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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席絹 三人之問的波濤暗湧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因為此時最精采的是龍天運這一邊,看美麗佳人如何對比得丑妻自慚欲死。 「寄悠,這是衣姑娘,她堅持要來與你認識,見識你這才女的文采。」龍天運含笑說著,語氣中夾著莫測高深,灼灼盯視著她面孔任何一個變化。 「好美麗的姑娘,連我一介女流看了也會心動不止哩。」柳寄悠起身,微微一福:「我是柳氏。」 衣環鈴的訝異是可想而知的。如此平凡女子,怎配與身邊玉樹臨風的男子共諧琴瑟?她淺笑以對: 「姊姊好,奴家衣環鈴,你可以叫我小鈴。」 柳寄悠點點頭,並沒有露出了點難堪不安,讓看好戲的人好生失望,至少葉浚芳等人就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搶人丈夫,找她是沒用的,她只是一個卑下的侍妾,家中還有很多美人兒守著哩,就算你嫁過去了也是排名排到天邊去。」 「放肆!」葉放歌怒喝一聲,哪容小妹對客人使刁。 無須他開口指責更多,他身邊那位八面玲瓏的二房已得體地開口了: 「浚芳,上回我派人去京城買了一塊紗羅織料,正想送你製成裙子,要不要去挑一下顏色?」不由分說勾住她的手臂便退下了。 「小嫂,我不——」葉浚芳的抗議很快消失於門後,也保全了葉放歌的顏面;有這種不識大體的妹妹真是教人歎息。 「李全,叫人擺宴了。」 「是,莊主。」 葉放歌趁機將閒雜人等遣到一邊去談天,留下安靜的空間任三人去打發窘況,不讓外人打擾。 衣環鈴首先試探地問: 「雲公子家中已有許多妾室?」京城世家子弟都妻妾成群的嗎? 但龍天運沒心思理會,只眼光危險地盯視柳寄悠: 「你是侍妾?我怎麼不知道?」 「老爺,您在生氣嗎?」她抬頭輕問,心中突然有了領悟,不自禁淺笑以對。 她的笑讓龍天運備顯狼狽,口氣開始有些橫: 「你笑什麼?」 「老爺原本想看我哭嗎?」 「哼!」龍天運動怒了,拂袖而去,為自己的被看透而惱羞成怒,也為了她的亳不在乎。 燕奔當然要寸步不離地跟去,只不過臨走前不悅地道: 「夫人,你不該這麼做。」 「言重了,燕公子。您淨可告訴老爺,下次要看什麼表情,拜託提早三天通知,讓小女子準備周全。」她有禮地躬身一福,巧笑倩兮地揮動手絹歡送兩人離去。 衣環鈴沒有跟過去,反而深深打量眼前這位表現奇特的女子;原來她並不若外表看來的平凡無奇。 柳寄悠收起一邊的兩本書,沒興趣留下來任人參觀,有禮地微笑,退開,回房去也。 在沒人看到之時,她才偷偷地吐出舌尖,暗自偷笑了起來;莫名其妙的,她扳回了一成。 *** 龍天運沒有回來過夜,這倒是南巡數日來頭一遭。 昨夜外頭擺宴,客人們喧囂到三更,柳寄悠只草草用膳完便回房休息了,並沒有與龍天運碰面;不是他沒出席,而是女人多到圍成人牆,但求俊男輕輕一撇也甘心,龍天運團團被困在中心點,要見面也難。 之前說過今日要起程趕往江陵的,此時午時已過,那些去觀賞試劍會的人卻沒半個回來,看來是要趁夜遠行了。所以柳寄悠花了大半時光教葉夫人繪畫與識字,沒有贅言其它感情方面錯綜複雜的事,頂多語重心長地含蓄開導。 遺忘仇恨,就是放過自己。 能不能理解,就看她的心胸如何了。她只是短暫的過客,能幫助的有限,當然不能多事地代出主意。 在葉夫人離去後,她收拾好包袱,給自己幾個時辰睡眠,以防晚上精神不濟。 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卻也又勾上龍天運的一波怒氣。無論他期望見到什麼面貌,卻絕不會是更加安適恬然、好吃好睡模樣的柳寄悠。 懊死!她是他的女人,但她卻不在意他! 在宮中,即使他的趙昭儀專寵,但每當他稍有不悅,連著兩天不臨幸,到了第三天,冰山似的人兒也會化為一汪春水,但求君顏和悅,使盡渾身解數也要令他承諾往後更多的恩寵,而她…… 「碰」的巨響,他伸手捶向床柱,結實木製的床榻也為之震動不已! 「老爺!」房外傳來燕奔的叫喚。 「沒事,別進來。」他沉聲交代,又讓燕奔返到門外去候著。 當然,在這一聲巨響下,柳寄悠就算得到睡仙陳摶的真傳,也得被嚇醒了。 她撫著心口,眨開惺忪的眼,低叫著: 「皇上?」 「哼!」他背著她,坐在床沿。 她坐起身,小心問著: 「有人給您氣受了?」 他瞪了她一眼,又別開。 她可以由那一眼肯定他惱的人正是自己,沉吟了會,小心又問道: 「咱們……該起程了吧?」 「住口!」他沉喝。 「是。」她暗自吐舌尖,抓開被單下床,坐在梳台前整理自己的儀容,非常聽話地住了口。也不去自尋晦氣等他開口找罵挨;因為做不來誠惶誠恐的表情,所以無法讓她的君主消太多氣,真是罪過。 「朕不會讓你出宮,一輩子都不會。」他隱忍許久,終於還是發火了。 沒有驚慌失措的表情,她點頭: 「如果皇上決意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 「你什麼那能隨遇而安是嗎?你就沒有一點自主與希望嗎?那你與行走肉有何兩樣?」 「通常,在不允許我自主時,我只能隨遇而安,倘若皇上願意降恩施德,給予我選擇的機會,那我體內的自主與希望就會出來橫行了。我,只是依皇上的意念在過日子罷了,就算是行走肉,也是皇上賜與。」 「放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雙肩:「你分明是存心惹怒朕,存心要朕遣走你或殺了你!只要是離開朕,就是死也願意,對不對?你就是不想待在朕身邊,就算再受恩幸也當成痛苦地虛應!」 他這輩子活到二十八歲,從不曾對女人怨言相向,甚至可以說不曾形於外地發那麼大的火過,通常只消冷冷一眼就足以代表他的不悅,接下來就是所有人跪地乞求他的原諒! 從沒有人能惹他惹到這種瀕臨爆發的地步,而她——柳寄悠輕易地做到了,也不須什麼手段,就只要永遠擺著微笑而冷淡的面孔以對,他就會狂怒不止。 她不愛他!她不會交付她的愛與心給他! 永——遠——不——會! 他受夠了!包受夠了自己著魔於這個平凡女子的魅力中,即使用卑劣手段也要強奪她的惡形惡狀!在男女之間,他從不須花費這種心思,去博取女子一顆真心以對。 他龍天運要什麼女人沒有?他身上繫了成千上萬的芳心,正殷殷等他垂幸,他再也不要為一名平凡女子費盡心思了;尤其可悲的是,他明白自己永遠不會有得到她心的一天。 既然如此,他至少可以選擇不見她、遺忘她!一如過往他輕易遺忘了每一個令他心動過的女人一般。 老天爺,他甚至蠢得以為可以用別的女人來試探她的心,卻只換來笑弄,燒熄了他的期待,也讓他原本有心與美人調笑的心沉到谷底,怎麼也提不起勁來! 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全天下的女子,自然不會允許柳寄悠身上帶有能讓他排斥其他女人的特質。 他會放開她,但絕不會讓她如意!如果他得不到她的心,那麼全天下的男人亦休想得到! 柳寄悠也必須明白惹怒君王必須受到懲罰。 他決定了。 冷冷放開呆若木雞的她,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跪下!」 她依言跪下,看著他一臉絕然,似乎下了一個重大決定,悠關於她未來生活的決定,她垂下頭。 「再一個時辰,朕就起程,但你沒有跟隨的必要,你就留下來吧!除非由京城傳來旨諭,否則你終生不得跨出歧州一步,聽到了嗎?」 她雙眸訝然閃動,連忙道: 「是,遵旨。」 她一時不能理解他前言與後語間南轅北轍的突兀之處,基於各種好強、好勝、好奇心,他都沒有理由放下她——也許該說放逐外郡,怎麼……此時轉變得如此快呢? 「朕會叫燕虹五日後來此陪你,若是有妊,產下後不論男女,一律送回宮。」 「是。」 他冷笑: 「沒話說嗎?」 還能說什麼?何況她也不是一定會受孕,尤其在乍然明白自己有機會永遠自由之後……其它的種種,反而不是眼前會令她重視的事了。 「可以懇求皇上一件事嗎?」 「說。」他以為她開始要乞求了。 「民女有兩名小婢,自小一同成長,請皇上同意囑咐燕虹大人一同帶領前來。寄悠在這兒,總不好支使人家的家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