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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辛悌 「既然知道,進來幫我擦背。」明知道自己的要求過份,景焰卻無法抑制內心的佔有意念,無法將她出讓給別人。 「不……那不是我該做的……」倒吸幾口氣,她吐出拒絕。 「誰給你權利決定工作內容?」 「少爺,我不能……」 那本是貼身男僕的工作,絕非未婚的女子該有的行為,如果進去了,只怕還有更多的事情發生。樊悠閔苦惱而面露不耐煩,正要開口拒絕,忽然門外傳來耳熟的聲音。 「少爺,太夫人請你今晚到大廳用膳。」帶著戰戰兢兢的態度,景福盡責地將命令帶到。 還好有人及時到來。她輕輕吐口氣,以為眼前的危機應該解除。 「明白了。」 半晌,門內門外都無動靜,用力清清喉嚨,景福再次提醒,「太夫人、大少爺還有少夫人此刻都在大廳等著你。」 「下去。」他火氣旺盛地說。 「是。」景福瑟縮著身子,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先行離去。 「你該死地沒聽到嗎?全屋子都等我一人,連我過門的妻子都在,快點進來幫我擦背。」 「妻子」這字眼讓樊悠閔如遭當頭棒喝,若非景家毀約,她今日何苦受此折磨。景焰的聲音如雷擊,震得纖弱的身子劇烈地搖晃著,怎麼能進去替他擦背,那是種私密的行為,男女授受不親,若果傳了出去,非但爹娘為之蒙羞,連黃花大閨女的清譽亦毀於一旦。 衝動之下跑出門外,卻又隨即止步,轉過身望著半敞的門扉。她想逃,遠遠地逃離此處,別讓景焰羞辱,但她只是個丫頭,哪有任性的權利。 理智上明白自己應該忍,應該像個守本分的丫頭,安靜而無波的在府裡度過賣身的時間。 以往不都這樣過的嗎? 視若無睹,聽而不聞,麻木自己的心智,她只要想起未來能與爹娘共度的好日子,便能苦中作樂,但現在…… 算了,這些都只是試煉的過程,沒有人會知道的。深呼吸,就當她帶著受刑的決心,準備跨入其內,卻見景焰慌慌張張地走出,身上的衣裳帶著濕氣,顯然沒有將身子擦乾就衝出來。 「原來你還沒走。」他半喘著氣息,只手撐在她的面前,阻擋所有的退路。 氣惱下衝出來,竟是怕她不回頭,眼睛平視過去,是她纖細的腰身,在近距離之下聞到她的身軀傳來淡淡的香味……柔和而熟悉的味道,讓他的心神稍稍平穩下來。 「當丫頭的人就得認命。」她是跑出去了,是想離開此地,但是能上哪兒去呢?樊悠閔感到悲哀,窮人家的宿命,她早該認清的,學人家發個撈什子脾氣,到頭來連飯都沒得吃。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懂得什麼是真正的認命。」他的懷抱是她惟一的去處,再也沒有其他地方。 「呵,我早已經認了。」閃開他的桎,她走進內室拿起毛巾沾水,準備替他刷背,「總有一天,當錢攢足後,我會真正地離開景府,回到爹娘的身邊。到時候你就不必再忍耐我了。」 在燭光的映照下,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帶著笑的面孔卻滿含著哀傷。一如微弱的燭光,彷彿風吹過之後,即將消失無蹤。 他忘情地伸出手,拉住一雙不夠細緻的手,「你會永遠留在此地。 「少爺,她用力地縮回,雙手合緊握在胸前,莊重地注視著前方,迴避著他的探索,「請快點入浴,太夫人還等著。」 「不用了。」 寬袖一拂,帶著連自己都無法理清的意念,匆匆離去。 緊張的氣氛隨著他而消散,強撐的意念消失,樊悠閔終至 虛軟地癱倒。雙手仍緊握在胸前,久久無法移動。 還好,今天算逃過一劫,可是明天呢? * * * 因為景焰的出席,全家人首度聚在一起,然而在各懷心思的狀況下,每個人都心事重重,除了年長眼衰的景太夫人外。 席間只見她高興地替孫子與孫媳婦張羅著,又是夾萊,又是熱和地談話,想要引起大家的共鳴。 「多吃點,來,焰兒,你喜歡吃的糖醋黃魚。還有冠容,別生疏喔,這可是在家裡。唉,人年紀大了,就喜歡看見閤家團圓的景象。」 「謝謝。」趙冠容小口小口地將食物送進口中,臉上沒有笑意,甚至連瞧都不瞧景焰一眼。 而霍日晰像個局外人,兀自觀察著兩人之間…… 在他的眼中,景焰與趙冠容就像兩個帶著敵意的陌生人,被迫端坐在同個飯桌上,冷淡地望著彼此,找不出相同的話題,也沒有意思想要更進一步的認識對方。 眼看最佳光景就要過去,霍日晰索性替她起個話題。 「弟妹,你最近不是接到趙老爺的家書嗎?他一定很想念你吧。」 景太夫人顯然很高興有人終於說話了,立刻接口說:「說得也是,女兒首次離家,想念在所難免。」 「奶奶有同樣的想法最好,正好請焰弟抽個空,陪弟妹回家探親。」 景太夫人心喜,連連點頭,「好主意,好主意。」 「我沒空。」景焰憑空飛出拒絕的話語。 「不用了。」趙冠容同時也脫口而出。 「為什麼?」景太夫人與霍日晰不解。 「我忘了告訴大家,爹信上特別說到最近都不在家。」她小心翼翼地端出說詞,「改天再約時間見面吧。」 「無妨,你還是可以回家繞繞。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景家無意讓你與娘家疏離。趙伯父不在很可惜,但你也可乘機探訪趙家其他女眷,聊點心裡事。」霍日晰故意指出盲點。 趙冠容望向他的眼神中帶著極度的哀怨,怪他的多事,也怪他的絕情。要跟眼前這個宛如陌生人的丈夫共同生活,已經夠要命的,幸好各有各的房還可以忍受。現下還打算帶回趙家,那可連逃避的機會都沒有。 「大哥,如果冠容不願意,何必強迫呢?」將嘴角擦乾淨,景焰從容地站起身來,「我最近沒空,讀書人嘛,怎好成天在外遊蕩,應該收心念點書才是。既然冠容想家,或者可以請大哥幫個忙,護送回家。據我所知,最近商號將採購新貨,正好順路。」 「焰弟,你……」霍日晰瞇起危險的眼睛,明白他正在使壞。 「這是個好主意。」景太夫人點點頭,「焰兒說得也對,冠容還沒回過娘家,外人看起來,好像咱們欺負她。可焰兒得準備科考,應該在家唸書,惟一可以依賴的人,自然是日晰。」臉上帶著笑,霍日晰在心中叫苦。正打算拒絕時,不經意看到趙冠容流露出乞求的神情,不由得軟了心。 「如果弟妹沒意見,我也沒意見。」 「大哥願意犧牲時間,那難得回家的冠容一定很高興。在此,小弟先謝過。」景焰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果然見整晚都一副無聊神情的她開始有了笑意,緩緩地自嘴角綻開。 「不客氣。」 「既然問題解決,而我也已經吃飽了,請慢用,我就不陪各位。」 景焰作個揖,旋即洋洋灑灑地離去。 「這個孩子……」景太夫人搖搖頭,臉上卻出現寵溺的表情,不忍太苛責。「習慣就好,他沒惡意的。」 恍恍惚惚間點個頭,順著老夫人的言詞,趙冠容根本沒有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只在仍舊埋首於飯菜裡的霍日晰身上。 想到兩人即將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遠離景家種種令人窒息的氣氛,那情景美得像做夢。明明該感到頭疼,明明覺得難堪,但她卻不由主地有了打從心底漾起的笑意。 呵,真好啊…… * * * 「小悠,快救救我!求求你們,我真的不想離開這裡呀!」遠遠地荷花正背著小包袱,被一個老漢拉著往大門走,一見到她的身影像見到救星,伸出雙手,又哭又喊的。 無奈的,景福和滿面焦急卻無法可想的家丁阿祥只能杵在旁邊,任由她的親爹爹將她帶離。 「找我有什麼用?」景福嘀咕著,隨即向樊悠閔道:「人家親爹上門要人,連賣身的銀子都還了,咱們也無話可說。走吧,走吧,繼續站在這裡於事無補,快幹活了。」 「不要,我不要!」荷花淒厲的慘叫聲未曾停歇。 「死丫頭!什麼救不救的,我是你的老爹,又不是人口販子,叫人聽見了還當我虐待親生女兒!」那漢子雖老,但嗓門大,氣力更大,拖著不情不願的女兒,一路朝門口走去。 她頻頻回首,有些迷惑。 「別瞧了,丫頭,瞧也沒用的,一個是父,一個是女,咱們旁人插不上手,要怪就怪那丫頭天生賤命。」 「究竟怎麼啦?她哭得好傷心。」繞過轉角,完全瞧不見父女倆的影蹤,樊悠閔才回過神,問道:「荷花的賣身期間不是還有一整年嗎?怎麼忽然間就被她的爹爹給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