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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湍梓    


  ***

  「Shit!Fuck!Sonof  bitch!」

  邊罵邊撥花生殼的詠賢果然如展裴衡預料的咒聲連連,聽在正想舉手敲門的孫大人耳裡卻有如天籟。

  原來這就是神語啊,音調果然鏗鏘有力,高低起伏得令人肅然起敬。

  他連忙朝房門拜了拜,接連著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敲門。

  「進來。」她蹺著二郎腿,沒好氣的道。

  「小的沒打斷雪特姑娘跟上天說話吧?」孫大人極為恭敬的獻上一杯茶,詠賢理所當然的接過它啜了一口。

  「還好。」反正他自己進來討罵挨,算是活該。

  「雪特姑娘,你到寒舍來也已經三天了,咱們的招待還滿意嗎?」家中最好的一切他可已盡出,就怕怠慢這位舉止怪異的神人。

  「還好。」她仍如此回答。除了少了免費沙包可打以外,吃的、用的、穿的沒一樣不如展家,勉強給他打個九分。

  「那麼,剛剛您和上天說了那麼一會兒話,上天是否給您什麼指示?比如敝人家中會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他邊說邊點頭,瞪大的眼珠子和高高翹起的食指連成一線,一副奸商模樣,樣子噁心極了。

  她就知道,打從他接她進門開始,從頭到尾就打這主意。她又不是自動販賣機,給她一杯茶她就能吐出情報來?算了,隨便敷衍一下,大不了包袱背著再回展家,沒什麼了不起的。

  「有,上天剛剛才告訴我,說你家養的雞會全部死掉,你家的鯉魚也會全部翻肚嗝屁。」死光了最好,像他這種光會壓搾老百姓的世族根本不配有飯吃。「有這回事?!」孫大人聞言立即驚聲尖叫,撐著肥頰直往外衝。

  笨蛋,連這都信。詠賢無可奈何的拿起茶來想啜一口,結果茶還沒來得及就口,房門外一聲接著一聲的尖叫和腳步聲差點刺穿她的耳膜,接著便看到大隊人馬整齊的跪在她跟前,個個滿懷崇敬的對她叩拜。

  「活菩薩呀,您真不愧是天上降下的神人哪!咱們家的雞和魚當真全死了,這是不是表示咱們孫府已經避過一劫,再也沒別的劫數了?」

  她的胡謅居然應驗了,怎麼會?

  詠賢不可思議的看看跪在底下的那一大票人,再抬頭看看天,覺得自己像是不小心掘到古墳的受害者,被亡靈的詛咒糾纏沒完。

  「還沒完,明兒個鐵定天狗吃日,你們要小心點。」她決心向她的命運挑戰,她就不信她會這麼倒霉,好的不靈壞的靈,日蝕要幾年甚至十幾年才會發生一次,她最近一次看見日蝕是在小學六年級,沒有道理會這麼lucky。

  「天狗吃日?!」跪在地上的眾人又是一陣尖叫,個個爭相爬起來散佈詠賢的預言。天狗吃日自古以來即為不祥之兆,也只有像她這般神人才能測得天機。

  「明兒個天狗吃日,切記不要出門!」

  鏘鏘鏘,到處都有敲鑼打鼓的聲音,人們繪聲繪影的到處散播這個不幸的消息。每一個人都躲在家中,睜大眼睛觀看窗外的天象,半是期待半怕受傷害的等待天狗吃日的來臨。據說這是神人的預言,準得很哪!凡是聽過孫府死雞死魚的人莫不將此話奉為圭臬,就怕不小心出門讓天狗攝了魂魄,從此回不了家。

  眾人皆忐忑不安,唯獨一個人例外,那就是詠賢。

  相信自己絕不可能倒霉得如此徹底的詠賢和衣倒在床上,拉起被子自顧自地睡她的大頭覺,並且作了一個甜美的夢。夢中的她笑得很甜,一副戀愛中女人的模樣,完全不同於平日的女羅剎。她滿意的笑了笑,撫了撫裙子,這才發現身上穿的竟然是白紗禮服。她要出嫁了?她自己怎麼不知道?她緊緊握住手中的花束,害羞的低下頭等待未來的老公拿著婚戒套進她的中指。在等待的同時,她的一顆心也怦怦的跳,不知是哪一位仁兄這麼有勇氣敢娶她,她老爸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感激涕零,淚流滿面,雙手握住他恭賀他為全人類做了一件大事——娶她。當然她不會給他好日過,畢竟她的外號是頭號女煞星嘛,不過,稍微意思意思抽他兩鞭也就作罷,誰教他們是夫妻……咦,奇怪,怎麼同時有三雙穿著不同的腳停在她的面前?她連忙抬起頭來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期然見到伊籐伸繁那張清秀俊美的臉龐及柔和發亮的眼睛。

  「詠賢,嫁給我吧。」伊籐伸繁柔情萬分的提出第一百零一次求婚,手中拿的不是她想像中的結婚戒指,而是那塊浮月牌簡。

  「不,Shit姑娘,不要嫁給他,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襯著高分貝的嗲叫之下是張和伊籐一模一樣的臉,上頭塗著一層厚厚的粉,好比是伊籐伸繁石膏版。

  展裴衡?他也來了,而且手裡也拿著那塊牌簡。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都不夠資格娶你,我才是你的真命天子。」最後一位緊跟著登場,包得像忍者似的男人露出和展裴衡相同的眼睛,手中握的也是那塊浮月牌簡。

  「嫁給我吧。」龍蟠遞上手中的牌簡,在她眼前晃動。「你看,我有你想要的東西,我才是你的夢中情人。」

  她連忙退後一步,睜大眼睛望著他。

  「別聽他的,我也有牌簡,而且我的才是真的,他那塊是冒牌貨。哪,你看。」接著又是一塊相同的牌簡,隨著白面公子哥兒一起晃動。

  她跟著退第二步。

  「他們的都是假的,只有我的才是真的。」伊籐伸繁那張哀怨認真的臉也跟著逼近她的臉龐,她只得又往後退一步。「你玩過這塊牌簡的,還記得嗎?

  就在你很小的時候。」

  她立刻點頭,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退到地球的邊緣。「所以我才是你該嫁的人。」伊籐伸繁堅決的靠近道,瞬間所有的人一擁而上。「胡說,我才是你應該嫁的人。」龍蟠也不甘示弱。

  「我才是。」展裴衡學女人嗲聲嗲氣。

  三塊相同的牌簡,三雙一樣的眼睛,像是電影裡的鬼魅一起飄然而至,在她的眼前晃動。她拚命的後退,他們也拚命的前進。她愈退愈急,眼看著就要掉下地球的邊緣,墜入無邊的深淵中。

  「你們不要再靠過來,要不然小心我他媽的揍人!」她終於發火了,趁還沒完全陷落之前出手就是兩拳。

  砰、砰。

  接連著兩個聲響來自一團肥胖的肌肉,肌肉的主人正隱忍著臉上的抽痛,睜著一雙被打腫的眼睛,含淚的彎身問候。

  是孫大人。

  「雪特姑娘還好吧,要不要小的再添炷香?」一定是點燃的香數太少,真該把家中所有的香全部點上。

  香?他這麼一提,她才發現整個房間,不,是整間宅子都沾染了香氣,好似台北的行天宮。

  她連忙低頭一看,My  God!他們幹嘛又跪下來,而且人人手裡拿著三炷香?

  「你們……」她已經無法開口,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升起,該不會是……

  「您果真是神人哪!大伙都聽從您的指示,平平安安的躲在家裡,才沒教天狗勾走了魂魄。」說著說著,孫大人也跟著跪了下來,手持三炷香率同身後的信眾拜個沒完沒了。「咱們有幸請來雪特姑娘鎮守孫府,真是感激不盡,請接受信眾們的膜拜。」叩、叩、叩接連三聲,裊裊的煙霧帶著整齊劃一的叩地聲分別傳入詠賢的眼睛和耳朵裡,教她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老天都這樣玩她了,她還能有什麼話說?

  「起來吧。」她無力的回答,料定自己一定活不過三十歲,這麼多人合起來折她的壽,縱使她有一千年的陽壽也不夠用。

  「不,請再接受大夥一拜。」

  「統統給我滾!」她再也受不了。拜拜拜,她還沒死呢。「以後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們任何一個人拿香拜我,我發誓一定將那些香塞進你們嘴巴裡,聽清楚了沒有!」居然還持香拜她,他們怎麼不乾脆將她塞進骨灰罈裡,省去她活在世上嘔到吐血的麻煩?

  「但是……」孫大人還想再說點什麼。

  「滾!」她氣得跳起來,眾人也跟著跳起來。他們眼中的活菩薩此刻張牙舞爪,反倒像傳說中的母夜叉。

  登時,原本莊嚴隆重,人潮洶湧的空馭地恢復寧靜,徒留滿室可媲美媽祖出巡的香味瀰漫,濃得可以趕蚊子。

  「Kill  me,please。」詠賢疲倦的閉上雙眼,累癱在床上。

  她真希望老天爺仁慈一點,痛快給她一刀,也比和這些愚民打交道來得強。

  她無奈的聞著滿室的香火味,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到了靈堂。這倒也滿像的,她悲哀的預測自己的命運。相信再這麼氣下去,很快就得上天堂報到。

  怕就怕天堂也沒留她的位子。她差點忘了自個兒剛從那地方掉下來,而且裡頭正杵著三個同樣臉孔的惡魔,變態的玩著Face  Off的遊戲,個個嚷著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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