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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露露    


  「沒關係,還是讓我服務吧!」

  譚子閎為他拿起茶杯,倒了熱茶,正想要端給盧湛新,卻不知為何那杯子居然朝內一仰,滿杯的熱茶灑了他自己一身。

  突來的變故讓大夥兒都嚇了一跳,湛新更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這莫名其妙的一幕,耳中彷彿聽見了一個小男孩咯咯的笑聲。

  第五章

  「哎呀!有沒有燙著啊?」於母緊張的急忙站起身來,滿臉疼惜的看著譚子閎,看樣子她似乎對女兒相親的對象十分滿意。

  「沒關係,我沒燙著,讓伯母擔心了,真是過意不去。」譚子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茶漬,反而關切起於父於母,「伯父伯母,你們沒燙著吧?剛剛真是抱歉。」

  「我們沒事、我們沒事,你沒燙著就好。」於母從服務生手中接過毛巾,親自走過來,幫譚子閎揩拭身上的茶水。

  「伯母,您別忙,我自己來就行了,讓你麻煩真不好意思。」譚子閎連忙謝過於母的好意。

  於父由衷的發出一連串讚賞,「老譚,你這兒子可教的真是好,又有禮、又懂得關心別人,真難得啊!」

  「他笨手笨腳的,讓你們見笑了。」譚父謙遜了幾句。

  「哎──別這麼說,倒茶讓服務生來就好了,子閎是個洋博士,又不是專門倒茶的茶博士。」

  於父一句話說的大家都笑了,一場尷尬也就這麼掠過,打翻茶的沒事,反而搏得更多的讚許。

  於是,大家的焦點都放在譚子閎身上,所有人都忘了只有盧湛新桌前仍是沒有茶水的,連服務生也忘了。

  一直到「茶過三巡」之後,譚父才發現眼前多了這麼一個突兀的人,忙端起茶來,「剛剛都忘了請教,這位是……」

  「這位是我外甥,他姓盧,也在台北工作,和我們兩個老的也好久沒碰面了,所以趁著這個機會也找他來吃飯。」於父自動為他安排了個遠遠遠親的身份,好讓對方不會誤會什麼。

  外甥?!

  他不明白為何於父要這麼介紹?或許是詠音的授意,為的是不希望引起譚家的疑慮吧!

  呵,他心裡苦笑著,他居然成了詠音的表哥……他不要,他寧願自己是一個陌生人,和眼前的男人同樣有著公平競爭的機會。

  「盧先生真是青年才俊呀!」譚父客套地說:「子閎也在台北工作,還要麻煩盧先生多多關照了。」

  「不敢當、不敢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一聲就是。」他保持著笑容,即使那笑容看起來有點生硬、有點苦澀。

  菜不一會兒就上來了,幾個老人家聊著年輕時的事,三個年輕人則是別有心事地各吃各的。

  雖然是平日愛吃的菜,但這次每道菜都讓盧湛新食之無味,他只想趕緊逃離,逃離這個傷心的地方,找個可以治療心靈創傷的地方躲起來,靜靜地等待傷口癒合。

  在這樣的場合,沒有人會去注意盧湛新是不是需要有台詞、臉上是不是要流露出配合這齣戲的表情,只要他不要去礙著別人就行了。

  是啊!誰在乎?

  幾個老人家只是在品評著男女主角是否登對、故事將來會如何繼續,甚至不經意的開始低聲討論起結婚的細節了。

  對盧湛新來說,這卻是他有生以來最難下嚥的一餐飯,相較於當兵時可以媲美豬飼料的伙食,他倒寧願選擇後者,也好過這樣身心的煎熬。

  反倒是男主角的演出十分稱職,不時為於家二老添茶、夾菜,面對長輩的讚揚,臉上總是露出「受之有愧」的謙誠,偶爾還抽個空,對女主角做一些簡單的戶口普查。

  「于小姐目前在哪兒高就?」

  「我在教授鋼琴。」

  「啊!那真是個令人稱羨的職業呢!」

  「哪裡,只怕別誤人子弟就是了。」

  「你太客氣了,看于小姐的氣質就知道非常有音樂素養。」

  譚子閎的健談,恰與盧湛新的沉默成了鮮明的對比。

  「于小姐……」

  「子閎啊!別于小姐于小姐的叫,那多見外,你就直接叫她『音音』吧!」原本在一旁參與小組會議的於母忽然轉過頭來,體貼的交代了幾句。

  「這……方便嗎?」譚子閎聞言,立即以目光詢問著詠音的意思。

  詠音紅著臉,很是羞怯,以上下不到五度的振幅輕輕地點頭。

  像是受到老師獎勵的學生,譚子閎臉上洋溢著喜出望外的表情。

  每個人都明白,她的點頭,不單單只是同意這樣的稱呼,更重要的是也表示了她並不反對與他還有後續發展。

  也許兩人並沒有那種一見之下驚為天人的悸動,或是在瞬間就卸下了防備、交出真心,但感情本來就是要培養的,不是嗎?

  「音音……嗯!這個名字和你的氣質真是搭配的天衣無縫啊!」

  一旁低頭進行著痛苦的吞嚥動作的盧湛新,驟然間覺得室內的冷氣似乎是開得太強了,渾身不自覺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太會說話了,自己認識音音已經二十多年了,怎就想不出這些像是作家所寫出的形容詞呢?

  光在這一方面,他就已經輸人家一籌了,還拿什麼和他比?

  盧湛新正在自怨自艾,又聽得於母說道:「子閎啊!別老是顧著幫我們夾菜,也幫音音夾一些啊!你看,這道紅油抄手,就是音音愛吃的菜,快夾一些給她吧!」

  譚子閎彷彿是接了道懿旨,立刻拿起擺在面前的母匙,喜孜孜地從盤裡舀了一顆抄手,慇勤的伸長了手,想將抄手放到詠音的碗中。

  這一切都讓湛新看在眼裡,譚子閎臉上那副勝利者的神情,無疑是在他已然淌血的心上又插了一把刀。

  驀然,一個小男孩的嘻笑聲又出現在他耳中。

  他倏地抬起頭來,就見到已經到達詠音瓷碗上空的湯匙,不知怎地又向前移了幾公分。

  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心裡只叫了聲「不妙」,一勺子的抄手和著紅油,全都空降到了詠音的裙子上。

  「啊!」詠音驚叫一聲。

  「快快快,快拿濕毛巾來,怕是燙著了。」子閎迭聲喚著服務員。

  頓時,原本的和諧成了一陣兵荒馬亂,眾人七手八腳地揩著詠音白裙上的點點紅漬,所幸熱油是灑在裙擺,並沒傷了皮肉。

  譚父面有慍色的瞪著兒子,「你今天是怎麼搞的?老是出錯,還不快跟音音道歉。」要不是礙著老朋友在場,他幾乎就要破口大罵了。

  譚子閎一臉尷尬,連聲向詠音賠不是;音音則是體諒地點頭笑著,表示對他的脫序演出不予追究。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於母趕緊出來打圓場,「子閎可能是太緊張了,你就別再怪他了。」

  「我這兒子打小就是這樣,光會讀書,雖是念了個博士,但是生活上卻是個幼兒園生……」譚母有些不好意思。

  「噯,男人是要做大事的,所以才需要個妻子為他料理一切嘛!」於母連忙笑著為子閎打圓場。

  「唉,子閎就只會唸書,做起其它事來荒腔走板,倒讓大哥大嫂看了笑話。」譚父這幾句話也不知是褒是貶。

  「別這麼見外了,將來都是一家人呢!」於父也忙著答腔,話中已清楚的表示他的滿意。

  男主角連續的兩個NG鏡頭,似乎仍然沒有影響到他在於家二老心中留下的好印象,反倒是明確的得知已經突破長輩這個關卡。

  「要不,我看這樣好了──」譚父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用著他慣有的大嗓門說著。

  所有人在這一秒,都將視線挪向了譚父。

  譚父帶著微笑,話中是商量,語氣卻是半命令,「待會兒吃完飯,子閎就陪著音音去買件新的裙子,當作賠禮,你們說怎麼樣啊?」

  這個安排實在是太巧妙了,無聲無息的讓一顆錯誤的種子開出理所當然的花,即使詠音想拒絕,也找不出理由,只是連忙擺手。

  「譚爸,真的不用了,沒有關係的,這……這樣不太好吧!」她語無倫次的發出不像抗議的抗議。

  坐在一旁的於父自然也體會到了老朋友話中的深意,擺起父親的架子,「這有什麼不好的?我也贊成你譚爸的意見,我們幾個老的繼續聊,你們兩個年輕人去忙你們的。」

  「我……我還得送我爸媽回家……」詠音急忙搬出父母壓陣。

  「噯,不用送、不用送,又不是客人,送什麼送……」於父擺擺手,「待會兒就叫小新載我們先去他那兒就行了。」

  呵!相親劇中的路人甲終於派上用場了!

  只可惜,他不是扮演那個護花使者的角色,而是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出去約會。

  「爸──人家小新工作也是很忙的!」詠音眉心微微一蹙,也說不明白為什麼要幫他推掉,只是直覺的這樣反應。

  於家二老轉過頭看看盧湛新,一時之間,讓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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