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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唐婧    


  見齊娸娸落下,耿樂吁了口長氣,清淺淺地勾起了笑。

  「我說過要和妳好好解決事情就不會再逃避,這會兒,少了那愛罵人的丫頭,是不是安靜多了呢?」

  安靜……多了?

  花映紅尚未自震驚中清醒,沒法子回答他的問題,兩人之間只有呼呼掠過的山風迴響不絕。

  第十章

  「為什麼……你怎麼能夠……」喃喃自問著,眼睜睜見著齊娸娸自眼前墜落,花映紅半晌還回不過神。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是她猜錯耿樂對那少女的感情?

  難道他還是以前那從不對女人動情的樂音才子?

  「我說過了要解決咱們之間的問題是不需旁人插手的,」耿樂一臉若無其事,「開口吧,紅兒,妳想見我,這會兒妳也已經見到了,那麼,妳究竟還想要些什麼?」

  定下神,花映紅瞇著眸直視著眼前的他,「如果我想要的你給不起呢?」

  「不難,」耿樂氣定神閒,「文有文鬥、武有武鬥,咱們喜好音樂的自然也有咱們決定勝負的方式,這幾年相信你在外頭應該也學下不少東西,那麼,咱們就來斗樂,輸的人就得聽贏的人的。」

  「即使是一世相隨?」花映紅提出糾纏在心底多年的要求。

  「即使是一世相隨!」他爽快地點了頭,「所以在同意之前,妳最好先想清楚,妳該知道在這方面想要贏我並不容易……」

  「我接受!」

  花映紅俐落地打斷他的話,「你說得對,在這五年裡我並沒有閒著,如果我沒本事贏你,這幾年也不會這麼辛苦地非尋著你不可了,以樂相鬥是由你提出的,那麼,如何分出勝負則由我來決定。」

  言語間她自背後抽出了洞簫,「耿樂,別以為此戰你必勝無疑,更別以為天下只你一個樂音奇人,聽過『鬼簫神叟』嗎?這幾年,他教了我不少東西。」

  「鬼簫神叟?」耿樂皺了眉,「我當然聽過他,可傳聞此人的樂音極其邪門,能勾惑人心,還妄想以樂音來控制人,或用來摧毀人的意志或內力,他的音樂只能算是種武器而不是藝術。」

  「武器也罷,藝術也罷,重點是,」她眸中儘是志在必得的拗氣,「我能藉此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勸你一句,紅兒,旁門左道的東西或許真是致勝快捷方式,可通常也是最容易導致走火入魔,招來戕害己身下場的邪路。」

  「閒話少說!」花映紅急著定勝負,「待會兒咱們各奏各的曲,只要誰的曲子被別人的曲給帶走了調或擾亂影響得停了音,那麼,就算輸了。」

  身著白色雪羅長衫的耿樂,自背袋中取出月鳴箏,盤了腿在花映紅面前坐定,眼神一如往昔般清靈無垢。

  「那麼,」他開了口,「開始吧。」

  在見著眼前白淨斯文的他,那總是瀟灑的恍若不染纖塵的撫琴姿態,及乍聞那靈柔的清音,花映紅有片刻的失神,想起了那段在陽春三月、在皚皚冬雪時她總愛側首聽他、看他、尋他琴音的往事……

  收回了神,她將洞簫抵近唇下,丹田一振配著內息緩緩將簫音送出。

  一個是清靈的箏音,一個是哀戚的簫音,那穿梭交替的樂音倒像是在和鳴投,風捲起了鮮血似的葉片,翻滾在兩人之間,一時間,崖上林間,鳥無聲、獸無語,都豎直了耳朵傾聽著這難以形容的天籟之音。

  那一陣陣的樂音極備耳目之娛,像是江水淒碧,又像是斷雁哀弦,凡是有知覺的生靈,聞之莫不心顫、心動,甚至、心悸!

  片刻後,簫音卻突起了詭變,一陣陣含著肅冷的殺伐之氣,漫天席地狂捲而至,那音突而高亢,突而尖厲,鼓噪著人的血液,讓人想狂吼,甚至想自絕崖躍下只求逃離。

  林間鳥獸都感受到了,瞬時逃的逃,竄的竄,來不及逃的,竟被那簫音逼迫的不斷撞擊樹幹自殘己身,恍若癲狂了般,牠們的舉動由不得自己,一切行止已被簫音掌控牽引,無視於身上飛濺的血絲,牠們依舊不斷做著瘋狂的舉止……

  就在天地間一切即將失控之際,突然間一陣纏綿清美的箏音在霸道的簫音中輕輕流洩而出。

  如果,方纔的簫音代表著恨,那麼,這會兒的箏音就是代表著愛了。

  那些原來正在傷害自己的鳥獸們慢慢地停了下來,漸漸都安靜了,那原是因著恨而痛苦的心靈在剎那間像是被人用層涼藥輕柔地撫平、安頓了似地。

  牠們一個個莫名其妙地環顧著血跡斑斑的自己,一時之間,完全想不通,為什麼牠們曾有如此瘋狂失控的反應。

  為什麼?

  花映紅用讓恨意染紅了的瞳眸睇向平靜依舊援箏而彈的耿樂。

  為什麼他的箏音能夠如此令人動容,像是飽含了綿綿的情意?

  以前他的樂音雖已至登峰造極,可卻還沒有這樣會讓人勾心纏魄的意境吧。

  連她,那已鎖緊心門五年之久,只懂得去恨的人也會突然想起幼年時和父母共戲的浮光掠影。

  也想起芙蓉帳暖,和那狂肆君主的繾綣情絲。

  那箏音漸漸擾亂了她的心,她的心又是恨又是愛,亂了,散了,癱了,她突然不知因何而恨,因何而吹了。

  於是乎,她停下了吹簫,於是乎,她開了口。

  「這首曲,叫什麼?」

  「娸娸!」

  他輕輕一答,睇向她的眸子是含著繾繾綣綣情意的亮眸,是在想起那叫娸娸的少女時才會煥現的獨有眸采。

  心頭既恨且傷,既悲又痛,花映紅吐了一大口鮮甜的血絲,然後倒下,癱倒在楓葉上,癱倒在那片血紅色的恨海上。

  ※   ※   ※

  直直墜落,齊娸娸連罵人、連撫心口都還來不及,身子就突然被個東西給網住,瞬間止住她墜下的勢子。

  她半天才克服頭昏眼花,看清楚了四周,她用被綁了半天這會兒還行些個夠俐落的手摸了摸,才能確定自己真是落在張大網子裡,一個以牛筋籐蔓等硬絲給纏編出的大綱,恰恰好,接住了她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七七小師妹!」

  稚嫩的興奮童音喚起了她的注意力,是箏語!

  齊娸娸半天才凝聚方了被嚇散了的神智,看清楚絕壁上離她不遠處的小身影,不只箏語,在她身邊還有個拿著笛子的聞笙。

  原來,方纔的笛音是來自於他,原來,耿樂敢那麼有恃無恐地切斷她手上的繩索,是因著底下備了接應,看來,他早已探妥地形,準備了後路。

  「別什訴我妳這樣摔下就跌傻了腦子,」是聞笙清冷而不甘願的嗓音,「我只答應師父在這兒用網子撈住妳,可沒答應還要去將妳給拉出來。」

  齊娸娸用力轉了轉手腕,繼之燦著笑向他們爬了過去,甫登上了崖壁,箏語便迫不及待地給了她一個用力的擁抱,慶賀她的劫後餘生。

  齊娸娸先抱完她,才將注意力轉回依舊寒著臉站在一旁的聞笙。

  「謝謝你!聞笙。」無視於他冷冷的臉,她報以熱情的笑。

  「早說了這不是我的意思了,」聞笙不耐煩的揮揮手,轉身領頭舉步而去,「妳在跟我謝個什麼?」

  「別來這套了,聞笙,」齊娸娸哼了哼,手上拉緊箏語遠離那方才險些嚇死她的絕崖,「你這種脾氣,就像牛是壓不了頭喝水的啦,若非你自己肯,你師父的話能當個屁?」

  「妳很髒耶!齊娸娸!」聞笙用苦嫌惡的聲音說。

  「是呀!我是很髒呀!」她故意看著自己,「被那魔女給折騰了幾天,不髒才有鬼,說呀,你,耿聞笙,你幹麼又願意救我了?難不成良心發現,知道我對你不錯,或終於想清楚了我不是壞人、不是白骨精了?」

  聞笙作嘔半天才擠出聲音。

  「白骨精到死都是白骨精,只是我看清楚了,如果我師父這輩子注定要被妖物纏身,那麼,白骨精或許還好過紅衣夜叉女。」

  齊娸娸發出大笑,拉起箏語住上山的山路跑去,邊跑還邊回頭向落後的聞笙眨眨眼。

  「快點吧!咱們可別錯過唐僧大戰紅衣夜叉女的好戲!」

  一大兩小氣喘吁吁跑上山頂時戰局卻已終了,三人的眼睛梭巡片刻,才在蕭瑟的落葉上發現讓人瞪大眼睛的一幕。

  那正盤著腿坐在落葉上的耿樂,在他身旁是他心愛的月鳴箏,而他懷裡卻是羅衫半褪至腰際還露出紅兜兒,星眸半閉面色艷紅的花映紅。

  「好樣的!死耿樂!虧我們還這麼擔心你!虧我們還這麼急匆匆地跑上來!希望……」齊娸娸一肚子惱火無處宣洩,眼神一轉尋至那倒霉的月鳴箏,一個使勁地敲了上去,「希望我們沒壞了你的好事!」

  她氣沖沖的拋下話,轉身便往山下奔去。

  「莽丫頭,」耿樂半天才調息完畢,緩緩出了聲音,他睇了眼那碎散一地的月鳴箏,眸中難掩遺憾,「妳不是壞了我的好事,而是壞了我的好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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