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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謝上薰    


  好!夠狠,夠色,夠無恥!

  他心中燃起一種新的憤怒,幾乎壓過他對星月的心痛感覺。

  當星月以蹣跚的步伐踏進交易廳,祥煙已經注意到她了。聽佩絲說,星月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自信,特地梳起髮髻,穿上套裝,現在呢?長髮披肩,鬆散不整,而且面帶張皇、舉步維艱的模樣,到底該作何解釋?

  「賀星月!」他的爆發力無疑地很驚人,成功的嚇傻了賀星月。

  「祥……祥煙?」

  她感覺快昏倒了,奇怪自己還能站得直直的。

  「相識六年,還不如我今天對你的瞭解,我算是看清楚你了!」他的聲音嚴厲而刺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的當眾掌摑她,旋身跑出飯店。

  星月糊里糊塗的聽著,糊里糊塗的發了一會兒愣,腦子裡轟然乍響,明白他一定誤會了什麼,連忙追出去。

  「祥煙,你聽我解釋,祥煙……」她追著他的背影跑。光看背影就可以看出他的怒氣騰騰,他是生氣了、憤怒了,覺得自己的心正血淋淋地被凌遲、被宰割!誤會?明白在眼前的事實會是誤會嗎?當他開著車子在馬路上急駛奔馳時,腦子裡就如萬馬奔騰般流過許多不堪聞問的畫面,因為愛,他一次又一次的壓抑下來,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相信星月吧!她肯定早已回去,不在飯店內,更不可能和花名遠播的元正則在一起……

  「笨蛋!笨蛋!你對自己太自信,自信到可笑的地步!」此刻,他的腦子裡只剩下挫敗,他深深被傷害了。「這世上真有堅貞不屈的女人嗎?如果有,也只有到古書裡去尋覓了!在浮華的現世,愛情也是現實的,過去她看重我,覺得我是不可多得的好對象,今天,比我富有千倍萬倍的男人出現了,她當然要琵琶別抱。說穿了,是你太笨,許祥煙,誰教你沒本事出手就是珍珠、鑽表,只要她喜歡就全系列買下來討美人歡心,星月她是孤兒,她窮怕了,她選擇多金的男人不也合理嗎?」

  罷了,罷了!成全她,任她去吧!

  可是,他又好不甘心!不甘心六年的感情敵不過銅臭兩字,不甘心自己是她腳下兩條船的其中一條,而顯然的,他只是伴她遊湖的那條小舟。

  小舟沒能力載她遨遊四海,所以她選擇了「豪華游輪」。

  男人最看重的是自尊和面子,最容易受傷害得也是自尊和面子。

  許祥煙,他受傷了,生平第一次,他被女人傷害,傷得好重、好重。

  「你等一等哪,祥煙!」星月終於趕上他,勾住他一隻手臂。

  他的反應是驚人的,一回身甩掉她的手,彷彿碰觸到什麼嘔心、骯髒的東西。

  「祥煙?」

  星月軟弱的、精神不濟的望著他。經過「驚魂記」的一天,需要他的安慰與擁抱,他們一向挺知心的不是嗎?

  他要反擊!反擊!不要給這個女人得逞,他不是小舟,他是巨艦。

  「你不必再多說什麼,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都不過元正則,因為我沒有他的本錢和手段!我也不是那種死皮賴臉、一味粘纏的男人,所以我成全你。」

  不,不,她要聽得不是這個。

  「成全什麼?」她不懂,只感覺一顆心快跳出腔口。

  就是這副清純的模樣騙了他六年!許祥煙憋出一口長氣來,他瞪著她,怒火熊熊燃燒在眸中。

  「成全你攀龍附鳳的野心,成全你今後享盡榮華富貴的好日子,或者該說,成全你的寡廉鮮恥、朝秦暮楚、擇肥而噬……」

  她回過味來,她聽明白了,他在罵她、責辱她。

  「祥煙,」她掙扎著,費力地和自己的虛軟和疲累作戰。她一整天沒吃什麼,能夠挺挺站著已是奇跡。「請你不要生氣,我曉得你一定誤會我和元先生有什麼,其實……」

  「誰要聽你解釋!」許祥煙憤怒的嚷:「我說我成全你!我放棄你!你聽不懂是不是?你還要跟我詳細解說你跟姓元的關在房裡十個小時都在做些什麼?」啪的一聲,重中甩了星月一個耳光,她站立不住,踉蹌的連退了兩三步,退到背部抵住一部轎車,靠在車上。她一瞬間呆了、昏了、震驚而戰慄了,眼淚像雨一般的滾了下來。

  「你沒有良心,枉費我不嫌棄你的出身差,誠心想娶你為妻。」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對她大吼著:「難怪你一直拒絕和我親熱,原來是留著當籌碼,等著釣大魚!你拿我當踏板,當你釣有錢男人的墊腳石!你夠狠!真夠不要臉……」

  「祥煙!」星月喘著氣,眼淚沿著面頰奔流。「不要說氣話,愛情禁不起太多無情的考驗,你為什麼不平心靜氣聽我說?」

  「平心靜氣個鬼!」他那沉痛、憤怒的聲音用力的響著:「反正我不要你了!趁現在斷個乾淨,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難保日後沒有第二個、第三個元正則!你聽清楚了嗎?不是你甩掉我,是我自己不要你,你不配嫁給我許祥煙!」

  星月驚愕的凝視著她,不敢相信,那惡狠狠的眼神是來自祥煙?那殘酷無情的語句,真的出自祥煙的嘴巴?那個讓她從少女時代就傾心愛戀的許祥煙?

  她無法去追問,他已開著他的車子,拋下她走了。

  他走了,走得好決然,毫不留戀。

  星月的臉色死灰一般,空茫的眸子定定的嵌在眼眶裡,茫然的僵直在那兒。

  她的心像被人挖走一樣,空空蕩蕩,宛似遊魂。

  初秋的晚風迎面而來,街上燈如白晝,人影憧憧,好像每個人都很快樂,都有一個歸處,無數張的笑臉從她眼前晃過,只有她,飄飄蕩蕩不知何去何從?回家?沒有家人何以稱家?發冷的心,需要更溫暖的巢窩。

  不知何時,走到這個很熟悉的地方,對了,是祥煙的家,裡面依然有燈光,他一定在裡頭生氣,但生氣表示他在乎她,對不對?只要她跟他解釋清楚,他自然釋懷,和她重修舊好……

  怕會失去勇氣,星月拒絕去想壞的結果,趕緊按下門鈴。

  來開門的是許茉莉。從她臉上鄙夷的神色,顯然已知道一切。

  「你還有臉來我家?」

  「茉莉,讓我見見你哥,我有話跟他說……」

  「不必了!」茉莉立即垮下臉來。「你的事,我父母全知道了,而且也同意大哥馬上退婚。許家這大門,你再也休想跨進一步!」

  星月驚跳了起來。「不、不……」

  「你有點羞恥心吧!別再糾纏我哥了。」茉莉把食指比到她眉前來。「你本來就配不上我哥,我們是同情你、可憐你,要不然,多的是條件比你好上百倍的女人要嫁給我哥,現在好了,我哥清醒了,你的美夢也該醒了。」

  星月啞了,嘴裡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還有,」茉莉冷冰冰的說,「我媽說,下聘時給你的首飾要退回來,另外,我哥借你的錢也要還請。就這麼簡單,也算便宜你啦,要不然,光是精神賠償金你就還不起,同情你是個窮女人,沒辦法啦,哼!」

  大門無情的掩上,留給星月一片黑暗。

  多日來的壓力,今日的雪上加霜,飢餓、疲倦、屈辱、悲痛和絕望,想一個精鋼打造的金鐘罩一般對她當頭罩下,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  ☆

  賀星月隱約地聽到有人在說話,感覺像是穿過層層柔軟迷濛的雲霧,慢慢甦醒過來。

  她張開雙眼,看見元正則站在床前。

  想起身,感覺全身乏力。「這是什麼地方?」連聲音都乾啞無力。她沒見過這麼個性鮮明的房間,以黑白兩色為基調,冷肅、乾淨卻又不失溫暖!這只是一轉頭間所得到的印象,沒精神多研究,因為她注意到她頭頂上方的點滴瓶。

  這是什麼地方?她怎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一連串的疑問寫在臉上。

  「這裡是我的公寓,你睡的是我的床。」

  這回答比打雷聲更嚇人,星月勃然變色,頓時清醒了大半,力由心生,馬上要掙扎著起身,企圖拔掉點滴瓶,「我恨你!我不要在這裡……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住手!你以為你在幹什麼?」元正則將她按回床上躺好,俯身將她半壓在身下。「你昏倒在許家門口,沒人理睬,如果不是我救你回來……」

  這話更提醒了賀星月,身心俱疲的感覺像是消失了,怒火和仇恨在瞬間抬頭,她瞪著他:「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害人精把我害慘了!你為什麼要這樣處心積慮的設計我,陷害我被祥煙誤會,被許家的人所不齒……」

  「等等,等等!」他側頭想了想,那姿態可帥斃了。「我什麼時候害你了?」

  「你還裝!」她氣得直翻眼睛。「你讓我喝醉,在飯店裡睡了一天……」

  「呦!小姐,你說這話就太沒常識了。」他臉上閃過一抹狡猾的神色。「我有邀請你上飯店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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