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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嚴沁    


  「也許我不該說,」盧太小心翼翼的,「我曾懷疑,她昏迷,她跌下樓受傷,

  是否自己不小心造成的。」

  傳宗霍然站直了身子,嚴肅的厲聲質問:

  「請你解釋,這是甚麼意思?」

  「我就是不明白是甚麼意思,」盧太依然極有教養的輕語細言,「試問顧家大宅裡有哪個人跟她有仇?要害她?」

  也許她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希仁和曼寧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處理。

  「所以,最好請冬姨解釋一下。」盧太又說。

  「你分明欺負她不能說話,難以申辯,現在你說甚麼都可以啦!」傳宗氣極了,「若冬姨在顧家有甚麼企圖,願天誅地滅。」

  「殷少爺,不用這麼嚴重,」盧太斯文的,「大家都面對面了,總希望把事情弄清楚,我只是對事不對人。」

  她眼光閃了閃,極快。傳宗心靈巨震,這眼光熟悉極了,分明在那兒見過,是誰?誰?傳宗的疑惑化成言語,衝口而出:「你——是誰?」他指著盧太,「你那種眼神,我見過你。」

  盧太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我是盧太,此大宅二十六年的管家,誰都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她挺起胸膛。

  「不,我見過你,在另外的環境、另外的時間,你是另一個人——」傳宗十分混亂,這是他最真實、深刻的感覺。

  「胡言亂語,你別想把話題扯開,我們說的是冬姨,是你,不是盧太。」江心月叫道。

  「為甚麼偷偷去保良局查我的資料?」

  「誰?誰去過?你是甚麼人?我們為甚麼要查你的資料?你別含血噴人。」江心月跳起來。

  「警方告訴我的,他們證實過。」

  「這——」江心月過分靈活的眼睛看看希仁、曼寧,又飛快轉到傳宗身上,「就是擔心大哥大嫂太老實,被你蒙騙,我怎能不關心顧家的事?顧家對我有恩,我也姓顧。」

  「告訴我真話,為甚麼要查傳宗的身世?」曼寧的懷疑寫在臉上,「這完全不關你事。」

  「大嫂——我講的全是真話啊,」江心月大哭起來,「我好心沒有好報,你們反而懷疑我。現在外面的人多壞啊!你們竟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信到十足,我怕你們吃虧,怕大倌家傑吃虧,有的人啊,吃人不吐骨頭。」

  「住口。不許侮辱傳宗,」希仁憤怒的站起來,「誰是誰非我心裹有數,反正警方還在調查,我等結果。」

  「你還是不信我,大哥,」江心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已家毀人散,我甚麼都不怕,我跟他拼了。」

  傳宗一直不怎麼說話,目不轉睛的盯著盧太。他真的見過她,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時間、不同的身份,卻有相同的熟悉眼神,那眼神那麼深刻得令人一世難忘,他真的見過—

  「啊——」電光火石一閃,他終於記起了何時何地見過她,那竟是——夢中遁入牆中的黑衣人。因為太震驚,他一個字也講不出來,背脊的冷汗卻不停的流下來。

  「甚麼事?」家儀問。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失魂落魄。

  「沒——有。」他盡了最大努力把已在嘴邊的話收回去,現在不能說,他沒有證據。

  「當然沒話說,自己心中有愧。天有眼,誰做了壞事自然會有報應。」

  傳宗心亂如麻,自從對盧太有了發現,他的心如火燒般,是不是事情即可真相大白?

  「盧太,你整理個樓下房間給她,」希仁不願講江心月的名字,「律師說最好讓她暫住這兒。傳宗,我們回公司。」

  江心月眼中閃過驚喜。

  傳宗望望沉思像入了神的冬姨,他十分鄭重又認真的對家儀說:

  「我請求你,在我回來之前,你一直伴在冬姨身邊。」

  「放心。我答應你,媽媽和我會照顧她。」

  曼寧也點頭應許,他才安心隨希仁離開。

  「傳宗,剛才你想到甚麼?」希仁在車上問,「你看來震驚又興奮。」

  「我有個感覺,這件事很快會結束。」他不敢說真話。

  「答應我,無論事情有甚麼結果,你不要離開我們。」他真心說。

  「你——一點也不懷疑我?」傳宗萬分感動。

  「從頭到尾都沒有。只是不明白,江心月那潑婦怎麼如此針對你?」

  傳宗也不明白。他和江心月原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兩個人。

  「剛才律師告訴我,警方對你的身世很有興趣。你的身世有甚麼特別?」

  「我只是個棄嬰,如此而已。」

  「我不明白。」希仁搖頭,「律師說,家傑還是不能保釋。」

  傳宗不便說甚麼,只能沉默。

  一整天在忙碌的工作、會議中度過。希仁先回家,傳宗只好獨自回去。

  臨走前打電話給嘉文,說明近日所發生的一切。

  嘉文無奈歎道:

  「你和顧家前世弄亂骨頭?如此糾纏不清,你何不及早抽身?」

  「現在抽身,全世界都會懷疑我別有企圖,嘉文,請再給我點時間,總之我們的婚禮鐵定六月不變。」

  顧家的空氣頗悶,警方、律師都沒有消息來,像大雨前的煩悶,令人透下過氣來。

  傳宗陪冬姨一會。

  冬姨臉上的愁苦浩失,變成漠然冶靜,她沒有任何表示,一直在沉思。

  「你到底在想甚麼?」傳宗不止一次間她,她總是默然搖頭。

  「你知道一些事還不曾告訴我?」傳宗這麼問過,

  冬姨望著他,深深的眼中彷彿有些甚麼又彷彿茫然。

  十點鐘,傳宗回房休息。

  好像才睡著,又像睡了很久,傳宗被一陣超乎人類的尖叫聲所驚醒,第一個念頭是「冬姨」,飛快跳下床,衝向冬姨的臥室。

  那可怕又刺耳的尖叫吵醒了大宅中每一個人,電燈一處又一處亮起了。

  人人都聚集在客廳,不知所措的找尋聲音出現的來源。然後,大家都奔到冬姨臥室外。

  臥室門早被傳宗撞開,門內的情形令大家目瞪口杲。身體看來衰弱又受過傷的冬姨,用雙手緊捉住一個黑衣人,那人面向下,半跪在床邊不能動彈。

  房中滿是哥羅芳氣味。

  「甚麼事?」曼寧駭然。

  傳宗用不可名狀興奮又緊張的眼神望著希仁,他像找到一個正確答案。

  「捉到了想害冬姨的人。」他的聲音顫抖。

  「讓我看看他的臉,」希仁沉著聲音,「誰會在我家做這種事?」

  只是冬姨雙手用力——老天,瘦弱的冬姨的雙手竟像鋼鉗一般,一張半蒙著黑布的臉展現在大家面前。

  即使只看眼睛,大家都認得她是誰。

  「盧——太?」曼寧驚駭欲絕。

  希仁的臉一沉,大聲吩咐:

  「報警。」

  家儀第一個驚覺,轉身奔向電話,更快的一個人撲出來,死捉著家儀不放。

  「不不,不要報警,求你不要報警——」這人竟是江心月。

  「傳宗,報警。」希仁提高聲音。

  傳宗迅速拿起電話,在江心月還沒撲過來之前打了九九九。

  警察十分鐘就趕到,七八個人把冬姨臥室團團圍住。冬姨——誰也不能相信,瘦弱的她竟能在十分鐘內把盧太捉個動彈不得。

  盧太被戴上手銬,蒙在面上的黑布也被除下。她沒有甚麼表情,只狠狠的瞪著冬姨,好像要把她生吞下肚。

  「到底怎麼回事?」警方人員問。

  傳宗迅速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逼。

  「這臥室上了鎖,她一個女人怎麼進去的?」警方懷疑。

  傳宗臉上浮起興奮的笑容,他把自己似夢似真、半醒半睡看見黑衣人遁入牆裡的事說出來,在場的人莫不驚疑萬分。

  「你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警方人員說。

  盧太閉緊了嘴,臉色蒼白但神情倨傲。

  「你為甚麼要害冬姨?」傳宗忍不住問。這麼斯文,這麼有敦養的人。

  「你不先問我是誰?」盧太冶笑起來。

  「你是誰?」家儀搶著問。

  「心月,事到如今,是否講出來?」盧太忽然轉向她。

  「不,不,千萬不要,你不能說。」江心月喊得驚天動地,「不能——」

  盧太輕輕歎了一口氣。

  「看來這次我們輸了,徹底輸了。」

  「不不不,請別說——這只是我們的私人恩怨,與第三者無關,你別說。」江心月緊張得滿頭大汗。

  「好,不說就不說。」盧太再歎一口氣,「你們打死我也下會說。」

  「你說私人恩怨?你和冬姨?」

  「是。」

  「你說私人恩怨?你和冬姨?」

  「是。」

  「你們認識並不久,哪來恩怨?」曼寧問。

  「認識一刻也可結怨。」盧太搖頭,「算了,我有罪,我意圖謀殺,你們告我好了。」

  江心月在一邊偷偷的透了一口氣。

  傳宗見到了。她和盧太之間有甚麼不可告入之秘密?盧太現在分明一派胡言。

  「你為私怨殺人,你不顧你的下半生?」

  「我並沒有殺死人,我不擔心。」盧太看希仁和曼寧,「你們真蠢,引狼入室。」

  「傳宗和冬姨不是狼,冬姨幾乎被你害死!」家儀大聲說,「前兩次——也是你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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