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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言妍 「靈均,這牧場可是俞叔叔要歸隱山林用的,你找那麼多人來做什麼?」以線提醒她說。 「我無所謂,只要你記得劃塊地,幫我蓋一座小木屋就好了。」德威說。 「你太縱容她了。」以綠輕輕搖頭說。 「有什麼關係?靈均難得被人縱容,她應得的。」他回答說。 「在她面前,你快要變成『沒關係』和『無所謂』先生了。」以緣又說:「至少也要講點原則吧卜」 靈均看他們兩人一來一往旁若無人的對答,心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可是不多久,她就被農場的工作吸引住了,一下子割牧草曬乾草,一下子餵牛幫牛洗澡,一下又學著叫幾十隻牛的名字。 德威坐在牛捨外的樹下,笑著對以緣說:「我們兩個都是安靜的人,怎麼會生下靈均那麼好動又好辯的女兒呢?」 「也許像我母親吧!她也喜歡種菜種花。」以綠說。 「不!她像佳清和佳洛,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想不完的點子,標準的俞家人。」他下結論說。 「不管是方家或俞家,我只希望她幸福快樂,不要受到上一代悲劇的影響。」她歎口氣說。 「無論你要或不要,都已經影響到了,這也是我一直寵她的原因。」他望著天邊的夕陽說。 「天快要黑了。」她若有所思地說:「但願我能像她幼時,緊擁著她,不受任何邪魔的傷害。」 靈均正穿著塑膠衣褲,在工人的指導下,用水龍頭替牛沖澡。由牛捨望出去,恰見德威和以緣的身影。 他們在談什麼呢?如此專心忘我。 洗完最後一隻牛,再抬頭,他們已向草原走去,兩條長影靠得極近,仿如親密的夫妻。 夫妻?靈均再仔細想想,對呀!德威和以線多麼相配呀!論外貌、年齡和氣質,都是一對璧人。 只可惜德威已有家室。靈均突然替阿姨感到惋惜,她為什麼沒有在二十年前就套住這麼一位出色的丈夫呢? 難道當年阿姨就一心想出家,心如古井水了嗎? 唉!如今想這些都沒有意義了。靈均脫下塑膠衣,想追上德威他們,一起去看夕場,但草原上早已無他們的蹤影。 靈均放棄尋找,逕自躺在草地上,聞著泥土的芳香。她翻過身,眺望那連到這方的綿綿青綠,不由得想到田浩。哈!這麼廣大的地,足夠交給他做不完的工作了。 她在腦中列出一項又一項的事情,再想像分派給他時他的表情,他一定會板著臉孔,心不甘情不願地說: 「我是藝術家,賺很多很多錢的那一種!」 唉!他真可愛,從沒見過那麼愛裝酷、裝闊,又死要面子,自尊心特強的男歡子。 他真以為他是眾星之中的月,人群之中的龍,某人家的皇太子、皇太孫的P字輩人物嗎? 靈均再一次仰臥望天,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星期天早晨的花圃特別安靜,靈均趕到的時候,英浩已在蘭花暖房幫著王老師換盆土,木桌上散著楓樹皮、蛇木屑、水苔、杉樹皮、輕石、羊齒植物等種植材和。 「你來的正好,雙月花坊今天有展覽,月柔和明雪要我去幫忙,這盆拖鞋蘭就交給你了。」王老師說。 「它的花都開完了嗎?」靈均問。 「開完了,所以才換盆。」王老師脫下工作手套及衣服說:「對了!那幾盆迷你東亞蘭有些鱗蟲,但不多,你用一條毛巾浸些肥皂水去擦一下就夠了。 靈均一一應允,等王老師一走,她才正眼看英浩,他正專心填土,還是一副很踐的樣子。 她強忍住見到他的喜悅,用不太溫柔的口氣說:「喂!我的嘉德麗亞蘭呢? 「在角落裡。」莫浩說。 她放眼望去,竟是在最陰暗的地方,她忙氣急地說:「天呀!它需要陽光,大量的陽光! 「是嗎?它的葉子都呈黃綠色,我還以為它曝曬過度呢!」他不解地說。 「如果它呈正常的綠色就糟了,表示光照不足,花就開不出來了。」她說。 「哦!」英浩本能的聳聳肩。 靈均把嘉德麗亞蘭放到南面窗口,又回到工作台,接過英浩手中的拖鞋蘭說:「它最喜歡水苔,所以多放一些。」 「王老師早上教了我一課,我知道養蘭很難,卻不曉得每種蘭花,甚至同種不同盆的,都有各自的無性和培育方法。」英浩試著打開話題。 「其實只要用心,並不困難。我就記得一個原則:蘭花喜好晴天,卻忌日曬,喜好陰天,卻忌潮濕。」她說。 這不就像他在對靈均嗎?步步都要拿捏得準。 靈均填好水苔,輕輕搖動花盆,又敲著桌邊,讓拖鞋蘭放資均勻。她那專注的模樣,映在紫暈粉淡中,顯得分外美麗。他一時看呆了,她一轉頭,恰見他的癡態,也一下子與他忘神凝視。 足足五秒,她才察覺失態,紅著臉說:「呢,好了。」 「好了?」他的眼光仍沒有離開她。 「你去把水苔澆濕,拖鞋蘭沒有偽球莖,所以需要大量的水份。」她說完就忙自己的,不再理他。 英浩隨著她的指令,小心澆水。半晌安靜後,他終於問:「你的農場看得怎麼樣?」 「很好呀!」靈均說:「反正我看到一大片地,可以種花、種樹、種草,心情就特別高興。我可能會辭掉花圃的工作,週末去那裡打雜學習,順便也學一些畜牧的事,畢了業正好接管。」 他愈聽愈不是滋味,語調怪異地說:「這農場是俞德威送你的嗎?」 「才不是呢!我只是幫忙管理而已。」她連忙說。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把一個偌大的農場,交給大學尚未畢業的年輕女孩,任何人聽了,都會有很不好的聯想。」他表情十分嚴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警戒地問。 「我…呢……」這種事他很不善於解釋,只有勉強說:「我不管俞德威的用心是什麼?我只認為你不應該接受這個農場職位,甚至不該和他走得太近。」 「俞德威會有什麼用心?他是我母親的朋友,他只不過想幫助我而已!」她急急辯著。 英浩不知道還有這一層關係,這或許可以說明德威的慷慨舉動,但他對靈均已有一種特殊的保護慾望,不願她捲入別人的家庭糾紛中,所以說:「無論他和你母親交情好到什麼程度,這樣一個禮物,不是太不尋常了嗎?他是一個已婚的中年男人,而你還這麼年輕,別人會以為你們有不正常的關係。」 她總算明白他的暗示了,彷彿被人狼狽打了一拳,她整個人陷入極端的憤怒中,大吼著:「是誰說的?是誰有這麼骯髒的心思?你也這麼想嗎?我和前德威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你竟講這種話!你走開,我不要再見到你了!我不要再聽到這些噁心的話了!」靈均邊說邊要將他推出暖房。 他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次比較能處變不驚,用非常冷靜的聲音說:「靈均,拜託你不要那麼激動。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我從來不認為你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但外頭人言可畏,前德威又是一個有財勢地位的男人,謠言一傳起來就很可怕。我叫你遠離他,不要和他有瓜葛,都是為你好,你明白嗎?」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什麼謠言;」她用力地甩掉他的手說。 見她氣消了一些,英浩更進一步說:「我知道你很想要一個農場,所以很難把事情看得透徹。我……呢,你若那麼需要,我也可以給你,我說是農場,比俞德威的還大、還好。」 她一時驚愕,頭腦一下子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說:「你在開玩笑嗎?你連自己都養不活了,還能買什麼農場呢?」 現在正是說實話的時候,英浩很謹慎地開口:「靈均,我說我的工作賺很多很多錢,是真的,你聽過『洛伊』這個品牌嗎?」 她搖搖頭。 哦!他早該想到,靈均的世界只有花草,從不去追隨流行,這麼一來,解釋就更困難了。 「你聽過鐮田英法嗎?」他又問。 她側過頭想一想,仍然搖頭。 這對英浩的自尊是個不小心的打擊,他一向被洛伊迷寵壞了,一直以為他在遠東地區是家喻戶曉的,尤其是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孩,必會把他當偶像崇拜。結果他碰到了靈均,他最希望能展現自身男性扭力的女孩,她卻不把他放在眼裡。 「那你至少聽過日本的鐮田製藥或鐮田實業吧?」他做最後的努力說。 鐮田製藥?靈均有一些印象了,有一陣子阿姨生病,就是吃這家公司的藥,但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提,點頭說:「當然聽過,它們很有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