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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昕語    


  舞沐裝的心,卻彷彿被這一歎深深刺了一下,痛得她一陣屏息,隨即不堪疼痛地心跳急促,他對水月一見鍾情……

  「年輕人的事我不願干涉太多,他們相知相借,我也樂見其成。忘塵、寒焰與月兒,就這麼相遇相識,後來又認識了一位冉煙公子,四人便義給金蘭——忘塵為首,寒焰次之,冉煙為三,月兒是么妹。」

  還義結金蘭,難怪忘塵和冉煙看起來與寒焰關係匪淺,那……

  「月兒呢?」始終就不曾看過她出現,舞沐裳急急抓住了不顛老人的手。

  不顛一歎,眼中儘是哀愁,此時水殘心走來,冷硬開口:

  「她死了。」

  舞沐裝瞠目結舌,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臉氣憤的他。

  「為什麼?」

  「你一定要追根究底嗎?你看不出我爹他已經夠傷心了?」

  「我……」

  「殘心,就告訴她吧!月兒的死不關她的事。」不顛歎道。

  水殘心卻很激動。「就是不關她的事所以才沒必要提,姐姐已經死了那麼多年,我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了,為什麼還要去揭那個瘡疤?!」

  「殘心……」不顛老人心痛地搖頭。

  水殘心瞪著不知所措的舞沐裳說:

  「你想知道這些事,只是因為你想知道寒焰的事,既然如此,你何不自己去問他?!」

  「不只是這樣!我也關心你們!」舞沐裳忍不住起身叫道。

  「你關心的只有寒焰!」水殘心吼回去。

  舞沐裳氣得發抖。「我關心誰關你什麼事?」

  「你……」

  「好了,別吵,別吵。」不顛老人趕緊起身和事,抓住兒子搖著他的手道:

  「殘心,你別這樣無禮,裳兒家對我們有恩啊!」

  水殘心負氣地轉過身去。是,他的命是她爹救的,就因為如此,他在乎她,他也有能力保護她,但為什麼她心中口中只在乎那個人?

  舞沐裳憤慨地扳回不顛老人的身子叫道:

  「月兒的死是因為寒焰嗎?」

  「這……」不顛老人艱澀地搖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走上自殺這條絕路,但……應該不關寒焰的事。」

  「他不是愛她嗎?怎可能眼睜睜讓她自殺?」當她喊出這句話時,她居然快哭出來了。原來他心中有愛,愛的人與他天人永隔,難怪他對她如此冷漠,而她居然如此心痛。

  水殘心反過身,冷眼悲痛地回答她:

  「姐姐不愛他,她愛的是冉煙。」

  舞沐裳瞪大了眼,水月不愛寒焰……寒焰卻深愛著水月……她更混亂了,愛著一個不愛他的人,這四人的結義到底隱藏著什麼樣複雜的情感?為何有人為愛而死?有人為愛而狂?她更不懂了,一切都亂了。

  不顛拉不住激動的殘心,任他悲痛地對她大叫:

  「他生前愛不到她,死後就帶走她的屍體,沒有人知道他把她藏到哪兒去。他以為這樣可以跟她長廂廝守,卻枉顧我和爹對姐姐的哀慟與思念。我告訴你,他是個瘋子,精義刀為什麼變成無情刀,因為他是江湖人口中無情的人魔!」

  「殘心,住口。」不顛拍了拍他,搖著頭泣道:「不要再說了,爹都釋懷了,為什麼你還放不下?他帶走月兒,是因為他愛她,就算死了他也愛她,我們沒人有權利責怪他。要怪就怪你姐姐太傻,愛錯了人。」不顛更不住淌下串串老淚。

  水殘心不是放不下,而是他受不了舞沐裳放不下寒焰。他強自壓下激動的情緒,放柔了心疼的眼眸,走近惶然失神的舞沐裳,雙手握住她的肩,才發現她的顫抖強烈地傳入他手掌,震痛了他的心臟。

  「裳兒,這些事都與你無關,也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該對你吼叫。我和爹都希望你無憂無慮,你爹對我有恩,就由我來報答你。沐人堂已毀,你大可以與我們隱居於此,那些紛紛擾擾的俗事就讓它過去了,讓我……讓我來照顧你吧。」

  聽得出也看得出愛子的心意,不顛老人朝發愣的舞沐裳點點頭,舞沐裳卻恍館的彷彿失了魂魄般呆滯。她的眼睛好像看著水殘心,卻看不見他眼中濃烈的情愫,空茫地陷在那個魑暗谷迷濛的濃霧裡。

  她隨即一愣,魑暗谷……

  忽地,她掙開了水殘心的雙手,在兩人錯愕的神情下,衝向火爐旁抽出浸在水中的柳青劍,轉身就狂奔而去。

  「裳兒!」水殘心一喊,追了過去,卻突地一陣絞痛,他撫胸跪了下去。

  「殘心!」不顛驚急地衝過去,扶著他的肩急喊:「殘心,你怎麼了?殘心!」

  豆大的汗水急湧而出,他的臉色倏地刷白。他的心疾不知多久未曾復發,他甚至忘了自己有病纏身了,如今卻為了她,為了牽掛她而心痛欲裂,他竟然還想保護、想照顧她。

  他痛苦地握拳捶地,他有什麼能力照顧她,她的心……本來就不在他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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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魑暗谷,她知道他一定在魑暗谷,多年來他隱身在那個陰惡之地,阻止任何想奪刀之人。她明白了,他一定是把水月藏在那裡,所以半隱居地不願再涉入江湖,所以殺盡任何闖入谷內一擾安寧之人,就像當初她勇闖禁地也遭他恐嚇一般。

  在他心中,居然有一個如此摯愛之人,愛得這麼癡狂這麼偏激,愛到連人性都要扭曲了,她不知道為什麼愛一個人可以將另一個人改變成理智盡失的人魔,她只知道,當她聽見他心中有愛時,她的心都快碎了。

  但她不相信也不承認,他不是人魔,更非無情!一個真正無情的人,不會有這麼深的感情;一個噬血狂魔,不會為她流血受傷。

  他是她見過最有情有義的人,所以他任人將他視為瘋魔一般癡守著一個死人,他也不在乎。因為他有情,所以他為她除惡鏟凶取得越寒鐵;因為他有義,所以他拿的是精義刀,不是無情刀!

  如果水月的死是因為他,他付出多年的癡守白骨也夠了;如果水月的死不是為他,他更不需要為此付出絕望的孤獨與封閉的代價。

  為什麼?她心中有千萬的吶喊——為什麼他要這麼冰冷?他心中明明有火,卻是冰點的火。到越寒嶺一路上的舉動,證明他的心是活著的!

  為什麼……舞沐裳一路灑淚,一路狂奔,在夜幕下無畏無懼,就算魑暗谷是多麼明暗可怕,她都看不見了,她只想見他一面,看看水月在哪裡?她想問清楚他心中是不是只有水月?她想知道他擁抱她時,心裡想的是誰?她想知道他的手傷好了投?她想……噢!她只想見他一面,她想知道他的一切,她想知道現在他的心中有沒有她?

  衝過濃霧漫天的魑暗谷,她整個人絆到了地上的骨骸撲倒在地,嚇飛了樹上一群飛鳥。她趴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濃霧襲人,冰寒徹骨,她的膝蓋傳來一陣痛楚。

  揮去眼淚,她強自爬起身,不行,她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就會迷路,一冷靜下來就會害怕,這險惡的環境充滿危險,她必須振作起精神找到路。

  「寒焰,寒焰……」她邊跑邊喊,在漆黑的樹林穿梭。

  霧愈濃,夜愈深,她的叫聲愈沙啞,愈驚慌,她的腳步愈慌亂,心也就愈恐懼。

  他沒有回到這裡嗎?還是跟冉煙發生了衝突?他會被冉煙殺死嗎?他怎能輕易就死?他不願意現身嗎?說不定他根本不想見她?

  她愈來愈害怕,完全迷失在這陰黯詭異的樹林裡,她又餓又累,視線全被眼淚模糊得尋不著光點。

  「寒焰……」她聲如泣血地喊著,那把冰冷的火焰像在她心中猛烈燃燒一般,從第一眼見到他,就點燃了她心中最無知的那團火。當她倉皇無助地呼喊他的名字時,她已經明白,自己不只是想纏著他,想依賴他,不想離開他而已,那不只是喜歡而已,不只是在乎而已。

  他怎麼會愛上一個死去的人愛得這麼癡?此刻她恍然大悟了,如同她自己在毫無預警下愛他愛得這麼深。

  「寒焰……」她撲向一棵枯木,像已耗盡了力氣般滑坐於地,她再沒有體力跑了,她迷路了,而他鐵了心不再像過去會出現來救她了。

  她整個人倒臥於地昏厥過去,眼淚在霎時滾落下淚濕了她的臉龐。

  濃霧微散,微弱的月光灑落在她晶瑩透徹的蒼白粉頰,映亮那串串如晶似鑽的淚水,像刀光劍影般劃破那陰霾,刺入那雙沉穆的黑眸……

  第九章

  冉煙帶著眼踉蹌的步伐回到魔門陣境內,他的狼狽嚇壞了一干下人,冉煙不耐地轟走了所有礙眼的雜卒,但當他要進入魔門陣時,他又後悔了。

  有一種絕望的悲哀在他胸口,他欲哭無淚,這個醜陋的地方他一點也不想進來,卻在最彷惶無助之際,他居然想不出有哪個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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