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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湍梓    


  纏得很哩。也因此,三少爺最怕和他對上,因為幹架的結果往往是全身掛綵,骨頭還得

  一根一根撿。

  就如同一個星期前的狀況。只不過向來明白自己為什麼挨揍的三少爺這次可倒楣了,

  被揍得滿地找牙卻始終弄不清楚自己哪裡得罪了二哥。唉,二少爺這種發洩方式,不把

  人逼瘋才怪。」

  「所以他就強迫自己改變志向,共念商業?」綄鄰真同情他,被迫改變心願並不好

  受。

  「大致上是這樣。」管家微笑地結束話題,提醒她快去找人。

  「車子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隨時可以出發。」管家體貼約為她打開二號起居室的房

  門,就像一位英國紳士般自然。

  「你知道嗎?」綄鄰發現自己真是愛死了這個表裡不一的管家。他告訴她太多有關

  於秦穆文的事,兩地知道那需要多少信任。「你如果年輕個四十歲,我一定會愛上你。」

  他是名慈祥的長輩,充滿智能又不誇張。

  「我也是,勇敢的小姑娘。」他眨了眨眼。

  綄鄰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

  宜蘭冬山,有台灣最寧靜的景觀。迷濛的晨霧蔓延於冬山河畔,與整齊的河樹呵成

  一氣。寬廣而綿長的河流向前方延伸,似乎永無盡頭,吸引了人們佇立觀望。

  秦穆文也是被這美景吸引的人之一。他靜靜的凝視水面,波動的河水與他的思緒互

  相輝映,猶如他此刻激動的心情。

  該死的綄鄰,該死的自己!他陰鬱的咒罵,不懂老天為何要這樣捉弄他。

  她到底想要什麼,遊戲嗎?不,他不認為她會膚淺至此,那不是他愛上她的原因。

  卸下你的面具,讓我看看你最真的表情。

  她的話語猶在耳際,沒有猶豫,不具輕佻,有的只是最清澄的眼神,充滿了無懼及

  決心。

  一個老是戴著面具的男人早已習慣失去表情,他不認為自己還懂得該如何將它拿下。

  問題在於,她為什麼突然想瞭解他?是因為憐憫嗎?混蛋!不管老管家跟她說了什麼,

  他絕不會接受她的憐憫,絕對不會!他是秦穆文,或許陰鬱,但絕不接受不是發自於內

  心的感情。

  驕傲並不適合在愛情的國度裡生存--打開心門吧!從現代貴族的陰影襄走出——

  他也還記得大哥的苦心相勸。可是,他該怎麼做呢?他已經在高傲孤絕的迷宮裡迷

  失太久,早已忘了該如何躲避亦步亦趨的驕傲。

  為什麼綄鄰不乾脆放過他呢?為何在拒絕他之後,態度又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硬是要接近他,強迫他打開心門?更可笑的是,他竟也不介意她的無禮,甚至有些竊喜。

  他不是已經決定要忘掉她,如今這種心情又算什麼?

  一連串沒有答案的問題猶如天際淡渺的白雲,在不由自主的沉思中化為幾縷輕煙。

  河面上水波不興,而他的心卻相反的沉重了……

  「找到你了。」沉思中的女主角突然蹦出來嚇人。秦穆文抬起不悅的眼,冷冷的倪

  著她。

  「有何貴幹?」

  明顯厭惡的語氣幾乎要將綄鄰的勇氣擊散。振作點,加油!綄鄰為自己打氣,試著

  撐出一張笑臉。

  「也沒什麼,只是有些問題想請教你而已。」對,就是這樣,要愈挫愈勇。

  「去問管家,我沒空理你。」他倏地轉身,沿著河畔行軍,操得跟在後面的綄鄰氣

  喘如牛。

  「恐怕不行耶。」綄鄰不死心的跟在他身後,引起人們的好奇。「這些問題只有你

  才能回答,任何人都不行。」要命,他怎麼愈走愈快?

  「那麼我建議你錄起來。」疾如風的秦穆文看都不看她一眼,照走他的。

  「等我有空時,自然會聽聽看你到底想吠些什麼。」奇怪,她怎麼找到他的?

  八成又是老管家的傑作。為何全家人都熱心當紅娘,就連和他最親近的老管家也臨

  陣倒戈?

  「這恐怕有執行上的困難。」綄鄰小跑步企圖跟上他,他卻愈走愈快,存心跟她玩

  競走比賽。好嘛,這可是你逼我的!綄鄰決定豁出去了。

  「我不能將我的問題錄起來!」她拉開嗓門,使得注意他們的人數激增,每個人莫

  不張大眼睛看著這場女追男的遊戲。

  秦穆文不理她,只想找塊布將她的嘴塞起來。他愈走愈快,綄鄰也愈跑愈快。

  「你知道為什麼嗎?」她給他最後機會,無奈冰山硬是屹立不搖。

  「因為我不能對著錄音機說--秦穆文,你為什麼愛我?」

  響徹雲霄的尖叫聲迴響於寧靜的河畔。這回驚世駭俗的問話成功的讓秦穆文停下腳

  步,同時也完全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你說什麼?」他壓低的聲音暗沉得可怕,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但綄鄰不怕,管

  他颳大風或是下大雨,她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她想知道他真正的心意,更想知道,心

  口的那份眷戀和迷惑,是否就稱之扁「愛」?

  「你說過你愛我,這是真的嗎?」

  他選在最荒謬的時刻表白,綄鄰竟也以最離譜的方式吼出他的疑問。

  看著一對對好奇的眼睛,秦穆文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他敢打賭,不消幾秒鐘

  就會有想出名的小記者,帶著鎂光燈對準他們照個沒完。

  「回去再說。」他牽起她的手,卻教她一掌抽掉。

  「不要!」她又不是傻子。「一踏入秦宅。你又要躲得不見人影,我要怎麼問?」

  好不容易才聚集的勇氣,她可不想白白浪費掉。

  完了!秦穆文瞄瞄佇立在河畔的男男女女,現在大概沒有人不知道他就是秦家二公

  子了。拜綄鄰之賜,明天他倆將在社交版以頭條刊出。

  罷了!在他三十一年的生命裡,總是循規蹈矩,壓抑自己的情緒,不容許自己顯現

  出一絲脆弱,處處維護秦家的名聲--只因為他是秦穆文。他為什麼會愛上綄鄰?原因

  很簡單,因為她勇敢、不逃避任何迷惑她的事物,就如同此刻的堅持。而他,畏縮陰鬱,

  以冷絕的外表包裝自己的脆弱,面對著真正渴望的事物時,往往膽小得不敢伸手去拿。

  有何不可呢?封閉了三十一年的心也累了。沒有人喜歡陰暗,即使是在腐敗中打滾

  的爛蟲也渴望見到陽光。他並不腐敗,但同樣希望看到陽光。

  綄鄰便是他的陽光,而且此刻的她,並不吝於給予。

  「這是真的嗎?」綄鄰天使的頭頂開始出現光環,瞬間,秦穆文心中的冰塊開始融

  化了。

  承認又何妨?他早想試試看置身放天堂的滋味,為何要傻得拒絕?

  「我--」「救命啊!」一句麗聲尖叫劃破了河畔的沉寂,也劃破了他們之間的張

  力。

  「發生了什麼事?」

  「有小孩子落水了!」

  「趕快跳下去救人啊!」

  七嘴八舌的叫囂聲直達雲霄,就是沒有人有所行動。倏地一道人影自綄鄰的眼前閃

  過,秦穆文揮動著健臂往河中一跳,將呼吸不到空氣的心男孩及時拉離水面,並且幫他

  擠出肺部的水,把小男孩自鬼門關救回來。

  「你救了他。」綄鄰將手帕遞向不給小男孩母親道謝機會便走人的秦穆文,興味盎

  然的看著他。

  「任何人都會這麼做。」他接過手帕,覺得有些可笑。這麼小的一條手帕能起什麼

  作用。

  「對,任何人都會這麼做,可是你卻是唯一跳下的那一個。」也是沒有絲毫猶豫,

  又不要人說謝謝的稀有動物。秦穆文只是挑眉,對他的讚美不予置評。

  「你到底有多少面呢?」綄鄰的迷惑和驕傲盡呈眼底。「真正的你究竟是什麼樣的

  人呢?能不能讓我知道?」她定定地望著秦穆文,目光堅定而灼熱。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秦穆文才放棄他的堅持與掙扎,露出她從未見過的表情--

  那是混合了脆弱與放鬆的徹底溫柔。

  「你真的想瞭解我?」

  「嗯。」閃爍在她眼底的光亮晶燦得出奇。

  「我會給你機會的。」他柔聲保證。

  ※  ※  ※

  這是綄鄰第一次親眼目睹種菜的辛苦。在悶熱的空氣下,豆大的汗珠凝結於秦穆文

  乎滑的額頭上,隨著一坎又一坎的奮力耕地,落人金黃色的泥土中。

  她敢打賭,天下絕對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英俊的農夫。她以前怎麼會認為他陰冷呢?

  看看他此刻的表情,溫柔得像是最體貼的情人,在夜裡喃喃低語著衷情愛意。

  只可惜農夫目前訴愛的對象不是她,而是那堆綠色菜蔬。有沒有搞錯啊,她是「活

  生生」的人耶,而且正非常講義氣的陪在他身邊,忍受悶熱的天氣。

  「累了?」農夫王子終於決定結束手邊的工作,自擱在一旁的水桶中舀出一句水清

  洗手上的泥沙。

  綄鄰搖頭。難得他肯讓她跟在身邊,得知他的另一面。

  「明明累了還嘴硬。」秦穆文邊說邊搖頭,在她身邊坐下。「似乎快下雨了。」而

  且恐怕會是場大雷雨。

  「好像是。」綄鄰無意識的回答,著迷於他輕鬆愉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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