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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言妍 可是看樣子,今天的岱麟不會接受任何拒絕的理由。 在蘭格格坐上一匹小馬後,芮羽也硬著頭皮由賀古揚幫忙,跨上「赤驥駒」。 「赤驥駒」還算合作,他們在牧場沿著起伏的丘脈往西行,緩慢的配合著蘭格格。 岱麟的臉上浮起一個大大的微笑。人會礙於觀念偏見而分不出真假,馬則憑直覺,尤其孤傲的「赤驥駒」,它一生只認幾個人,芮兒就是其中之一。 他很久沒騎「赤驥駒」出去,或許是去草原上馳騁的時候了。 那片肥沃的綠草原在西直門外,可眺望到西山的主脈翠微山,那連綿青翠常令岱麟想起童年所在的盛京。 「這裡常讓我覺得又回到童年時住大帳的日子,大地如此廣闊,宇宙唯我獨尊。」岱麟邊走邊說:『羽兒,你呢?你夢裡想的是不是煙雨中的江南呢?」 她若說夢裡想的是他,他會如何呢? 芮羽只淡淡說:「奴婢夫家在北京,早已不記得江南了。」 「沒有人會忘記自己的故鄉。」他說:「你嫁給楊章弘多久,他就去了寧日塔呢?」 芮羽遲疑許久,只聽見岱麟冷笑一聲說:「楊章弘是因為前年的科場案充軍的,你還算不出來嗎?」 「奴婢的丈夫是受牽連的。」芮羽答非所問地說。 她左一聲「奴婢」令人厭煩,右一句「丈夫」教人生氣,岱麟霎時忘了剛剛美麗的風光,瞪著她說:「哼!科場案不會隨便牽連人的,你們漢人考場舞弊的風氣已是好幾百年了,所以,才會造就出一群不忠不義之臣,毀了那可憐的大明。我要做的,就是徹底命治這腐敗的現象,你的『丈夫』或許無辜,但誰教他是一心攀附功名的士人呢!」 芮羽覺得他的話太歧視人,不禁反擊,『大清王朝若沒有這群『不忠不義』之臣,也不會有今天!」 岱麟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嚴厲,芮羽這才發覺自己犯了大忌,正要認錯,他卻大笑說:「羽兒,你和那個芮兒像極了,老是把本王繞在你們的手指上,再弄個團團轉!」 他雖笑,但笑不及眼底,眸中的寒霜更嚇人。 芮羽明白自己這回真的太過分了,驚慌他說:「奴婢失言,請王爺恕罪!」 「告訴我,你的心到底在哪一邊?」岱麟其實也不知自己問的到底是明朝與清朝,或是他與楊章弘,只覺得內心受挫,揚鞭一抽,不料卻碰到了「赤驥駒」的前蹄。 「赤驥駒」長嘶一聲,往上坡處跑了去。 賀古揚大叫:「抓好,不然會摔死人的!」 芮羽騎馬的功力尚未到「神駒級」地步,她能憑著本能握緊韁繩,不讓自己跌落地面。 岱麟早在「赤驥駒」一跑時,就緊跟上來,他的騎術好,還能在快速中悠閒地問:「你是不是芮兒?」 芮羽只顧著生命,根本無法回答,而岱麟卻一會見前一會見後,對她就像小老鼠般不斷逼問,一點都不怕兩匹名駒相撞。他簡直像在玩一場危險的遊戲! 「快讓馬停下來,我快撐不住了!」她嚷叫著。 「只要你承認是芮兒,我就叫他停。」岱麟毫不憐香惜玉地說。 他曾經在比這更高速、更崎嶇的情況下在馬背上狩獵或殺敵,一個小小的女人算什麼? 他甚至伸出手去,拔下芮羽頭上的簪子,讓她的一頭秀髮飛瀉而下,在風中任意飛揚,就如同他以前一直想對芮兒做的一樣。 「羽兒就是芮兒,對不對?」他再次逼問。 他拔簪子的舉動嚇到芮羽,就像所有女人本能要護住散掉的髮絲般,她右手一鬆,身體便恍如被大力吸出,瞬間天旋地轉。 就在她要撞到地面時,岱麟傾身一護。然而,這一護又太突然,「飛驟牝」沒準備好,便把背上的主人及主人要救的人全都像破布袋般摔了出去。 岱麟畢竟是學過武功的人,他在墜地之前努力翻轉,但由於衝力實在太大,加上要顧及芮羽,他結結實實地撞到地面,芮羽則撞上他的胸口。 當芮羽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兩匹馬已跑得無影無蹤,而她則趴在岱麟的身上。 岱麟雙眼睜開一次,喃喃地要她找人求救,就陷入昏迷。 「醒醒呀!王爺,你醒醒呀!岱麟——」她因為急瘋了,所以口不擇言,叫不醒他,就往四處大喊,「來人呀!」 賀古揚出現在坡頂,見此情況,立刻奔來,邊探岱麟的腦殼、四肢,邊罵道,「你是怎麼把他弄成這樣的?王爺南征北討,還沒有摔下馬的紀錄,這說出去著人會相信的!」 「他沒事吧?」芮羽哭著說。 賀古揚不理她,逕自吹著身上的一個尖哨討救兵。 都是她害的,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讓住了她,替她挨上那重量的一跌!倘若岱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也就一頭撞牆而死,來免去那錐心的痛苦。 金闕軒內外人來人去,岱麟被送回來後,皇上派來的御醫也隨後跟到,幾個內務府的人都等消息,以便立刻回宮報告。 「你也真是的,騎個馬,王爺受傷。格格受驚,虧我平日是那麼的放心你!」太福晉在外屋反覆說著這些話。 「都是奴婢的錯。」芮羽雙眼紅腫,從進屋後就跪著不起,恨不得受傷的人是自己。 「當然是你的錯!想想看王爺是什麼身份?你有幾條命賠得起?你竟然敢讓他救你?」大福晉氣極他說,「好啦!現在驚動了皇上,皇太后也一直派人來問,你的禍闖大了!」 她哪怕什麼禍呢?只要岱麟平安過事,她就是立刻死了也毫無怨言。她祈求著菩薩、祈求著上蒼,任太福晉指責,任膝蓋流血,都抵不上內心的痛。 御醫終於出來了,他直接對內務府的人說:「各位爺們,請回去稟皇上,王爺身體一向強壯,這一摔只傷到皮肉,沒啥大礙,休息幾日便可痊癒。」 他說著,便要隨從取幾份藥單,除了取藥外,還有分送各府院,以便讓親朋好友放心。 太福晉等確定岱麟體無恙後,這才又想到芮羽,她揮揮手說:「你先回家吧!這幾天暫時不要入府,免得又惹麻煩。」 芮羽撐起受傷的腳,一路扶著牆,慢慢走回王府後門胡同的住處。謝天謝地,岱麟的傷口無礙! 在極端的疲累中,她模模糊糊地想著,瞧岱麟這一跌多驚天動地,幾乎成了朝中第一大事,這顯示地地位尊貴,而這樣的人,她說不定連默默地愛地都沒資格,而滿漢確實有分,新朝之貴及舊朝遺民有別,鴻溝比她想像中的大得多。 芮羽第一次後悔為岱麟留在北京,她給自己戴上什麼樣的枷鎖呀?此刻要走都走不掉,只有繼續忍受那份愈來愈沉重的悲哀。 她一回到家裡,楊夫人便來詢問前因後果,害怕她們會因此又被降到洗衣局。芮羽試著輕描淡寫,才安慰一會兒,王府就有人找她。 「羽兒,王爺傳你。」傳消息的老媽子說。 「他找羽兒做什麼?要處罰她嗎?」楊夫人憂心他說。 「不知道,王爺發了好大的脾氣哪!」老媽子誇張的說。 他醒來了?芮羽並不怕他罵,能見他又令她心情高昂,馬上忘掉方纔的悲觀與沮喪。 那一頭的岱麟倒反而像作了一場噩夢,睜開眼時頭昏昏沉沉的,直到看見太福晉和忙進忙出的奴僕,還有滿屋子的藥味,才憶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是為了救羽兒才跌傷的! 不!也是他活該,逼她騎那麼危險的馬,又不讓她專心的控制馬韁,幸好摔的人是他,若是羽兒,以她那一身嬌弱,哪受得住。 他掙扎地坐起,在一堆人之中找羽兒。 「我送她回家啦!這樣主子救奴才的,可是千夫所指,她哪擔得起罵名呢!」太福晉說。 岱麟本想說是他玩遊戲玩過了火,但以自己的身份,實在不能明講,而且,由另一方面來說,她羽兒、芮兒的身份,也把他折磨得有夠淒慘,兩年來不時紮在心上,的確是該讓她吃點苦頭,嚇嚇她,或許還能逼她把實情說出來。 「我要羽兒,叫她回來,立刻!」他命令地道。 「她也夠受了,就讓她休息幾天吧!」太福晉說。 「額娘,受傷的人可是我,她怎能休息?」岱麟故意板著臉孔說:「我要她服侍我,。」 「你的丫環和老媽子還不夠多嗎?怎麼搶起蘭格格的嬤嬤了?」太福晉不以為然地說。 「我就要她!」岱麟的表情十分正經。 太福晉很久沒看見他這模樣了,彷彿又口到那個霸氣的十多歲孩子,該不會是腦袋瓜摔糊塗了吧? 這時,芮羽由老媽子引進來,她的臉色蒼白、眼睛猶紅,有種楚楚可憐的韻味,連請安的聲音也有點沙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