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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沈亞    


  「小海!」他大吼,聲音消失在冷冷的夜空之中。

  他垂頭喪氣地走回房子裡。

  泰生深思地望著他:「你真的很愛她?」

  「對。」

  她歎口氣,重新坐了下來:「她很不解人事,單純得像個孩子。」

  「或許我就是愛她這一點。」

  「你有沒有想過她在台灣會活得很苦?她連中文都不會說。」

  「她會,只是比較少用,所以生疏了,這是美國,沒幾個人說中文。」

  泰生眨眨眼,搖搖頭,緊接著又無奈地聳聳肩:「她會被群美生吞活剝。」

  他輕笑起來:「更可能的是群美會被她馴服。」

  「你真的不打算回台灣」她又問一次。

  「目前不行,我還有很多事還沒做完。」

  第七章

  「寶兒,你試著跳一段天鵝湖好那是你最拿手的。」漢克拉著寶兒冰冷的手來到舞台的中央:「試試看你還記得多少。」

  寶兒兩眼發直,身軀僵硬得彷彿一塊鋼鐵。

  舞台下是劇團全部的舞者,他們好奇地盯著她,想知道她在失去記憶之後變成什麼樣子。

  他們正等著她出醜!寶兒在心裡恐懼地想著,就像在夢裡的情景一樣,他們不斷地譏笑她、嘲諷她!

  她吞嚥一下,一雙大眼死命地在舞蹈室裡尋找一個依附點,可是這裡全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她知道父親和母親正守在門外以免她有任何的意外,但這無法使她心安,踏入舞蹈室的勇氣已然消失,絕望的恐懼毫不留情地攫住她——

  「寶兒,你一定記得的,跳跳看」漢克極其耐心地哄著,牽動她的手。

  她拚命地退縮,無法直視他的眼,終於退到了舞台的最邊緣,忍不住拚命的顫抖起來。

  「寶兒!寶兒別緊,慢慢來——」他像接近被貓捕的小動物一樣,輕聲哄道,小心翼翼地再度靠近她,試圖做最後一次的努力。

  「不要!」她哽咽,拚命把自己的身體往邊緣藏進去:「你不要過去——」

  「寶兒!我不會傷害你,你一定要試試看!乖,聽話好不好?」

  腦海中又響起一句句的指責:「我說手!戚寶兒!我說抬起你的手!」

  「不對!不對!你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明白?」

  「不要像個屍體一」

  「跳!我叫你跳不要又告訴我你又受傷了!」

  「寶兒!你到底有沒有用心」

  「寶兒!寶兒!寶兒!」

  「不要過來!」她驀然抱住頭尖叫起來,感覺到有無數的惡魔在她的腦袋裡大開狂歡舞會。

  「好!我不過去,我不過去!」漢克立刻停在原地,臉上寫滿了無奈和傷痛,他轉向舞台下議論紛紛的舞群:「你們全都沒事可做還不給我滾!」

  他們聳聳肩,好奇地打量著他和寶兒,但終於慢吞吞地開始踱開。

  怎麼會是這種情況寶兒看著他的臉,彷彿他是從地獄來的催魂使者,他在她的潛意識裡就那麼可怕他和寶兒之間偶爾流竄過的柔情已經全都被這次意外給封殺了她那麼害怕!

  好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似地不讓人靠近。

  他該怎麼辦?公演轉眼就要開始了,如果寶兒再不恢復,他只能放棄她了!

  他怎麼能這麼做?

  寶兒是他一手培植出來的巨星,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就此消失在舞台上?

  「寶兒?你好一點了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她抬起茫然的眼望著他,表情空白得令人心寒。

  「你真的完全不記得我了我是漢克你的教師、你的朋友和——你的情人!」他不顧一切地上前,定住她的視線:「你還記得吧?我認識你八年了,從你剛進舞蹈學校我就認識你了,你記不記得?你還記不記得你的第一首舞曲還是我教你的?寶兒!」

  她望著他,表情漸漸變了——越變越驚恐,越變越難看!

  她掙開他:「放開我!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

  「寶兒!寶兒你冷靜一下!寶兒——」

  「你這混帳東西!你在對俺女兒做什麼?」戚大山咆哮地揪起人的衣領:「你害她還害得不夠?」

  「戚伯父——」

  「裙子!」寶兒哭叫一聲,往門口奔了去,直接投進了方群智的懷裡。

  所有的人都看著這一幕,漢克原本要辯解的話硬是哽在喉嚨說不出來。

  他又氣又怒地看到那個男人抱起寶兒直接往休息室走去:「喂!你——」

  「怎麼?」戚大山怒睜著一雙銅鈴似的大眼:「他是俺寶兒未來的丈夫。」

  他特別說得非常緩慢,好讓他能聽得懂,完全不理會身旁的人群。

  漢克登時白了臉,甩開他蒲扇似的大掌往休息室奔去。

  戚大山得意洋洋地嘿嘿直笑,他的妻子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沒見過你這種老子!」

  「現在不就看見」他直是傻笑個不停。

  「我不會跳——他他——他們一直在看我,好像——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等著我出醜——」她坐在他的膝上,臉埋在他的肩上泣不成聲。

  群智喃喃地安慰她,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別哭了,你再哭我就要心碎了!」

  「我很害怕!」她說著,抱著他的手又用力了一點:「我很害怕,你沒有來,你不要我」

  「我現在不是來了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我只是有點事,所以來晚了,而且小海也不喜歡我來。」

  提起小海,她突然憶起昨夜見到的那個美麗女子,寶兒黯然地垂下抱著他的手。

  「我說過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如果不是你和小海那麼匆忙地跑掉,我會正式介紹你們認識的,泰生是個很好的朋友,她昨天才從台灣飛來看我。」

  「你們笑我中文不好。」她低聲咕噥。

  群智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好氣又好笑地凝視她的眼:「我們沒有笑你,不過你總要承認你的中文很破吧?」

  她點點頭,但臉上仍帶著撒嬌似地不悅。

  他吻吻她微微噘起的唇,笑著說道:「你看你!自己中文不好還不許人家說!小賴皮鬼!」

  「我——」她張口欲辯,卻連自己都覺得好笑,她捶著他:「我就不許你說!所有的人都可以笑我,就你不可以!你不可以笑我!」

  「好好好!我們寶兒小姐中文一級棒,所有的中國人都比不上她,這樣可以了吧?」

  「你還笑我!」寶兒嬌嗔地撒賴,群智笑嘻嘻地逗弄著她羞紅的面孔。很高興可以暫時使她忘掉她的恐懼。

  「咳!」

  漢克氣呼呼地咳了一聲打斷他們甜蜜的畫面:「你不能在課堂上不經我的允許就帶走我的學生!」

  寶兒瑟縮一下,群智拍拍她的背站了起來,直視漢克漲紅的臉。

  漢克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一頭亮麗的金色卷髮,雕刻般的輪廓和深邃的藍色眼眸,身材勻稱,是個標準的西文俊男。

  群智有禮地打量了他一會兒才伸出他的手:「威諾先生。」

  他僵硬地也伸出他的手,草率地握了一下便轉向寶兒:「寶兒,我們的課才剛開始。」

  方群智拉著寶兒站了起來:「寶兒今天已經很累了,我想最好是明天再繼續。」

  「你沒資格——」

  「他有。」戚家夫婦站在門口,戚大山粗聲粗氣地大聲說道:「方先生有權決定寶兒要不要繼續,甚至要不要上你的鬼課!除非俺女兒自己有意見。」

  「戚伯伯!」漢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男人是夜班?你怎麼可以把寶兒交給他?」

  「她——」戚大山想了一想,耙耙他的頭髮:「唔——他是該對寶兒負責的男人。」

  「什麼?」他大驚失色地喊了起來。

  戚母連忙拉住漢克,朝她的丈夫瞪了一眼:「別誤會!寶兒沒怎麼樣,他的意思是,方先生是撞傷寶兒的人。」

  群智微微苦笑,反正他是無法讓他們相信他不是肇事者了,他索性也就不反駁,就讓他們誤會好了,反正這也是個甜蜜的誤會。

  他下意識地握緊寶兒的手。

  漢克飽含敵意地瞪著他:「那更不應該把寶兒交到這種人手上!」

  「這由不得你做主。」戚大山不客氣的訪問:「方先生和寶兒的決定就是我們的決定,假如你不願意,那麼寶兒現在就可以離開你這個破舞團。」

  漢克真的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來要挾他同意!

  如果換了別人,他會二話不說,立刻請他們出去,但寶兒不行!他在她的身上投注太多的心血,他不能放棄寶兒!

  所以這一仗他是敗了!

  漢克的雙肩垮了下來,無奈地點點頭,陰鬱地瞪視眼前的東方男子:「公演只剩沒幾周了,我們很需要寶兒,請你別讓她停止太久。」

  方群智冷冷地回視他,一點都不掩飾自己不屑的口吻:「我對寶兒的未來,遠比你來得關係,如果寶兒的狀況不允許,那麼你的公演就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兩個男人之間的火花沖激得辟啪作響。

  寶兒拉拉群智的手,有點擔心他們會打起架來:「裙子,我們走了好不好?」

  「寶兒。」漢克扯開他惱怒的視線,近乎哀求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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