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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言妍 「不用再說了!」他打斷她說:「你年紀尚小,我暫時不剃你的發,但很快的,等我們回到京城,就由不得你了。」 「回京城?」芮羽驚訝地問。 「沒錯,我在江南的任務已完成,皇上催我速速回京。明天起,你不可以再和賀古揚練武,就好好給我待在書房裡唸書。」岱麟說:「我準備大力栽培你,假以時日,欽點狀元,必是我大清的棟樑。」 「我不想當狀元,更不想當棟樑!」芮羽猛搖頭說。 「你不願意為我大情做官嗎?」他質問著。 「我……」她有口難辨。 「所以,你還是嚴守滿漢之分?芮兒,無論滿漢,都熱愛這神州河山,希望人人能和平共處。」岱須說:「你要知道,明朝不是亡在我們的強盛,而是亡在它自身的腐敗。」 「我……」芮羽進退兩難。 岱麟突然將她的小帽戴上,低聲說:「有人來了。」 果然,馬蹄聲變大,只見賀古揚出現在林邊,「貝勒爺,我給芮兒送馬來啦!」 最後,三匹坐騎,一前一後的回到將軍府。芮羽一路憂患,她當然不能去北京,一來危險太大,二來找不到大哥,但她要如何才能離開岱麟呢?岱麟決定六月初五起程回北京,消息傳出後,地方的官吏 友人士紳都搶著來替他送行,而為了收買人心,岱麟皆親自酬酢,於是,大宴小宴終日不斷。 表面上,解除匪亂的危機,又對江南財賦有一番籌措,岱麟算是立了大功,該志得意滿,但誰知道,在這煙水涵碧的江寧城,又落下芮兒這一件心事。 在行程確定後,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賀古揚,還特別將芮兒提出來討論,而且,一開口便率直地說:「貝勒爺,您千萬不能把芮兒帶回王府啊!」 「為什麼?」岱麟冷冷地問。 「您可曉得外頭傳的有多難聽嗎?哎呀!實在是不堪轉述哪!」賀古揚懊惱地說。 「說說看。」岱麟命令道。 「他們說……說芮兒是貝勒爺買來的男妓!唉!卑職該死,竟沒把那些人的舌頭都割下來!」賀古揚支支吾吾地說:「貝勒爺是滿洲第一英雄,怎麼會好男色嘛!」 岱麟對此雖略有所聞,但由親信嘴裡聽到,仍略感不自在,但他只是淡淡地說:「隨他們去說,我問心無愧就好。」 問題是,他真能問心無愧嗎? 自崖邊的一席談話後,地和芮兒之間似乎回到了正常的主僕關係,但騙得了眼,卻騙不心,芮兒仍是芮兒,舉手投足間皆魅惑著他,談吐顧盼間吸引著…… 回到京城,他真能持芮兒如門生子侄嗎? 若芮兒是女兒身就好了!是女兒身,自己就不會出價買下她;而江南美女如雲,芮兒放在其中,看似平平無奇,也不會讓人徒惹無數的煩惱了。 但事實上……是嗎?真是如此嗎? 夜夜歌宴,岱麟喝得一次比一次醉,最後都要侍衛攙扶著回來。 五月三十日那晚,天上無月,空氣有些澳悶,芮羽無法人睡,只得坐在床沿發呆。 再過五天,岱麟就要奉旨回京,而她猶在極大的矛盾中!理智告訴她自己必須留在江南;但在感情上,她卻捨不得與他從此永別。 芮羽形容不出那種心上絞痛的感覺,她只知道,岱麟是她見過最英偉的男子,雖是滿人,但文采及豪情卻如此令她心折,而他對素昧平生的她,還多方寵信、愛護…… 所以,她才必須逃,不是嗎?岱麟的返京之日愈近,府內管制就愈鬆弛,她不能再放棄離開的機去,只要躲過六月初五,她就安全了……而且,岱麟竟然要她去考科舉?這不是太荒謬了嗎?芮羽反覆想著,窗外忽然傳來吵鬧聲,她穿戴整齊後,跑到走廊上,恰見幾個侍衛扶著半醉的岱麟,跟蹈的腳步踏翻了好幾盆花。 「怎麼又喝成這樣?酒會傷身呀!」芮羽心疼地說。 「沒你的事,貝勒爺有我們照顧。」賀古揚凶巴巴地趕她回房。芮羽只好乖乖的站在一旁。賀古揚最近老防著她,連穿衣打水的事都搶著做,好像深怕岱城和她單獨相處似的。賀古揚討厭她的娘娘腔討厭岱麟對她的好,芮羽都明白,她忍不住在心裡說:「別擔心,我很快就會消失,不會再帶給貝勒爺壞的影響了。」 心中一面記掛著岱麟,耳朵一面聽著動靜,令芮羽更加睡不著。有好一會兒,院子裡又恢復沉寂,只剩蟲兒的卿卿聲。 彷彿從內心深處回應而來似的,她聽見有人在遠方喊著芮兒,一聲急過一聲,她匆匆地來到岱麟的廂房,油燈滅了,只有小兒上的蠟燭閃著微弱的青光。 「芮兒……」岱麟在紗帳裡喃喃著。 「貝勒爺,芮兒在這裡。」她忙走過去,見岱麟一身軍衣,滿身是汗,一雙濃眉緊緊地糾結著。 他怎麼會痛苦成這樣?難道賀古揚沒有給他喝醒酒湯嗎? 芮羽快動作地溫茶,又擰巾帕替他擦汗,嘴裡不禁叨念著,「這樣一天又一天地喝,身體哪受得了呀……」 岱麟感覺到沁心的涼,同樣溫柔的聲音及動作帶給他舒適感,他一把抓住在臉上游移的手說:「芮兒、芮兒,是你嗎?」 「是我。」芮羽輕輕掙脫說:「貝勒爺快喝下這杯濃茶吧!」他搖搖頭,像孩子般排拒著,斷斷續續地說:「芮兒,你……你一向看我高高在上,是不是?天底下,我只需聽令一個人,而那個人也不過是從小跟在我後頭玩的堂弟而已。我所向無敵,走到哪兒都人人奉承,但……但我為什麼那麼孤獨呢?在那些熱鬧、那些繁華,我的心是冷的,冷到我自己都受不了……」 岱麟說著,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心上,「芮兒,直到遇見你……那日在馬房,你給了我久違的歡笑,我……在你那兒找到一顆……熱熱的心……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 他的話不知怎地竟讓芮羽傷心起來,她忍住淚,輕聲說:「貝勒爺,您別再費精神了,早點安歇吧!」 「別走!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走!」他突然用力一拉,讓芮羽整個人倒到他的身上,自他胸膛傳來的熱,像要燙著了她。 「貝勒爺,您醉了。」芮羽掙扎地說。 「沒錯,我醉了,為你而醉!」岱麟再加重力量,使她整個人被困在他的懷裡。 芮羽想要坐穩,但所有的努力卻反倒讓岱麟將手箝得更緊,最後被壓在床上。 「一個男孩怎麼會比女人更魅惑人心呢?我不信、我不信!」他抱著她,手幾乎觸到她縛胸的布條,然後又到她的唇,「這唇是女人的……」 他的臉遮住她,青髯扎痛她,唇亦熱情地吻下來。 芮羽手腳皆酥軟了,意識分散,不再管諸天諸地,眼前只有他的狂熱、他的氣味,和那將彼此融為一體的慾望……然後,像自天外閃來一道寒劍,岱麟驚看著她叫:「天呀!我竟吻了你?!我竟親吻了一個男人?」芮羽被重重地摔到床下,痛得她全身恍如要碎裂掉。她看見地眼中的嫌惡和恨意,像要置她於死地般,令她心中彷彿有什麼在此刻崩潰了,只哭著爬向他說,「貝勒爺,芮兒不是男人,我是道地的女兒身呀!」 岱麟恍若未聞,只是狠狠地瞪著。 「貝勒爺,這一切都是芮兒的錯,我不是有意的……我根本不是反串的小旦……」她淚眼模糊地說。 「你說什麼?你以為你自己真是女人嗎?」岱麟激烈地打斷她說:「你以為唱個『貴妃醉酒」,你就是楊玉環;唱個「霸王別姬」,你就是虞姬鳴?哈!我以為瘋狂的是我,沒想到卻是你,你這自視為女人的男人,你竟想以乾轉坤、顛倒陰陽、混淆天與地?」 芮羽不懂他罵的是什麼,她已經冒死表明自己的身份,他為何反應如此怪異呢? 「走!你走!走得愈遠愈好!」他冷酷地命令著。 芮羽昏昏沉沉的,又被他青筋暴凸的臉嚇得不知所措,只有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夜黑如墨,如同她滿懷解不開的幽黑。 她想不通,當她是男孩時,他老說她像女孩;當她承認自己是女孩時,他又一口咬定她是男人,這不像向來思緒縝密又絕頂聰明的岱麟啊?彷彿有什麼蒙蔽了他的理智,他到底心存何念呢?芮羽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房內,才踏進門,一隻大手便摀住她的嘴,也堵住她本能的尖叫。「別怕,是我!」一個極熟悉的聲音說。 「大哥!」芮羽立刻認出來。 顧端宇放開手說:「芮羽,你害我擔心死了,南京城那麼大,你怎麼偏偏闖到將軍府,又在岱麟的身邊?你差點沒命了,你知道嗎?」 望著這她不辭辛苦來尋找的人,芮羽悲喜交集地說:『你怎麼曉得我在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