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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言妍    


  他立刻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放她自由。

  她審視手腕上那兩環青紫說:「你看,都把人家弄瘀青了,我又不是犯人!」

  「誰教你要和那些吸毒的人在一起!」他一面取出醫藥箱,一面說。

  「我沒有和他們在一起,我……我是走錯地方了。」雁屏想搶過棉花球,他卻不肯,她只好讓他充當小護士。

  「走錯地方?這似乎變成你的癖好了。」他冷笑一聲,「我倒想看看,你還要編什麼故事?」

  她因傷口碰到藥水,而痛得咬牙切齒,並沒有說話。

  見她不語,他又接著問:「你這三個月住在哪裡?你的朋友都是那些幫派份子嗎?」

  應該說是前幫派份子,而且是她的家人。

  雁屏有滿腹的難言之隱,只好說:「我沒混什麼幫派,這三個月我都住家裡,真的。」

  「好,那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裡?」他幫她纏上紗布問。

  這能說嗎?一說就露了「餡兒」。程子風的女兒在PUB吸毒,和上何永洲的床一樣嚴重,她不僅會沒命,說不定還會被碎屍萬段。

  何永洲見她猶豫,便一副瞭然於心地說:「還有,你姓什麼、叫什麼?你的真名字呢?」

  「哎呀!我就叫小雁嘛!其他的一點意義都沒有!」雁屏抽開了手,心亂地說。

  「對我而言卻意義重大。」他一說完,便覺得不太對勁,又忙接口:「呃!反正我這一生,最見不得好好的一個人自甘墮落,這就是我為什麼會走法律及犯罪學這條路的原因。」

  「我並沒有自甘墮落嘛!」她又氣又急地說:

  「我的小名真的叫小雁,我真的住在家裡,而且,我那天去溪頭,不是離家出走,而是和朋友沒聯絡好;今天的PUB,我是第一次去,以後也絕不會再去,你可不可以放我回家了?」

  何永洲領教過她的整人手法,所以仔細評估她的話。他自幼生長在講理智、守原則的家庭,再經政治及法律的意陶,一向不為人言所動,怎麼一個有可能滿口胡言的女孩,去那麼容易讓他心軟呢?

  「或許我應該直接送你去警察局,一切關於你的姓名、家庭和行為,就會真相大白了。」何永洲清清喉嚨說。

  她的臉一下子刷白,淚水含在眼中,豁出去地說:「那你就送我到警察局好了,反正我問心無愧。可是我不懂,你是大人物,有忙不完的事,為什麼要來管我?管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這叫苦人害己,你知道嗎?」

  哦!小雁兒生氣了。何永洲抹抹臉,強迫自己不受她如梨花帶雨的模樣所惑。站起來說:「我們待會兒再談好嗎?我必須吃點東西,我俄壞了。」

  「你還沒吃飯嗎?」她抬起頭問。

  「忙忘了!以前我姐姐的菲傭會來幫我清理屋子,然後留一冰箱的東西,但她最近回國省親,三餐就亂了一些。」他走進廚房說:「我要做最簡單的意大利面,你要不要吃?」

  「不用了,謝謝!」她的聲音仍有哽咽。

  何永洲燒水下面,再拿出唯一的洋蔥切著。由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抹著淚的小雁又開始勤快地清理客廳。

  她是個有潔癖的女孩嗎?照理說,有潔癖就不該和「黑」道在一起,而她看起來極有教養,又為何老是做出一些馬龍事?唉!她愈是一身的謎,他就對她愈有欲罷不能的衝動。

  不過,小雁問得好,他到底哪根筋不對了,特別愛「管」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她呢……何永洲想著想著,心不在刀上,手一滑,刀口便宜往食指切下,噴血、劇痛和慘叫同時發生。

  「怎麼了?」雁屏忙衝了進來。

  「傷到手指了!」何永洲咬著牙說。

  雁屏看到湧出的血,急忙抱來醫藥箱,又止血又上藥的。創口極深,幾乎削掉他一半的指甲,即使包了紗布,還有血滲出,感覺很可怕。

  「要不要去醫院呀?」她緊張地說。

  「這點小傷,何必勞師動眾。」他說。

  「你確定嗎?」她不放心地問。

  「你在關心我嗎?」他盯著她的眼睛問。雁屏察覺兩人靠得極近,忙退一步,閒扯著,「想想看,何永洲律師因切洋蔥傷到手,這件事若上了報,多好笑呀!」

  「你好像常注意我的新聞?」他繼續問。

  「最近的雜誌一翻開都是你,想不看到也很難。」雁屏為掩飾不自在,忙又說:「你不能碰水,面我來煮就好了。」

  「你會下廚?」他看著她的纖纖玉手說。

  「說到做菜,我可得意了,我從我媽那兒學到不少。」雁屏邊說,手邊俐落的動作著。

  就因為所謂的「閉塞命」,她在家的時間太多,不得不培養出一項嗜好。

  當香香的面捧到何永洲面前時,地滿足地深吸幾口氣。

  狼吞虎嚥到一半,叉子不小心碰到傷口,他啊地一聲突然叫道:「慘了!過幾天我有一篇論文要寄出,現在手這樣,怎麼操作電腦呢?」

  「我來幫你好了!」她不假思索地說。

  「你會用電腦處理資料?」地驚訝地問。

  「當然,我大學時也寫報告……」雁屏發現自己又說淚了嘴,忙閉上口。

  「你讀大學?是哪所學校?哪個科系?」他的興趣又來了。

  「我告訴你,你不就可以查出我的身份來了?」她一心要賴到底。

  他深思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問:「我一直想不透,你為什麼那麼怕我知道你的身份呢?」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雁屏明白這回很難矇混過去,只有盡可能的說些接近事實的事,又裝可憐兮兮地說:「呃!告訴你好了,我……我是一個私生女,母親是別人的小老婆,所以……我們很重隱私,不隨便說關於自己的事。你曉得,自卑麻——」

  何永洲不知該信或不信,只是用同情的態度說:

  「哦!對不起……不過,你真的不必自卑,更不必隱藏身份,我還是根樂意和你做真正的朋友。」

  雁屏咬著唇,又透露了幾句,「呃!不只如此,我爸還是個頗有名氣的人,若事情傳開,我和我媽就會很淒慘。所以拜託,不要再調查我了、好嗎?」

  她又在編故事嗎?怎麼誇張得好像八點檔連續劇?

  但一接觸到她哀怨的眼神,何永洲的頭腦就自動變成一團漿糊,他竟然回答說:「好,我尊重你的立場,不過,你要幫我處理資料是真的嗎?」

  「不只是電腦,還有打掃房間和煮飯我都可以做,而且不收費的喔!」雁屏說著,又忙加注,「唯一的條件是,我只能在下午五點以後幫你,因為我白天還要上班。」

  「我當然也不能問你在哪裡上班羅?」他試著問。

  「對不起啦!」她有些臉紅地說:「如果我保證不食言,明天會來,現在我可不可以回家了?時間太晚了,我媽會擔心的。」

  她那麼快就要走了嗎?他彷彿永遠留她不夠久似地。

  何永洲甩開他這怪異的情緒,用酷酷的表情說:。

  「你明天最好準時到,不然我會發出通緝令,在大街小巷張貼尋人啟事。」

  「你……你還是我不信任我嘛!」她一臉受傷地說。

  「我有一次經驗,不是嗎?」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她離去後,何永洲仍抱著存疑之心。她明天會來嗎?

  他忍不住再一次自問,他為何那麼愛「管」她呢?而她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身世成謎的女孩,他竟也陪她玩這種「不要問我從哪裡來」的遊戲,以他的年齡.也未免太幼稚了吧?

  整個事情就像他曾經愛看的福爾摩斯偵探集,明明只要翻到最後一頁就能揭曉謎底,但卻因故事太精來了,讓他不忍立刻知道答案,所以寧可繼續撲朔迷離,讓自己是蕩在那團疑雲裡。

  小雁就像一本書,一本他很想細心讀的書。她又很像一個未知名的元素,弄亂了他所有的磁場方向。

  而不論她的故事是真是假,他只在乎一件事——她明天真的會出現嗎?

  何永洲放下手中的叉子,拿了門鑰匙,走出公寓,走出大樓,沒人黑暗的巷道中。

  他想到一些必須做的事,他不能讓小雁徹底的破壞他的職業本能,以及續密思考的習慣。

  他必須未雨綢繆…

  第四章

  夢很模糊,何永洲將臉輕輕貼在她的頰上,後掠過她的,一般電流竄過她的全身……

  雁屏猛地驚醒,視線對著火花板,對著牆,看到一幅向日葵畫,才想到她在何永洲的公寓的客房裡。

  第一次在他的住處過夜,竟作這種夢,好丟人呀!

  但她仍捨不得丟掉那種浪漫美好的感覺,甚至想到溪頭的那一夜,他們曾有的短暫「溫存」,她還以為他是江玫……不應有的肌膚之親,依然在夢中持續著。

  昨晚睡覺前,她曾問他:「你常作夢嗎?」

  何永洲回答道:「向來我都是一覺到天亮,如果有夢,也不記得了。」

  雁屏聽了很失望,她夢得如此久、如此真,而他居然一點感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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