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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言妍    


  岱麟一聽「羽兒」二字,便吩咐長吏去找人。

  在等待其間,岱麟詢問羽兒的來歷,越聽面色就越凝重。她是漢人,又是辛老庫的犯婦,竟把允綸迷得是非不分,這不就是魅惑人的妖精嗎?

  允綸見大福晉一面倒地幫羽兒說話,急忙插嘴,「你們怎麼知道不是她的主意呢?她自己說,丈夫是唯一的障礙,所以我——」

  「你還賴人!」太福晉生氣地說:「真是禍胎呀!」

  「不是禍胎,是禍水!」允綸狡辯道。

  外頭的芮羽,聽到王爺要召見,早嚇得六神無主。

  怎麼辦?他會不會認出她來?不,不會的,當年她是男,此刻是女,而且都過了兩年了,她的身形挑高許多,臉變瘦長,他應該聯想不到的。芮羽強迫自己要鎮靜,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崩潰。

  進了廳門,她在遠處便跪下,低著頭說:「奴婢羽兒叩見王爺。」

  岱麟看見一個窈窕的少婦跪在背光處,聲調細柔,帶江南口音,他忍住氣說:「抬起頭來。」

  芮羽微挺身子,目光仍是垂在地面上。

  「我說抬起頭來!」岱麟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她緩緩抬起頭,將臉對著岱麟,但睫毛仍覆著雙眸。接著,她聽見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一片寂靜後,腳步聲逐漸靠近她。

  芮羽知道他在觀察她,所以,她必須凝聚全部的力量才不致顫抖。

  岱麟反覆端詳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只是他的性別不同——

  瞬間,他忘了召喚她的理由,只問:「你叫羽兒?」

  「奴婢羽兒。」芮羽的手在兩旁握緊說。

  「全名呢?姓什麼。叫什麼?」他緊盯著她問。

  「顧——羽兒。芮羽硬是發不出那個「芮」字。

  哈!姓顧!岱麟像是發現什麼珍寶般,眼內閃著奇特的光芒,「你該不是南京來的吧?」

  奴婢是從江南來的。」她說得極輕。

  「那麼,你知道一個叫顧芮兒的人嗎?」岱麟嚴厲地問,像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不——知道。」芮羽覺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來了。

  「胡說!你曉得欺騙我的下場嗎?」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說:「看著我說實話!」

  太福晉和允綸在一旁都驚呆了,不解岱麟突增的暴戾和莫名其妙的問話是所為何來?

  芮羽緩緩的直視他,看到他緊繃的臉和銳利的眸子,不知為什麼,她的恐懼竟一掃而光,反倒很平靜地說:「我不認識叫顧芮兒的人。」

  岱麟像被她的眼神震懾住,如跌落兩潭盈盈的水中。

  他手放開再問:「你真的沒有叫顧芮兒的親人嗎?」

  「有的話,我也不知道。」芮羽又垂下眼說;「奴婢自幼就和楊家訂親,已經離開南京很久了,有親人的話,也只是楊家的人。」

  芮羽非常「盡力」說真話了,她提到楊家,倒使岱麟彷彿作了一場夢般回到現實來。

  他看看大福晉,再看允綸,才回到大師椅上,板著臉指著公文匣說:「上面說的事,是不是你慫恿的?」

  岱麟指歸指,卻沒真指望羽兒去看,但她卻認真的讀起來,她先念完漢文,再來是滿文,這又讓地再一次驚奇。這顧家人,天生就要俊秀又聰慧嗎?

  芮羽瞭解了其中的含義後,第一個反應是掩不住的焦慮,「章弘沒事吧?你們沒對他怎麼樣吧?」

  岱麟冷冷地看著她,若是演戲;也未免太逼真了!但這個羽兒,就像芮兒,總有一種純真,讓人忍不住相信她,想保護她。然而,沒問出芮兒的事,他內心就覺得不甘,於是半脅迫他說:「還好寧古塔總兵還有理智,把信給了我,才役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可是,禍由你起,你誘使貝勒爺犯罪,照理我該將你逐出王府。」

  「王爺若將奴婢逐出王府,奴婢無話可說。」芮羽再度和他的眼眸相遇,「但若說奴婢誘使貝勒爺,我死也不受這種冤屈。」

  「瞧!她還以死相逼哩!」允綸火上澆油地說。

  岱麟又再一次陷入她的眼波中。天呀!他們實在太像了!但羽兒是女人,還有丈夫……長期的旅途疲累,加上憂思勞神,岱麟覺得彷彿被人一棒敲下來似的,頭都昏了。

  「求王爺讓奴婢回辛者庫吧!」芮羽再次懇求說。

  允綸天鵝肉沒吃到,當然想看鵝倒楣,而太福晉則是希望羽兒留下,卻又怕他們兄弟鬧得更僵,所以並不堅持意見。

  岱麟呢?當然不會讓芮羽走!好不容易又找到她,或者是「他」?他的生活又要開始有趣了。

  「本王一向賞罰分明,不姑息養奸,也不冤枉無辜,我就暫且相信你一次。」

  岱鱗說:「但你就待在寧安居內,沒事不要跨出一步,否則後果你自行負責。」

  芮羽覺得有些失望,可也只有說:「謝謝王爺開恩。」

  她走出廳堂時,兩腿差點站不直。岱麟沒再追究芮兒的事,是表示他相信了嗎?不!她不能掉以輕心,他是何等精明的人呀!

  弄到今日這種情況,芮羽心中百味雜陳,如果他再探詢,她又該怎麼應付呢?

  為了教訓這目中無人的弟弟,岱麟特請皇上讓允綸去山東查水利,教他知民間疾苦,而允綸自然是不情不願地出發。對於羽兒,他先由辛者庫調出資料,但上面記載的就僅僅是「顧氏」而已。

  無論如何,岱麟對她的興趣大極了,天天跑寧安居,表面上是向大福晉請安。

  (原文少一段)

  「呃,那是奴婢在花神廟背來的,花神廟是女孩子家去的,玉爺自然不知道。」芮羽定定神回答。

  「阿瑪,我們正在過花節,羽兒還準備了好多花的點心呢!」蘭格格抬起可愛臉蛋說。

  「哦?有此盛會,阿瑪能參加嗎?」他好心情地問。

  「王爺,這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您公事繁忙——」芮羽怕極了和他共處。

  「我就喜歡小玩意。」他笑著又加上一句,「而且,我的公事一點都不忙。」

  蘭格格難得有父親的陪伴,高興得拉著他的手走向八角亭,只見亭內已擺著精緻的小盤。

  蘭格格一一說:「這是青梅凍,那是杏花片,還有桂花糕。玫瑰露、芙蓉糖。」

  「嗯!」蘭格格非常確定地點頭。

  「羽兒告訴我了!『金閉軒』是來自李商隱的『會記得,春風雨露,玉樓金闕』蘭格格很得意地說。

  「還有敦月閣呢?」岱麟又問。

  「呃,嗯——」蘭格格搖了搖頭,「我忘記了。」

  「你說。」岱麟臉朝向芮羽說。

  「奴婢猜,大概是來自祝枝山的『內砧敦月黃昏後,坐覺春風一倍添』吧!」芮羽回答。

  「你一個女流之輩,好像什麼都知道。」他淡談一笑。

  「羽兒最厲害啦!她樣樣東西都會。」蘭格格說。

  「哦?」岱麟不懷好意他說:「你會唱戲嗎?像霸王別姬或貴妃醉酒?」

  「奴婢不會。」她立刻說。

  「會吹笛子嗎?像一葦橫江?」他又問。

  「奴婢不懂得笛子。」芮羽仍是否認。

  「那麼你該會背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吧?」岱麟再問。

  岱麟下台,指名要羽兒陪著蘭格格到正白旗的養馬場去騎馬。

  (原文少)

  蘭格格的車到時,岱麟已一身騎裝,將辮子盤在頭頂,「坐在「飛驟牝」的背上等她們了。

  「快把你們一身累贅的衣裳換掉吧!」他不耐他說。

  「奴婢也要騎嗎?」芮羽問。

  「沒有錯,別告訴我你不會。」他丟下一句話,便往成排的馬廄踱去。

  芮羽帶蘭格格到一間小廂房,裡面一大一小兩套男裝,最初她以為必是隨從弄錯,但隨即又想,岱麟是故意的,他要將她變回男人!

  她把希望放在蘭格格身上說:「格格,這是男人的衣服,我們不能穿吧?」

  「我爹常這樣做的,說騎馬就要有騎馬的樣子。」蘭格格說:「待會你還要幫我編辮子,再往兩邊盤呢!」

  芮羽看那灰白顏色,連樣式都和芮兒穿的相同,岱麟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但她有選擇的餘地嗎?

  她先將小格格整好裝,打理得像個小公子一樣,自己再換上男裝,但髮絲仍是髻,用一根簪子緊緊的綰著。

  她們走出來時,岱麟已在那裡,人高踞在馬上,雙目炯炯地望著她,並沒有的預期般地批評她的頭髮。

  後面牽著「赤驥駒」跟來的是賀古揚,他看到芮羽,像是被鬼揍了一拳般支支吾吾的說:「你……你是芮兒?」

  「不!我是羽兒。」蘭羽用極女性的聲音說。

  賀古揚眨眨眼,看岱麟反應平淡,便開始懷疑自己的視覺有問題。當他聽到岱麟要羽兒騎「赤駿駒」時,又不禁掏掏耳朵,再問一次。

  「她……她騎『赤驥駒』?」

  「對!」岱麟說得斬釘截鐵,不容反駁,「『赤驥駒』給羽兒,會得騎,不會也得騎!」

  賀古揚張著嘴,這下驚訝的連話也不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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