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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言妍    


  他悄悄地走出病房,在走廊打電話給以緣,知道她一定還沒有睡。

  一聽見她柔柔的聲音,他就說;「雪子沒有事了。」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不然我罪孽又更深重了。」以緣輕歎地說。

  「不!這罪孽是加在我頭上,與你無關。」德威溫柔地說。

  「不!我寧可加在我身上。」以綠說。

  「我不怕罪重,反正我有你,你會救我。」他帶點笑意說。

  「德威,不要把事情鬧開,好不好?那會牽動太多人,特別是雪子,她好可憐,我看得出來,她非常愛你。」以緣用平靜的口吻說。

  「難道你就不愛我嗎?」他用疲倦的聲音說:

  「不要把我送給別人,也不必去同情雪子,她有一堆人當她的靠山,而你只有我,真正可憐的是你,你明白嗎?」

  「擁有你,我還有什麼可憐的?」以緣在那一頭微笑地說:「記得,我們做不成夫妻,還有天上、死後、來生,要求永恆,就不要操之過急。」

  「還有地獄有地獄夫妻。」德威加上一句。

  以緣輕笑了,但笑中有幾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夜更深了,走廊的燈明滅幾下,醫院死寂,如無人的空屋。雪子繼續沉睡,德威繼續和以緣通電話,太陽快馬加鞭地由東方升起。

  明天又是新的一日,也有著禍福難料的命運。

  雪子住院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就離開,她直接搬到英浩租來的公寓,不肯見德威,也不肯與他談話。

  第三天,雪子的三哥,也是英浩的父親健倉,由日本匆匆趕來,因為他會說中文,所以當了鐮田家的代表。

  「我們的家人都非常憤怒,姑姑已說出一切,他們正在調查方阿姨和靈均的背景,想否認你所謂二十一年前的婚姻關係。」英浩告訴德威最新的狀況。

  這件事的困難度超乎德威的意料,所有的關鍵都在雪子。他以為她可以用理性交談的,結果結婚土旱來,她儼然是個陌生人,他從不知道她脾氣那麼頑固激烈,既以死來對抗,想必已下定了玉石俱焚的決心。

  「你到底是站在我這邊,還是你姑姑那一邊?」德威深覺無奈地問。

  「我站在我自己這一邊。」英浩回答說:「我很希望你和姑姑的事順利解決,這樣我和靈均的未來就比較容易了。」

  「如果鐮田家和俞家因此而決裂,你會放棄靈均嗎?」德威很認真地問。

  「不會,她是我這一生唯一所求,我向來走自己的路,不太在意別人的意見。英浩歎口氣說:「唯一麻煩的是靈均,她到現在仍然不理我。」

  德威無語,靈均真是標準的俞家人,天生的驕氣倔強,不容人犯一點小錯,不過,她有可能氣已消,但面子拉不下來。

  他擔心的仍是以緣。他無法去看她,只能通電話,她的語氣中有明顯的退縮,他害怕失去她,總叫英浩去探視,但除了一室的通亮外,英浩亦不得其門而入。

  今天,振謙及玫鳳分別由紐約和洛杉機趕來,行李才剛放下,就到俞慶來找他,開到一半的會議也因此解散。

  他走回辦公室,門一開,就看到沉著臉的父母,還有德威、佳洛和雲朋。

  振謙經過奔波和煩心,眼袋又下垂不少,看見他就說:「我和你媽才計劃去歐洲度假,我以為我可以完全放心了,怎麼會出這種事呢?」

  「離婚是很平常的事,天天都有。」德威鎮靜地說。

  「但自殺就不平常了呀!」振謙望著他花最多心思的長子,忍住氣說:「古人是齊家,而後治國,而後平天下,你怎麼連治小小的家都會出差錯呢?」

  「出差錯的不只是我的家,還有我整個人生。」德威乾脆說。

  這句話說得嚴重,在場的人臉色都有程度不一的改變。

  振謙幾乎沉不住氣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太激動,」玫鳳勸解地說:「兒子都四十四歲了,凡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就先聽他怎麼說吧!

  「他搞外遇,弄得老婆自殺,還有什麼道理可言?」振謙橫眉怒目的說。

  「我和以緣不是外遇。」德威說。

  「德威,你也別那麼拗了,你這脾氣一來,天下要太平也難。」玫風求著兒子說。

  「我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新詞,什麼外遇、第一春、小老婆、午妻、紅粉知己那些撈什子。我只曉得你變了,變得不顧倫常、違背義理,這是我們俞家所不容許的。」振謙吼叫他說。

  信威看情況不妙,忙插嘴說:「大哥,你從頭到尾一直強調你沒有外遇,我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你和方以緣的關係要怎麼稱呼呢?」

  「方以緣三個字,不是你可以隨便叫的。」德威看弟弟一眼,又轉向父親說:「我用一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以緣就是二十年前的意芊。」

  振謙愣了一會兒,接著臉色發白。

  玫鳳則張著嘴,久久才發出聲音說:「意芊……不是死了嗎?」

  「那張死亡證書是假的。」德威是此刻唯一冷靜的人,他環視面前的每一個人說:「我很高興信威、佳洛、雲朋都在場,現在應該是打破俞德威神話的時候,我已經帶了太多年的面具,都快不認得自己了。」

  沒有人說話,四周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到。

  「二十一年前我就結過一次婚,新娘就是以緣,你們之所以不知道,那是因為雙方家長都反對。」德威繼續說:「他們千方百計破壞,也才造成我們那麼多年的分離。信威,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那兩年去瑞士做什麼嗎?」

  「你連過年都沒有回家,爸說你去唸書。」信威說。

  「我是被關在阿爾卑斯山的一個城堡中,日日有人監控,因為我以為以緣死了,人變得有些瘋狂。是爸一點一滴把我抓回來,他塑造了全新的俞德威,有血有肉,卻失去感覺,然後我成了俞慶的總裁,娶了雪子,做了你們形象完美的大哥。」德威頓了一下,說:「我現在只不過是要變回自己,在我心目中,以緣才是我的妻子,而靈均是我最至親的女兒。」

  「靈均……是意芊的女兒?」玫風吃驚地問。

  「她也是我們俞家的女兒。」德威的聲音不再僵硬,「我今天說這些,不是要求什麼,只希望待會兒鐮田家的人來談判時,你們若不站在我這邊,也請保持沉默。

  能不沉默嗎?沒有人知道該說什麼,該採取什麼立場。

  門又開了,秘書領了健倉、仲慧、莫浩三個人進來。

  兩方人馬先友善寒暄,但大家的臉色都很凝重。

  「雪子沒有來嗎?」玫風先問。

  「她身體還不是很好。」健倉用恭謹的口氣說:「她只有兩句話,她認為她沒有錯,絕不離婚。

  「三哥,這件事由不得她,我和以緣有婚姻關係在先,和雪子只算重婚,法律上並不承認,我現在只想把事情做得漂亮,讓雙方有面子而已…」

  「德威,你太魯莽了!」振謙喝阻自己的兒子。

  「俞老,您先別生氣,事情並不如德威想的那麼容易。」健倉胸有成竹地說:「據我們的調查,德威二十一年前娶的那女孩子叫方意芊,而她早就過世了。

  「不!意芊沒死,她現在改名叫方以緣!」德威說。

  「我們只看結婚證書和死亡證書,至於你說方以緣是方意芊也是口說無憑,法律上也不承認的。」健倉微笑說:「所以雪子永遠是你唯一存在的妻子,她不會離婚;而且如果你繼續和方以線交往,她還可以用手上的證據,告你們通姦罪。

  德威往後退一步。果真是詛咒!他又像回到二十一年前,和以緣相愛,卻四面楚歌的情形。

  「還有,你說方靈均是你的女兒,但她的父親欄卻是方其國,而她叫方以緣阿姨,一點都看不出你們有任何父女、母女的關係。」健倉又說。

  「那是因為……」德威說不下去了。。

  「那是因為靈均自小多災多難,算命的說必須無父無母,所以方阿姨才避稱母親,又找個死去的人當靈均的父親……」英浩忍不住替德威說話。

  「閉上嘴!你別忘了你是鐮田家族的人!」健倉喝斥兒子一聲,又說:「反正一切都沒有法律效用,說什麼都沒用,德威的故事破綻百出,沒有人會採信的。」

  「你說這些話是有些過份了,我大哥難道連自己的太太、女兒都認不出嗎?」佳洛個性急,也按捺不住的說:「你一直強調什麼證據證據的,但這都不能否認事實真相!」

  「佳洛,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振謙也覺得對方氣焰太盛,不得不護著德威說:「健倉侄,雪子也是我多年的好媳婦,我不相信她會把事情做得那麼絕。這件事,我們不如不插手,讓他們夫妻自己解決,或許比較好。」

  「俞老,請務必原諒我們的無禮。」健倉微微頷首說:之前是雪子堅持要我們出面的,她還提出一個要求,要把凱中、凱雯帶到東京去住,如果德威還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就必須跟著搬到東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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