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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言妍 他緩緩把僵痛的身體伸直,看著月柔,她仍沉睡著,鼻息淺淡而有規律。他握著她的手喃喃地說:「你不能死,你死了,我還為誰而活呢?」 ※ ※ ※ 遠遠有電話鈴聲,響了又停,月柔醒來時,已經近午了,她竟睡了那麼久,人仍覺得虛,但不再昏沉。腦中憶起昨晚的談話,她霍地坐起,榮軒呢? 她把所有事都吐露了,包括她的軟弱尋死。天呀!他發現她根本不是天使,會不會更輕視她,更傷害她呢?她不該說的,她來是要把這秘密帶進墳墓的。 她忐忑不安的下樓,沒有榮軒的人影,他可能上班了。她必須吃一些東西,多日來她第一次感覺肚子餓,鍋中有溫著的面,是為她留的嗎? 突然她背後有聲響,是榮軒!他由書房走出來,氣色不太好,似一夜沒睡,雖乾淨整齊,但那狼狽是來自眼神姿勢的。 他凝視她,半晌才用很疲倦的聲音說:「復仇停止了。沈鄭兩家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我堅持我的承諾,不動你叔叔的公司及花坊,而你……也自由了。」 月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一夜之間會改變這麼大? 「沒有錯。」看她懷疑的眼光,他繼續說:「我不會再用這些箝制你了。你隨時可以……離開。」 「為什麼?」她總算能夠發聲了。 「一命抵一命,不是嗎?」他眼內閃過痛苦。 太意外了!她的自殺,孩子的死,竟能一下就戳破他編織多年的復仇之間,她還以為他的網厚得她一輩子都穿透不了呢! 「你要什麼時候離開呢?」他又問,聲音好遙遠。 他就這麼急呢?她連飯都沒有吃呢!她必須坐下,必須吃東西,否則她沒哭死,也餓死。 電話鈴又響,榮軒去接,留下她單獨面對問題。 這有什麼難的?當然是愈快愈好,他都在趕人了!還留戀什麼?但也要吃飽呀!為了肚中的孩子,她一定要堅強,雖然食不知味,她仍努力吃麵,湯中混著她不斷垂下的淚水。 榮軒走過來說:「你好好考慮,我要到公司去了。」 「我今天下午就走。」她忍著淚,不敢看他。 完全的靜默,風鈴聲遠遠響著,上高山下深海,穿田野過河流,由森林到沙漠,彷彿一世紀之久,他才開口:「好。」 月柔抬頭時,他已在門口穿鞋,她只能看到他的背。第一次發現他竟有些駝,髮梢零亂,看來很孤獨落寞。 「你要回花坊嗎?」他頭也不回地問。 「什麼?」她沒防他會問話:「哦!對。」 「我會通知搬家工人。」他說。 「謝謝。」她直覺回答。 他停一會兒就開門離去,連最後一眼也不曾看也。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近六個月的恩怨情仇,看似糾葛不清的交纏,如風去無痕?死結解開了,她的心為何還沉甸甸,有隨時想大哭一場的衝動呢? 天黑時,月柔又回到老地方。箱子東一堆西一堆,她都是亂塞的,根本無心整理,好在她東西並不多,沒有費太多時間。 唯一重要的是木銅鈴,月柔帶走它,留下鑽石鈴,鈴聲輕輕喚她。無法共生共死了,她把和榮軒最後的連繫都切斷了。 明雪在店裡,看見卡車,又看見月柔,忙出來問:「怎麼一回事?」 「我搬回來了!」月柔說著,又想哭了。 「他又發什麼神經啦?」明雪瞪大眼說。 「不是發神經。」月柔忍住淚說:「他想通了,願意忘掉一切恩怨,所以就讓我自由了……」 「太突然了,前幾天我看他時,還臭著一張臉,怎麼今天雨過天晴了?」明雪一臉不解:「不管啦!總之值得慶祝了……」 「明雪,先讓我躺躺好嗎?我實在太累了。」月柔有氣無力地說。 「當然。」明雪說:「看你這半年來被他虐待成什麼樣子,恐怕都瘦了好幾公斤了,我非幫你補一補不可!」 月柔苦笑著,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她就歪在床上在淚水中睡著了。 明雪敲了幾次門,她都沒有說。不知多晚,明雪在門上輕敲:「鄭榮軒打電話來,你接不接?」 月柔突然注入一股活力,他找她?她急急地拿起電話,望向壁鐘,竟十一點了。 「喂。」她輕聲說。 「我……我只想問好,一切都好嗎?」他的聲音很怪。 「都很好。」她咬著唇說。 「那就好。」他彷彿在很遙遠的地方。 一片沉默,漸漸地她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雖很輕微,但依然壓到她的心坎上。 「還有事嗎?」她問。 「沒有了。」他停了好一會兒:「好好照顧自己。」 這一次他掛斷了,電話回到「嘟——」的聲音,月柔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以為乾涸的淚又湧了出來。 「你還好嗎?」明雪攬著她的肩說:「鄭榮軒又後悔了嗎?」 「不是……」月柔哭著說:「我只是好難過……」 「難過什麼?你不會對他動情了吧?」明雪緊張地問。 「不是……只是很多感觸……」月柔努力收住淚。 她不能再使事情複雜化。為了孩子,她必須再一次忍受揪心之痛,往事不堪回首呀! 在黎音家與榮軒初相見、教堂前的定情、小樓中的纏綿、祠堂前的受辱、赴日時的痛不欲生……到如今的種種,命運從來不由她呀! 她很快讓自己恢復平靜。 一個星期後,月柔又飛向日本,就像十年前飛離榮軒一樣,只不過她這次尋的不是死,而是生。 尾聲 榮軒不知是第幾次喝醉了!只要一回到山莊,他就有喝酒的衝動,把自己麻醉得死死的! 屋子太靜,靜得令人發狂,以前月柔的動作舉止都很輕,如風如霧,所以現在他老有一種錯覺,月柔正在屋裡的某一處等他。多少次他像傻瓜般在每個房間翻找,以為會看到她那溫柔美麗的笑臉。但他知道她去了日本,又迫不及待展開好壞可惡的翅膀翩然遠去! 以前他不知她的下落,無法追尋;如今知道她身在何處,仍然無法追尋。 難道沒有了仇恨,就真的不能再擁有月柔了嗎? 留在墓般的房子裡,令人崩潰,但他不能搬走,這是唯一有她味道和影子的地方。他要用鑽石鈴引她回來,儘管知道他花極大代價所訂製的風鈴,在她內心也許一文不值,一點也比不上她父母的木銅鈴,但那是他僅存的希望呀! 忍著宿醉,他到辦公室,這一向是他生命重心的事業似乎再引不起他的興趣!如果有人能立即停止他頭上和心中的痛,他情願拱手讓出江山,該死! 開了一場會,決定幾件事,人散了,榮軒還坐在椅子上發呆,忘了後面還有數不清的工作在等待。 「榮軒,你剛才實在不該隨便發脾氣,畢竟這筆生意不算真正延誤。」仰德也陪他留下來,準備談一談。 「什麼脾氣?有嗎?」榮軒根本記不清。 「不只剛才,還有最近一些事。」曉真是進會議室才說:「大家都說你變得莫名其妙,連一向最說你好話的亞珍,也頻頻抱怨呢!」 「你八成又喝酒了,對不對?」仰德故意皺鼻子。 「不干你的事。」榮軒用手按太陽穴,一臉不耐煩。 這時,雅惠推開門進來,臉上儘是笑容,她說:「你們都在呀!嘉敏剛剛打電話來,邀我們聖誕節去瑞士滑雪,她說她家在那裡有別墅,不如我們就去歐洲玩一趟,怎麼樣?」 「我不去。」榮軒想也不想地說。 「不去?」雅惠瞪著兒子,「人家嘉敏是一片好心,她對你已經夠好了,放著那麼多追求都不要,對你又不記前嫌,你還擺什麼臭架子?這可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 「要去,你們統統去,留我一個人耳根清靜。」榮軒站起來,打算離開。 「你頭腦壞了?你不去,我們還湊什麼熱鬧?」雅惠一把火氣上來:「看你這樣子,你舅舅哪敢把盛南交給你?」 「那我就不要。」榮軒乾脆說。 一旁的三人都嚇住了,這根本不是榮軒會說的話。仰德首先質問:「榮軒,你在說什麼酒話?」 「我沒有說酒話。」榮軒很厭倦地說:「誰要盛南,就送給他好了!」 「你這孽子,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呀?!」雅惠捂著心口說:「你舅舅對我們恩重如山,待你如親生兒子,你是這樣報答他嗎?你是我們鄭林兩家唯一的香火,這事業你不接,又叫誰來接?你竟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還要活嗎?!」 雅惠和榮軒都是硬脾氣,常有母子對峙的場面,但都不像這次那麼嚴重,曉真連忙拍雅惠的背:「鄭媽媽,您別生氣,榮軒說的不是真話。」 「榮軒,你是酒還沒有醒,是不是?」仰德指責他:「盛南的事怎麼可以拿來開玩笑,你到底哪根筋不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