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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謝上薰 薛姣一掃多日愁腸,滿面喜悅之容。「元寶,你別怕,這一次,娘會跟你爹對抗到底,相信你爹會讓步的。其實,自從你走後,你爹也蒼老了許多,娘看得出他真是有幾分懊悔,畢竟這麼多兒女之中,也只有你最像他。元寶,只要你委屈一點,向你爹認個錯,他會既往不咎的 」 「娘,你別說了。」元寶緊張地清清喉嚨。「我是回來同你道別的。」 薛姣有些錯愕,嘗試著安慰她,「不許你走,元寶,娘跟你保證,你不需害怕你爹再一次發虎威,娘拚了命也會護你周全。」 「你不必再為我操心了,娘,我已經找到我的意中人,我們要到北方去過日子,不再理睬這裡的閒言閒語。」元寶總算說明來意,略微鬆了口氣。「你說過,要讓你知道我的消息,所以我來告訴你,請你放心。」 薛姣茫然地看著她,彷彿自醒後到現在才腦勱突然清醒,想到夜深人靜的,府裡派有男丁巡夜守衛,幾隻兇猛的獵犬負 守護後院的女眷,元寶是如何無聲無息的進入她的臥室而不驚動半個人? 「你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他飛簷走壁,如入無人之境般帶我進來的。」元寶第一次流露出崇拜的眼光,可惜,郭冰巖沒瞧見。 「他是誰?」 「就是要娶我的那個人,也是一斗明珠的主人郭冰巖。」 「怎麼會這樣呢?」 「娘,你放心,他不是輕薄無行之徒,他待我十分癡心,絕無虛假。」 「他人在哪裡?」薛姣將信將疑。 「在外間花廳。做女婿的怎敢直闖岳母的香閨?」 「頑皮!」 薛姣下了地,略微整理了儀容,由元寶陪著走出房門,來到外面一間小花廳。 花廳外是一條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小溪,流水清澈,點綴著古雅的奇石,溪畔兩側花曳柳垂,極得自然幽韻。過了橋,直達門階,門廊上懸掛著蓮花形座燈,散漾著迷濛又溫馨的光輝。 門廊之下,郭冰巖那偉岸修長的身軀便暴露在暈黃的光芒之下,那是一種極度的自信,自信沒有人逃得過他的耳目,他隨時可以隱身。 薛姣和元寶尚未出聲,他已轉身面對她們,一雙明眸精芒四射,宛如寒星,俊美的臉孔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他站在那裡,直覺的給人一種不動如山的森然氣勢。 薛姣有個感覺 就是他了!這是一個方正嚴肅的男人,不耍花槍,不會賣弄嘴皮子,卻是可以讓女人倚靠終身的良人!而且看起來很厲害,不是泛泛之輩,難怪他捉得住元寶這個宛如脫韁之野馬!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薛姣自問閱人多矣,她深信她女兒看中意的這名女婿,絕對不輸給前面四位姊夫,而且有獨佔鰲頭之勢。 郭冰巖沒對金乞兒行過禮,對薛姣卻極盡禮數。「小婿見過岳母。」 薛姣審慎地看著他,而後掩不住喜悅的說:「你果然眼光獨到,知曉我女兒的好處。只是,你們何不留在江南,大家也有個照應。」 郭冰巖盡量溫和地說:「我的家在北方。」彷彿只此一句已足夠。 的確,自古女人的命運莫不如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旦出了娘家門,連父母都無權阻止女婿帶著女兒天南地北的四處討生活,有許多母女就這樣活生生的被隔絕了親情,直至斷了氣的那一天都不曾再相見。 「元寶!」薛姣難忍心痛,緊捉住女兒的手。 「娘,我會回來看你和弟弟,我一定會。」元寶溫柔的反握住母親的手,加強力道,給予保證。「是不是啊!巖哥哥?」 郭冰巖突然感覺一笈涼意竄上心頭,自己似乎被反將了一軍,然則,兩雙詣問的眼睛同時盯著他看,使他不得不回答,「我答應你想見母親時,隨時都可以回來。」 他對義父承諾,此生不在江南活動,不損及「修羅門」的一分一毫利益。所以,他只有遠走他鄉,但,在不驚動「修羅門」的情況下陪老婆回娘家,應該不至於犯忌諱。 「那就好,那就好。」薛姣掩不住喜悅之情,堆滿一臉迷人的笑容說:「賢婿果然是個明理人。」高帽子一戴,使人更加無法反悔。 「娘,這麼一來你放心了吧?」元寶也高興的舒了口氣。 薛姣戲謔道:「對你呀!我從來都不用太擔心。你是我生的,怎麼可能吃虧?我只是一時情緒激動,犯了為人父母都會犯的矛盾病。」 「矛盾病?那是什麼?」元寶粗率地問。 薛姣打趣地掀掀嘴角,一臉譎詐的微笑,「就是一方面老是煩惱你嫁不出去,等你有了婆家,卻又擔心我們母女從此不能再相見。」 「什麼嘛!我怎可能嫁不出去!」元寶哼道。 「可是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位仁兄敢來提親。」 「那是其他人不識貨。」 「元寶!」郭冰巖出聲了,「我們該走了。我聽到有人朝這邊過來。」 薛姣奇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不多時,果見黑暗中有燈火搖晃的光芒。 離情依依的愁緒再度瀰漫母女倆的心田,兩人眼裡同時閃起了淚光。 郭冰巖只有自助助人,朝薛姣躬身一揖,「岳母,後會有期。」語音未落,他的動作更快,猿臂抱起金元寶,影子微幌,已如幽靈般消失在蒼茫月色裡。 「元寶 賢婿 」薛姣簡直看花了眼。 一行人朝這邊趕來,為首的正是金乞兒。他對完了帳冊,想想薛姣這兒的風景好,美人也是風情萬種,便拋下稚嫩的小妾,往她住的園子裡來。 「夫人,你怎麼半夜也點燈,多浪費!咦,對了,方纔我聽你在喊叫 什麼元寶 這是幹嘛呀?你老是想不開。」 薛姣白了他一眼,又粲然一笑。 金乞兒看了,彷彿吃了顆舒心丸,她好久沒給他好臉色看。不過,她說的話他怎麼聽不懂。 「剛剛,我的女婿抱著元寶私奔去了!」 第八章 後記 曦光、夕陽,日出又日落,原來是寒暑默默的遞換。光陰,使一株小樹茁壯,欣欣向榮;光陰,也讓俊男美女的肩膀斜了,風霜隱藏不住的在鬢角、眼尾出現。 宋夫人如今孀居,已經不會很在意白髮的出現,她甚至有個感覺,她的蒼老會換來長子更多的敬重。只是身為女人的虛榮心,總是希望多留住一刻青春也是好的。 在族人眼裡,宋夫人是個很虔誠的信徒,每逢初一、十五,便到「晉祠」的聖母殿參拜,並且乘機命家丁抬十擔「難老泉」的泉水回家飲用。「難老泉」位於聖母殿南側,是晉水發源的地方,清澈無雜質,詩人李白曾吟詠:晉祠流水如碧玉,傲波龍鱗沙草綠。 除了這點嗜好,宋夫人一向深居簡出,名聲很好,教人挑不出毛病。 自從打江南歸來,夕過了一個年節,宋夫人的暈眩之症已較少發作,麥仙翁所開的方子頗有抑制之效用。只有她貼身的婢女知道,這些日子、宋夫人常常獨坐沉思,有時咬牙切齒,有時又像鬆了口氣,更不時喃喃自語:「我快老了 」、「我禁不起再一次的家變 」、「上蒼為什麼要一再捉弄我 」、「不行,我必須反抗 」種種異常言行,叫貼身丫頭很是擔心,又不敢去向莊主說,而和氣的三少爺則被莊主派往「十全山莊」去相親。 幸而,離初一愈近,宋夫人的精神又安定下來,已恢復了正常,丫頭因此明瞭去晉祠拜拜對宋夫人而言有多麼重要,便也期待著。 說到晉祠,它是為了紀念周武王次子姬虞而建的,亦稱唐叔虞祠。而聖母殿所供奉的便是姜子牙的女兒邑姜,周武王的王后,成王和叔虞的母親,周武王曾誇她「賢於內治,明胎教之道」,是周武王所列十位治國之臣中唯一的女性。宋朝為她立像建殿,是為了祀禱求雨。而一般民間婦女無疑是崇拜聖母的名望與形象。 到了初一,宋夫人照例輕車簡從的前往晉祠,家丁都候在門外,由貼身丫頭陪著去參拜,然後,宋夫人會讓丫頭自由的在難老泉附近玩一玩,她自個兒則信步閒逛,最後總是走向那已有三千多歲的周柏,此柏樹高十餘米,樹幹與地面成四十五度角,形成一片陰涼的所在。 宋夫人瞧瞧四下無人,將一小包東西從袖口遺落在陰暗的角落,轉身要走,忽被一隻手給扯住袖子。她心驚膽戰的回首一望,那是只又白又肥的老人的手,是她滋養了這只原本枯瘦的手,也肥了他整個乾枯的身軀,變得人模人樣,像個兒孫滿堂的老太爺。 「你 你要幹什麼?」宋夫人不知為什麼,總是怕著他。 「晚晚、晚晚,」老人的一雙豬泡眼死盯住她絕美的臉蛋。「你怎麼總也不見老?富貴人家的飯菜有養生的秘方吧?何不讓我也分享、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