 「不不不,不像普通人一樣,只不過愛心多了些。」他說:「沒有人教我怎麼處理,弄成現在的模樣。」 「這種事誰能教你,這麼大一個人,責任啦,良心啦,感情啦,說出來也嫌老土,在你自己博愛之餘,該為對方著想。」 「我愛她們還不夠?」 「你自己去想。」寧兒微笑。「愛一個人不是像你這樣的。」 「該怎樣?」 「我怎能教你?你想怎麼做,你要怎麼做都像愛一樣,由心裡發出來。你自己想。」 「我是不是該面壁三年?」 「隨你。」她笑。「像阿姨這件事,你就過分得離了譜。阿姨是什麼人?對高貴的女人最重要是尊重。」 「我情不自禁,出醜了。」 「人都有自制力,表不自禁出醜那是動物,不是人。」 「你罵人?」他高興起來。 「很抱歉說了這麼多直率又沒分寸的話,只因為你是何哲的父親,而且我相信你是好人。」寧兒誠懇地。「而且我想,你這麼出色的男人又能懂感情的話就太棒了。」 何嘯天看寧兒一陣,氣急敗壞,飛揚浮躁的神色都消失了,他很平靜很安詳地吻一吻她額頭。 「謝謝你說的話,這四十多年來沒有人對我這麼說過,我會仔細想想。」 「如果你認為我對,下次見面你要請我吃飯。」她很開心。 「那還用說,現在我就知道你對,只是--」他想一想,「你知道嗎?有時我明知自己不對,許多事是故意做的。」 「為什麼?」 「不知道。反正錯了,多錯幾次又何妨?有時候我還很享受錯。」 「怪人--不,」寧兒突然說:「你的妻子,那一次的離開,很打擊你。一定,別不認。」 「那又怎樣?」 「你用做錯事來折磨自己。」 「不要寫小說,不要編電影。」他重新開車。「無論如何,我會仔細想想。」 車停在她家門外,他望著那房子半晌。 「寧兒,相信我,」他慢慢地說:「雪曼--我對她有特別的感覺,不像其它那些女朋友。我總覺得我見過她。」 「像你離開的妻子?」 「完全不。她像我某一個故人。」 「某一個故人,誰呢?你自己都不清楚,」寧兒說:「你這樣講會令人反感,全無誠意。」 「事實真是如此。」他揉一揉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