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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宋語桐(宋雨桐)    


  井籐龍日似乎也察覺到她的不安與緊張,一隻溫厚的大手已越過桌面覆上她,「跟我出來很可怕嗎?」

  紀湘的臉剎那間紅了起來,忙不迭抽回手,「不是的,井籐先生,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不舒眼?感冒了,還是頭疼?」井籐龍日的手輕探向她的臉龐與額頭,溫柔而憐惜。

  「只是昨晚沒睡好,沒事的。」她將身子往後靠,退開了些許,「點餐吧!這家法國菜做得很好,你難得來香港,一定要好好嘗嘗。」

  「以後我會常來。」井籐龍日微笑的看著她酡紅的臉,「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快一點帶你回日本。」

  「嗄?井籐先生?」紀湘簡直快瘋了!她很想尖叫,很想脫掉身上這件根本是設計來挑逗男人的衣服衝出這間餐廳,而不是坐在這裡接受這個男人深情款款的目光,與不時前來碰觸她的手。

  她是紀氏傳播企業的干金,從小受的也都是正規的教育,但是她不是那種沒脾氣的淑女,更不是生來便需要依附在男人身邊的女人,可是現在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父親的身體不好,公司無人接管,自己的能力不足……她只有認命的份,答應父親變相的相親,從中挑一個合適的丈夫人選。

  是身為女人的悲哀吧?她幾乎可以想像自己以後嫁入豪門過著所謂貴婦般的生活是怎般的淒慘——一隻被豢養的金絲雀!她寧可飛向天空。

  「答應我,好嗎?我很喜歡你,紀小姐。」

  這個男人也未免太速戰速決了吧?她才跟他出來第一次,連餐都還沒點,他就一副想把她吃了的樣子?太可怕了,也太令人無法接受!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唐突,不過你知道我的時間有限,沒有太多的時間花在談情說愛上頭,而且,我相信我們應該是兩情相悅,如果你答應嫁給我跟我回日本,令尊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相信父親一定會很高興,因為井籐家是日本最大也最有勢力的企業,有井籐與紀氏聯姻結盟,對紀氏傳播無非是很大的助力,再說,這井籐龍日相貌堂堂,是日本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怎麼看眼前這個男人都是上上之選,她根本沒有說不的理由。

  眸子一抬,冷少樺那火熱中帶著邪惡的目光又朝她掃射而來,她不由得別開眼,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侍者送來的法國菜單。

  她的心因為他肆無忌憚的目光而跳動起來,覺得整個身子熱烘烘的,臉上的灼熱也延燒到耳根,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想到那一天他親吻著她、大手撫摸著她時的感覺,但那種感覺太深刻,深刻到她每天夜裡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

  她的身子因回憶而隱隱戰慄著,彷彿此刻冷少樺的那雙大手正摸著她的身體般令她覺得全身火熱。

  老天!她真的受夠了!

  紀湘倏地起身,管不了身上穿的是開高叉的晚禮服,她大跨步的走向冷少樺坐的那張桌子,怒氣如野火燎原,「碰!」一聲,她的手一掌打在由細鋼管支撐的玻璃桌面上,發出偌大的聲響,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壓低著聲音,卻說得咬牙切齒,美麗的眸子大而明亮,像夜間唯一的燈火。

  這樣美的女人,卻有著這樣大的火氣,真不知是上天故意的安排,還是一次令人遺憾的失誤?

  「我怎麼了?」冷少樺笑得一臉迷人,對她的責問無辜得緊。

  「你做什麼拿著一雙賊眼直盯著我看?」那種感覺像是他用眼神直接脫她衣服般的令她怒火中燒。

  「紀小姐,我的眼睛可是我自認為身上最引以為傲的地方,請不要污蔑它們,再說,你穿成這樣,難不成不是為了讓男人看的?我只是不忍心辜負你盛裝打扮的美意,怎地惹你生氣了呢?」他說得軟言軟語。親暱又嘲諷,一隻大手忍不住勾住她恣意流洩的長髮在指掌間玩弄著。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如何對付這個男人身上,壓根兒沒注意到他正在玩弄地的發,粉嫩嬌美的臉龐儘是對他無禮言辭的控訴。

  「我怎麼穿是我的事,請你管好你自己的眼睛!」她的能言善道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遇上他就沒轍,明明心裡頭對他有一大堆恨意,卻是一個宇也冒不出來。

  「我的眼睛只看美女。」

  「這麼說還是我的榮幸嘍?」紀湘冷冷一笑。下意識地想掩飾站在他面前的心慌,卻發現心跳的聲音竟愈來愈大、愈來愈快,她突然覺得想逃,像每一回看見他一樣,總是想逃。

  「可以這麼說。」冷少樺起身,抓起她的手在唇瓣間一吻,「紀小姐,雖然我很想跟你一直聊下去,但是我今晚有女伴,而你的男伴也正朝這頭走來,你該回座位上去了。」

  紀湘回頭,看見井籐龍日的確朝她這頭走來,也驀地想起自己竟然無禮的丟下他的可笑行徑。冷少樺一定笑歪了嘴吧?瞧,此刻他不就是一副得意得不得了的樣子?

  她倏地抽回被他吻過而滾燙的手,頓覺無數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和那天同樣的難堪、恥辱再度湧了上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因為冷少樺而成了今晚餐廳的丑角……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她怎麼會失控到如此的境地?

  這裡,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管不了井籐龍日走近的那雙探索目光,她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餐廳。

  *****

  港都的黑夜坐擁著燦爛燈光與川流不息的車潮人潮,紀湘提著黑色細帶皮包緩緩地走在人行道上,毫無目的,只是不想回去面對父親的關心與責難,她這樣丟下井籐龍日一個人走開,父親一定會氣瘋了。

  走累了,紀湘隨意的便在人行道上的木椅一坐,染上幾許秋意的風輕輕地吹著,落在肌膚上就彷彿情人的吻。

  剛剛,她就像只暴怒的母獅,她可以為自己找上千萬個失控的藉口,譬如她對冷少樺的恨意,對冷家男人的恨意,他們對冉陽的傷害,還有冷少樺帶給她的污辱與難堪……

  她輕輕地閉上了眼,可以感覺到胸口上的隱隱作疼,是氣吧?氣他如此輕易的便牽動了她的感覺與情緒,從那天他在海邊抱了她之後,她就像是個會認人的嬰孩般,下意識地等待著他再度的撫慰與溫柔。

  為自己這般錯亂的情緒感到深深的痛恨與自責,她怎麼可以在那樣難堪可笑的情況下,為一個以欺負她為樂的男子心動?冷少樺是個花心又可惡的男人,他的憐香惜玉全是表面,骨子裡……他是根本沒有愛的。

  不知為何,她就是懂,懂他是個沒有愛的男人,至於原因……她追究不了,也不想追究。

  「夜晚風涼,你不該坐在這裡吹風。」

  紀湘愕然的揚頭,竟看見井籐龍日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跟蹤她多久了?為什麼她都沒有發現?

  「你一直跟著我?」她有一種被窺視的惱怒與不安。

  「我擔心你,一個女孩子晚上在大街上遊蕩並不安全。」井籐龍日沒有徵詢她意見的便在她身邊坐下來,逕自點上了煙。

  「你要吸煙的話請離開。」紀湘微微皺起了眉頭。

  「冷少樺不抽煙嗎?」井籐龍日瞇起了眼,笑問,接著捻熄了煙。

  「他抽不抽煙我不知道。」至少,他不曾在她面前抽過煙。

  「我知道他不抽煙。」

  「你究竟想說什麼?」她冷冷地抬眉,卸去了初識的偽裝外衣,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並不是她所以為的善良無害。

  「我只想說我比他更適合你。」

  紀湘被那雙彷彿能探視一切的眸子給震懾住了,他知道什麼?又以為什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喜歡冷少樺?」他定眼瞧她。

  「不,我恨他,也討厭他。」

  「他的確是個討人厭的孩子。」井籐龍日微笑,點頭附和,「而且做事不擇手段,跟他的二哥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好像跟他很熟?」紀湘訝異不已。如果他們兩個男人是認識的,為什麼剛剛沒看見他們兩個人打招呼?

  「不,我不跟冷家人為伍,只是商界的人混熟了,大家喜歡私下說說而已。」

  「是嗎?」她又無動於衷了,一些道聽塗說之言又何必放在心上?

  「想清楚了嗎?」

  「什麼?」

  「跟我回日本。」

  「不,我放不下我父親,也放不下紀氏。」她拒絕了,無法勉強自己跟一個自己無法動心的男人共度一生。

  「你父親可以跟我們一起到日本,至於紀氏,這不該是你擔心的範圍,你父親為你找婆家不就是為了紀氏?這交給我來處理就可以了,我保證一切會很好,而且會比現在更好。」

  離鄉背井到外地去會比現在更好嗎?不,她一點都不認為如此,她相信父親也是,父親生在香港,死,他也會堅持留在香港,生為他的女兒,這一點她一直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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