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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水銀    


  「別在這裡動武,否則你跑不掉的。」南天仇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她反射性地轉身並退向另一方。

  猛然而劇烈的動作令她的臉色更加蒼白,眉頭也皺得更深。

  「不關你的事。」她冷冷地警告。

  南天仇望向門外,再下一戶,就輪到他們了,他轉而朝她走去。

  「站——」她才一開口,他已經制住她的反擊,將她擅於攻擊的右手反剪到她腰後。

  「別開口。」他低聲交代,而後半抱著她移往後堂,並且使了個眼色給大夫,大夫立刻意會。

  她只看見大夫跨身走向櫃檯,若無其事地與夥計繼續磨藥,繼續說明各種藥草的藥性與功用,然後布簾落下,她的腳步顛簸了下。

  「小心。」他輕聲叮嚀,直到夠安全了,才放開她。

  「你是誰?」一得到自由,她立刻退開兩步遠,防備十足地盯著他。

  「只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他溫文地笑了笑,注意到她發上別著代表守喪的麻飾。

  「好管閒事,通常不長命。」

  「人生得意須盡歡,活得久,也不代表比較快樂,不是嗎?」他依舊笑笑。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的眼神愈顯防備。

  「你受傷了。」他的眼,準確無誤的望向她的左肩。

  「與你無關。」

  「我是個大夫,自然不能見有人受傷而不理。」

  「不必。」她冷冷吐出拒絕。

  「我堅持要救你。」他朝她踏出一步。

  「站住。」她喝住。「再向前,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出乎她意料的,幾乎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他已經來到她面前,並且輕易點下定身穴。

  「請原諒我的唐突,但你的傷若不盡快醫治,將會影響往後你左手的靈活度。」他歉然說著,將她安置在座椅上後,再闔上往來的門,接著又說了一句,「失禮了。」便拉下她整片衣襟。

  她大驚失色,卻只是倔強地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而眼神,則燃著熊熊火焰怒瞪著他。

  而後明白自己無能為力,才又狠狠地別開臉。

  「我是個大夫,在大夫面前,沒有男女之分。」

  他緩緩地說,知道她必然會有的尷尬。

  她的劍傷相當深,因為沒有及時醫治、傷口無法完全自動癒合,於是鮮血不斷流出,即使包紮了,也無法完全止住血,難怪她的臉色那麼蒼白。

  南天仇由自己隨身的藥袋裡取出一瓶藥,在點住她肩上止血的穴道後,再緩緩將藥粉灑上傷口。

  藥份很快在傷口上形成一層淺淺的透明薄膜,止住血液的泛流,接著他又清洗傷口,然後重新包紮傷口。

  在他上藥的時候,她又轉回臉,一直看著他醫治自己的傷口,不再因為女子該有的羞澀而避開。

  包紮完,他井沒有解開她的穴道,反而倒出另一顆藥,湊近她唇邊。

  「吃下去,對你傷口的復原有幫助。」

  她閉緊嘴,就是不張開。

  「就算你生氣,也無須與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如果你的傷不好,怎麼有辦法拿劍殺我呢?」

  「你知道?」她蹙眉。

  「如果眼神可以化為利劍,恐怕我已經死過好幾百回了,不是嗎?」他臉上還是一貫溫爾的笑容。

  她眼神一頓,終於張口含進了那顆藥。

  「好孩子。」他溫暖一笑,解開了她的穴道。「在你的傷還沒好之前,你就暫時持在這裡。相信我,在這裡,齊都尉府的人絕對找不到你。」

  「我如何相信你?」得回自由,她揪緊衣襟,望著他的眼神依然防備十足。

  「如果我要害你,不必大費周章地替你療傷,直接讓你被外面那些人帶走,不是更省事?」她的防衛心還真重!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高興。」他純粹地一笑,走向門口。「如果愛惜自己,就不要擅自離開。你昨晚才闖了禍,現在整個金陵城一定被都尉府的人嚴格把守,你離開這裡,只會讓你自己更危險。」說完,他闔上們離開。

  她整好衣襟,不得不承認,經過他醫治後,她的傷已不再那麼疼。他的醫術,的確好的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好孩子。

  除了師父,沒有人這樣叫過她。她閉了下眼,允許自己脆弱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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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個大夫,擁有這家藥坊?!實在太不像了!

  她雖然算不上是個什麼劍術高手,但他卻能在兩招之內輕易制伏她,一般的大夫,怎麼可能有他那種身手?!

  又,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麼要幫她?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他知道她是那個刺客?

  太可疑了!

  叩、叩。

  門板照例被敲了兩下,然後被推開.一張熟悉的面孔端著膳食與藥走進來。

  「你都這麼早起嗎?」  卯時未、辰時初,他準時送來早膳。  對他的問題,她不置一詞。

  「想先吃早飯,還是先換藥?」三天來,他每天早上準時送膳換藥,但她從來沒有回答。

  「不快樂的人,壽命通常不長,你應該多笑。」

  他在她對面坐下來,不因為她的冷漠而生氣,語氣依然溫文低柔。

  「我要離開。」她總算開口。

  「在你傷口還沒完全復原之前,你不能走。」

  「你限制不了我。」她眼神一沉。

  「你可以試試,但你應該知道,現在的你,無法打贏我。」他沒有炫耀,只是陳述,但聽在她耳裡,卻諷刺極了。

  「就算我打不贏你,我也不會任你擺佈!」  她忿忿地道  他淡淡一笑。「你要做什麼事,我不會過問,但我是個大夫,既然出手救人,就不會只救一半。你可以離開,但得是在你的傷復原之後。在那之前,我不會讓你走。」

  「你沒有資格管我。」她厭惡受制於人。

  「那就當我多事吧。」

  「我不希罕你多事!」

  「無妨,」對她的壞脾氣,他一點也不氣憤。「只要你的傷能盡快復原,就算是我多事也可以。」

  說話的同時,他已移近到她身前,逕自替她換藥。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冷冷地又問。

  「救你。」他回道。

  「除此之外?」

  「只是替你療傷,需要想那麼多理由嗎?」他失笑地道。「你不也說過我『多事』,就當是我多管閒事,你就忍耐吧!」

  「你——」

  「別一直生氣,對你的身體不好。」這絕對是身為大夫者的良心建議,可是在這種時候聽起來,像極了風涼話。

  「不必你管。」她乾脆別開眼。

  又生氣了,而且是真的發火,她的脾氣真的很不好。但是他依然很快地替她換藥,包紮完傷口後,更替她將衣服攏了回去,一舉一動,完全沒有任何一絲輕薄的意味。

  「你先用早膳,再喝藥,半個時辰後,我會讓夥計來收抬。」說完,他轉身便走出房外。

  她默默坐到桌旁,開始吃起他論她帶來的早膳。

  她仍然覺得他多管閒事,但他的話卻都是事實。

  如果她不依他的交代吃飯、喝藥,她的傷就會愈晚好,那麼她就得多留在這裡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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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後,她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體力也恢復,但南天仇還是一樣端著早膳來到她的房間。

  「我的傷已經好了,你不必再費心。」  她站在窗口的那一邊,望著窗外,卻能肯定來的人絕對是他。  「我想也是。」他同意地說道:「所以今天我沒有帶藥來。」

  她轉回頭,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灰而死氣沉沉的布衣,長髮往後紮起,不施脂粉的五官明明清麗動人,卻罩著一層寒露。

  「我知道你急著離開,所以這一餐,也算是為你餞行。」他笑著,逕自在桌旁坐下,將飯菜端上桌擺好。

  她被他強留七天,他們卻沒有一同吃過飯,除了早晚換藥,其他時間都是由夥計送飯、收碗,他不曾來找她。而她在這七天,也從沒有跨出房門半步。

  「用膳吧。」他邀道。就算要離開,也得吃飽吧!

  她遲疑了下,總算走過去坐下。

  「謝謝你替我療傷。」連道謝,她都很冷淡。儘管認為他多事,但是她的傷能這麼快復原,的確是他的功勞。

  「不再認為我多事?」

  「你是多事。」她淡淡地道。「但你也對我有恩。」

  「哦。」他笑了笑,跟著她開始用膳。

  「除了診金,你要我怎麼報答你?」含進一口飯,她又問。

  「不需要。」他搖搖頭。

  「我不想欠你人情。」她放下筷子。

  「在你心裡,既然認定我多管閒事,何不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他也放下筷子。

  在這裡住了七天,她沒問他姓名、也沒主動提及姓名,七天前與七天後,除了她的傷勢復原,他們依然是陌生的兩個人。

  「你對我有恩,是事實。」  她沉靜地望著他,眼裡有著堅決。  南天仇覺得有趣極了。

  她很冷淡,不是那種故作的高傲冷漠,而是很明顯不願跟任何人有所牽扯;但她也同時認為他的確救了她,因為不想欠他,所以堅持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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