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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席絹    


  這個人人眼中看來莫測高深的男人,卻是輕易的讓她看了個透澈。

  那裡來這般的篤定呢?

  從他小心翼翼的引導她步向女人,完全以她的舒適為前提,在她每一次眉梢微見緊蹙時,溫柔的停住探問,直到她承諾一切安好才肯更進一步;他的輕吻與碰觸輕若蝶棲,除了吻腫了她唇之外,他並未在其他地方留下吻痕或稍重的指痕。

  他是真正在引導她,並且放棄了他自身的快樂。他的汗如雨下,大多時候來自克制衝動所引發。

  在那種情慾交纏的一刻,他依然能為了體貼他人而自制,這種男人會壞到那裡去?頂多因為太過善良而愚忠而已。愚忠以報養育恩呵,好不古老的劇碼!

  想念他,並不因為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不因為感覺美好;而是在過程中他的萬般體貼,近似聖人。因為她是處女,所以他沒有放縱他自己,簡直可以說他沒得到快樂。也許他對身經百戰的女人又是另一番面貌,但在於她,可能會是他畢生最不暢快的一次了。

  這種男人極好,是值得追求來當丈夫的。

  只是……

  她眼睛又瞟向文件,索性一把抓了過來,決定趁現在研究個透徹,順便評估一些事——

  也許種種計量並不會在近日內施行,但立志要趁早——國父說的。一旦時機成執了,而她也有足夠的籌碼,那麼,還怕事情不水到渠成嗎?

  她得好好想一想。

  第三章

  「華康集團」是香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體,由炒地皮起家,三代經營下來,橫跨食品、服飾、百貨各界,成為一塊響噹噹的招牌。

  雖然掌令符的主事者其正統親系的繼承權不容置疑,但在「華康」之內,龐雜的親系間種種權力鬥爭永不會有終止的一天。誰是掛名的主事者並不重要,有時候最精明厲害的人其手中握有的權力比主事者更多。然後再一次改朝換代,權力重新分配,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三十年前,三房所生的鍾重陽便是在一個契機中脫穎而出,成為繼承者。「華康」第一代創始人鍾埠,擁有五個妻妾,十個兒子,八個女兒。當然,女兒嫁出去就沒了權力管娘家的事。而十個兒子則全數進入「華康」之中。同父異母的情況下,競爭如何能不慘烈?

  鍾重陽的年輕歲月全在爭權奪勢中度過,年屆四十時,才娶進一名美麗溫柔的女子充場面。他對女色並不著迷,可能父親的爛情造成眾多兄弟爭產的事件令他厭惡,所以他並不打算讓自己的下一代有爭財的事件;而他也不想生太多個,所以他選擇在完美品質控制下生一、兩個孩子。一個經營鬼才如他,再一個美麗而才氣橫溢的女人調配下,他鍾重陽的兒子再不濟也該是天之驕子,人間龍鳳。

  失算了!確實是失算了!他強勢的基因竟沒有在獨生子體內發生效用。反而讓他百分之百的像他那個沒用的妻子,不管他二十六年來如何訓練,悲慘的結果都一再回應他——鍾重陽的獨生子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幸好他為人一向謹慎與具有遠見,在二十年前收養了鍾適。這個出身於遠堂親的孤兒,反而具有凌駕「華康」體系內所有人的才華,自他十八歲起就不容小覷。

  鍾適是個可用之材,如果他是自己的兒子,那他鍾重陽足以放一百個心,欣見自己終身所奮鬥的事業不會讓旁觀奪了去,早早放下事業,安享天年。但他僅有的兒子是個阿斗,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能力卓絕的年輕男子,都必須讓鍾重陽再三提防。

  即使鍾適本性不惡,甚至可以說表現得太好,性子也忠於有恩於他的人,但,養虎必終成大患。鍾重陽太明白一個能力超強的人永不會甘困淺灘,為人作嫁。一朝異心突起,賠上的是整個他三十年來努力的心血。不能給予權,只能用其才;不讓他在「華康」有坐大的機會,更不允許他去自立門戶或為其他人所重用。

  鍾適太強,這是他的命——永遠是他鍾重陽的傀儡。

  所以,一個孤兒,無權無勢無背景。最好還是生來平凡便可,否則只有供人利用的命。

  掌握住其正直的性格,施予舉手之勞的恩情,接下來要搓圓搓扁還不簡單?鍾適是最明白的例子,只要小心防著他產生私心便可。

  在鍾重陽看來,他還有把握控制鍾適十年,那時便得毫不留情的踢開他,否則自己的兒子地位將會不保。

  冷冷的微笑泛在自滿而陰騭的唇角。他是鍾重陽,香港商界的霸王,傲視群倫三十年,沒人敢經易與他交鋒。

  「總裁,鍾特助上來了。」秘書的聲音由內線電話中響起。

  鍾重陽收拾自己的心思。喝了一口參茶,才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鍾適沉穩的步入總裁辦公室,手上幾份企劃案正等著與大老闆做最後討論下定案。

  「伯父。」

  「來,坐下來,先把公事擱著,咱們聊聊。」鍾重陽笑得溫和。

  鍾適面孔一貫溫文平靜,心中暗自警戒。雖然他一向義無反顧的為「華康」賣命,但並不代表他從不曉得自己的存在令所有人防範不已,即使是重用他的鍾老爺子亦不例外。鍾重陽天性多疑,對人性只信八成,隨時提防著剩餘兩成的變數。也之所以他能擁有今天的地位。

  今天會有公事以外的「聊聊」,不可輕忽。

  「鍾適,你也三十歲了吧?近幾年來怎麼都沒看到你去追求女孩子呢?老是為公事忙,連我看了都不忍心,相信你父母在天之靈也會掛心吧!」鍾重陽直接切入主題。

  鍾適微笑以對。

  「這幾年來伯父的事業正式往日本版圖邁進,為了打穩根基,輕忽不得。何況我還年輕,並不急。想當年伯父也是年屆四十才娶妻,不應該認為小侄年紀已到才是。」

  「哎,有好對象就該放手追才是。你也不會不知道鍾迅那小子向來以你為指標,如果你不娶妻,我看那小子也樂得單身來忤逆我。」鬱鬱一歎,想到自己有那種不成材的兒子,不免又要怨到亡妻身上。這真是他鍾重陽一生唯一的敗筆。

  鍾適心頭不禁沉了下來,冷靜問著:「伯父要替我介紹對像?」

  「。」他點頭,笑道:「你記得上回楊老的壽宴中見到的金小姐吧?她是美國「金福」集團總裁的千金。近來我們有一件合作案要談,金董就建議順便安排你們相親。金小姐對你可是一見鍾情,對你而言,這是絕佳的好機會。你明白我不希望這樁合作計畫告吹吧?」

  「我明白。」

  「當然,我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你一向孝順。」鍾重陽點上菸鬥,笑得相當滿意。

  這件事情解決後,接下來當然是討論公事的時間。

  鍾適向來值錢,他非常滿意自己二十年前的決定沒有錯。他鍾重陽永遠沒有犯錯的時候,尤其在投資方面。

  ***大學畢業已一年多,原本按計畫應該再修完一個碩士學位才算學習完成,但為了讓父母安心前往歐洲養老兼養病,方笙在大三時便已正式入主方氏企業,以特助身份處理種種事務,大四便已非正式的擔任總經理職位,應付各大董事股東的野心或質詢,並且將父母送往瑞士休養。

  母親身體一向不好,尤以呼吸器官為甚。最好移居到空氣清新的地方才不會讓她的氣喘病發作。而方父在經歷一次輕微中風之後,以他那種動不動就毛起來的性子,只有將他隔離在商界煩事之外,否則隨時再來一次中風或心臟病發什麼的,可就麻煩了。

  方家的決策者早已是方笙,所以當方氏夫婦一致抗拒這個決定時,根本是抗議無效,兩三下便被打包前往瑞士欣賞湖光山色,怡情養性。為了怕方氏夫婦一時不適應,方笙也讓三朝元老的奶媽康婆婆一同去住一、兩年,並且每年寒暑假叫方箏、方范去瑞士綵衣娛親。而她自己因公事走不開,每星期一定打一次電話前去問安兼報告業務狀況——當然是報喜不報憂。

  在商界中,方笙並不被認為是女強人,但她總是可以如願的得到她所爭取的訂單、合作的對象,她的定位是很模糊的。

  太年輕、太纖細雅致,再加上渾身上下充滿憐人的羸弱氣質,穿著上更是以古典飄逸為主。

  有那一個出門與人談生意的女人是這種長相打扮的?往往與她談生意的人心中充滿這種問號時,手也不知不覺簽下了合同,這實在是件奇怪的事。但一年多來,方氏企業的營業額直線上升是不爭的事實,也成功的使大部分不服氣的董事們無話可說,只能在心中暗自氣忿不平。

  「為什麼我要代理你的職位?」方箏很不平,非常不平的問著。好不容易今年的春假由青年節放到四月五號清明節,整整八、九天沒讓她去玩已經很過分了,居然還要她暫代大老闆職位,有沒有天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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