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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嚴沁    


  「你到底在做甚麼?」傳宗忍不住問。

  沒有上司下屬的關係,他比較暢所欲言。

  「算了。」他又揮揮手,心不在焉,「但是——我沒有理由向老頭子屈服認錯。」

  家傑沒有說話,視線轉向很遠很遠的窗外。

  「或者,有一天你能幫我忙。」這是臨走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傳宗一直為這件事不安,他也不明白顧家的事總纏擾他,像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半夜,他突然從夢中驚醒,心怦怦亂跳,莫名的驚惶。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起來,在靜夜中格外驚心動魄。

  「喂!」傳宗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抖。

  電話筒裡傳來一把帶哭泣的聲音,竟是曼寧。

  「冬姨從樓梯上昏倒,摔了下來。現在救傷車正送她去醫院,我立即會趕去——」

  傳宗再也聽不下去,扔開電話跳起來,胡亂的穿上衣服,立即奪門而出。

  老天爺,怎麼總有不幸的事發生在冬姨身上。

  醫院裡,冬姨仍在急症室,曼寧、希仁都焦慮的站在走廊上。

  「對不起,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曼寧對傳宗說,「做夢也想不到。」

  「這——可能是意外,她怎樣?」

  「還不知道,送來時她仍昏迷—」

  又是昏迷,上次中毒也是昏迷,對不?

  「半夜她怎會在樓上?」傳宗懷疑。

  「我們也不知道。」希仁皺著眉頭,「正熟睡,忽然聽到「砰鈴彭隆」的聲音,趕出來看,原來冬姨摔下樓。」

  「誰先發現她的?」傳宗再問。

  「大家,」曼寧說,一邊指著盧太太和一個菲籍女傭,「我們一起發現她的。」

  傳宗心中再懷疑卻也不敢也不好意思再問,莫非顧家大屋裡有人想害冬姨不成?

  但是冬姨為甚麼上樓?

  一個半小時後,知道冬姨除摔斷一條大腿骨外,並沒有甚麼大礙,明天若沒有腦震盪的現象則是不幸中的大幸。

  天快亮了,希仁夫婦帶著盧太及菲籍女傭回家,傳宗在那兒等待,他要看到冬姨醒來才能放心。

  當時當值的是位年輕的主診醫生。

  「傷者是你甚麼人?」他問。

  「可以說是母親。」傳宗答。

  年輕的醫生皺皺眉,這答案雖怪,但他卻沒有再追問。

  「有一個現象——我不能確定,」他慎重又認真的答,「傷者臉上口鼻部分,我彷彿聞到一陣哥羅芳氣味。」

  「哥羅芳?你為甚麼不檢查?」傳宗叫。

  「傷者傷的是大腿骨,要急救!」年輕醫生笑起來,「我們不是警察,更不是偵探。」

  「你真的聞到哥羅芳的味道?」

  醫生想一想,便笑。

  「我不能確定。但我對哥羅芳氣味是相當敏感的。」他離開走廊。

  傳宗獨自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懷疑又加多一層,哥羅芳?那實在太古怪了。這是意外事件,又不是犯罪。

  但,哥羅芳,他記住了。冬姨醒來已是當天黃昏,她醒過來後,就強烈的表示傷口極痛。傳宗召來護士替她打了止痛針,她依然痛楚難當。

  「冬姨,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冬姨茫然以對。

  「半夜裡,你獨自一人跑到樓上做甚麼?」

  冬姨眉心微蹙,似乎自己也不相信。

  她終於搖搖頭。

  「但是你是從樓梯上摔下來受傷的。」

  冬姨努力回想,彷彿忘記了腿上的痛楚。

  最後的結果仍是:她不知道。

  「你盡量想想,到底發生甚麼事?」

  冬姨盡力的思索著,她用手語做出:我十點半鍾已上床休息;接著又表示:睡得很好,很安寧:再接著她表示:甚麼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為甚麼上樓,為甚麼掉下來,是這樣?」

  她認真的用力點頭。

  「那——醒來時你可曾嗅到甚麼不同於平時的味道?」

  「藥水味。」她做著手語。

  「不,還有沒有其他?」

  「好像有種甜甜、香香的味道——我不知道。」她再用手語表示。

  哥羅芳?那是真的了。有人用哥羅芳迷昏冬姨,然後帶她上樓,然後將她推下去——

  傳宗被自己的思想嚇壞了,可能是這樣嗎?

  沒有任何人有害她的原因、理由,也沒有人有這種可能性——

  苦惱又滿懷疑心的傳宗向嘉文傾訴。

  「怎麼說得像古老電影裡的故事。」嘉文忍不住笑,「難道害冬姨的目的是謀財害命?」

  「當然不是。但別笑,我想必定有一個陰謀。」

  「如有陰謀,對像該是顧氏夫婦,冬姨只不過是一位助理當家。」

  「不能再有這類似的事件發生。」

  「大概不會。我相信是意外。」嘉文拍拍他的手,「若不放心,接冬姨回家。」

  「她斷了大腿骨,接回家不方便。」

  「接到我家。」嘉文非常懂事又體貼,「讓媽媽照顧她。」

  「這是唯一的辦法,明天問問冬姨。」

  傳宗提出這請求後,冬姨還沒有表示任何意見時,曼寧已鄭重的拒絕。

  「別說你要上班不方便照顧,我們在事情未弄清之前,也不能讓冬姨離開。」

  「你也懷疑不是意外?」傳宗問。

  曼寧猶豫一會,慎重的表示。

  「目前一切保密,但——希仁已找人調查這兩件事。」曼寧搖頭,堅決地說,「希望你們甚麼也不用說、不用問,我們希望查出家裡到底出了甚麼事,到底有甚麼不妥。請保密。」

  「但是不能讓冬姨冒險。"

  「不會再有機會,我們已請專人二十四小時保護她。」

  曼寧覺得委屈,卻堅定的點頭。

  「我們顧家負全責。」

  「真抱歉。」傳宗知道自己說得太倔,尤其不該對他如子的曼寧這樣無禮,

  「我緊張又害怕。」

  「我瞭解你的心情。」曼寧眼圈紅起來,「看到冬姨痛得厲害,我也不安。」

  冬姨拉拉傳宗的衣角,做了連串手語。

  「你要我——搬到顧家陪你?」傳宗意外又為難,這怎麼行。

  冬姨用懇求的眼光望著曼寧。

  「你想這樣,我們絕對不反對,傳宗永遠是我們顧家最歡迎的客人。」曼寧立刻說。

  「這——不方便。」他搖頭。

  「也是暫時權宜之計,冬姨好了,你可以立刻搬回家。」

  冬姨又拉他衣角,一再要求他答應。

  「好吧。」他答應得很勉強。

  他絕對不想搬到顧家住,雖然他喜歡他們一家人,卻又有說下出的、莫名其妙的抗拒感。

  也許顧家各人對他太好,好得變成一股壓力。

  冬姨在醫院住了三星期,讓大腿骨癒合後才出院,餘下要做的事是慢慢休養,進行一些物理治療。

  顧家極慷慨,為她請了一位物理治療師,天天上門替她治療,還讓菲籍女傭輪流扶她到花園漫步走動,務要地完全復原。

  傳宗也搬進顧家,被安排住在冬姨隔壁——原先管家盧太住的房間。

  盧太沒表示意見,傳宗卻不好意思,特別買了一條金項鏈送給她。

  住了幾天,他看不出甚麼所謂二十四小時的保護。要保護,總該有個人。

  盧太倒關心得很,有空總陪著冬姨聊天或曬太陽。傳宗由衷感激,他覺得對冬姨好,就等於對他好。

  夜裡傳宗服侍冬姨上床時,總在十點半左右。他自己每天要上班,也喜歡早睡。睡覺前他習慣暍一杯熱牛奶,書上說這樣會睡得穩些,熟些,舒服些。

  好像做了些夢,好像又是真實的情形,他夢見有黑影進了他的房間,然後從一面牆上隱去。

  睜開眼已是清晨,他定定的望著那幅牆,只不過是牆而已,沒有門,也沒有窗,不可能有人從那兒隱去。

  他忍不住失笑。

  他好像把自己陷入神秘故事之中。

  他約嘉文放工後見面,只有這段時間才有空,晚餐後他又得回顧家陪冬姨。幸好嘉文能體諒,她是個明理又理智的女性。

  他們打算在鏞記進晚餐。沿著斜坡而上,突然看見安澗街口有幾個男人在糾纏。安瀾街是他以前泊車的停車場,也是顧氏公司的,他下意識的多看兩眼。

  「咦!在糾纏的人堆中彷彿有顧家傑,再想細看,家傑已被三名大漢推進汽車,汽車轉彎如飛而去。

  「拍戲嗎?」嘉文問。

  看慣了街上常常在拍警匪片,香港人早巳不受驚擾。拍戲而已,又不是真的。

  傳宗皺著眉頭看見疾駛而去的汽車,剛才他不是看花了眼?不會是家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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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m 整理製作

  第五章

  回到顧家,看望過已復原得七七八八的冬姨,他忍不住問盧太:

  「家傑回來了嗎?」

  傳宗有種莫名的不安,剛才看見那糾纏著被大漢推進汽車的人是否家傑?

  希仁召他去書房聊天。希仁看來很疲乏,那種倦意不是身體的疲倦,而是來自深心。

  「顧先生——你不舒服?」他衝口而出。

  「沒有。」希仁撫弄眉心,「有一件事我到現在才弄明白。」

  傳宗望著他,從他眼裡看到悲哀,看到遺憾,看到惋惜。

  「我明白你為甚ど要離開顧氏。」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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