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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單飛雪    


  「不行。」香思伸手制止。「花毒性燥,軟筋散屬寒性藥草煉製,現下體內二毒對峙,服下解藥非但不解毒,只會令我體內藥性加劇,屆時吾命休矣!」

  牙兒驚懼地鬆手,藥丸跌墜地上。「怎麼會這樣?」她擔憂得紅了眼眶。

  「師……師姊……妳臉色好蒼白!」她害怕地握住香思的手卻又驚懼的鬆開。

  「好燙?!難道?」牙兒伸手往香思襟前一扯,瞥見雪白膚上淺紫淡紋。「師姊……」她駭然地怔住了,她記起荊無痕的話三十日後由紅轉紫,高燒不退,若無解藥,烈火焚身,痛不欲生至死方休。

  提早變紫色了?怪不得、怪不得師姊臉色這麼難看,她-定很痛苦!牙兒恐慌地猝然起身。「我……我立刻叫師兄幫妳,我現在就去--」

  「牙兒!」香思握住師妹的手,溫柔似水的雙眸望住牙兒驚惶的臉。「別慌,別怕……」

  師姊都命在旦夕了,還叫她別怕?牙兒哭了起來。

  香思握緊她的手,一抹微笑安撫了慌張失措的牙兒。「妳冷靜下來,聽師姊說。」

  牙兒啜泣。「好……牙兒聽妳的……只要妳沒事……牙兒什麼都聽妳的。」

  「案上有一包迷藥。」香思冶靜囑咐。「妳設法讓師兄服下,這迷藥會讓他一夜昏睡。師姊再乘機離開……記住……不論我有沒有命回來,妳都不准說出我的去向,更不可將嵩山之事吐露,咱們情如姊妹,妳答應師姊。」

  「我……我答應妳……可妳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她眼淚掉得更洶湧了。「都是那個荊無痕害的……」

  「相較於荊無痕,師兄更令我膽寒。」

  嵩山頂,夕陽殘照,霞光滿天,紅似火,染艷了山林。

  荊無痕蹙層立於屋外。風中飄逸的白色孤影,已經靜靜停駐良久,恍似在等著什麼。

  後方傳來荊掠憂愁的嗓音。「那姑娘來了沒?已經三十日,她不要命了嗎?無痕,她到底來了沒,無痕?!」

  「哼!」荊無痕不耐地拂袖。「她不來就是心虛,死有餘辜。」

  「無痕?那花毒只有你會解,她怎麼可能不來?那麼烈的毒發起來疼死人,區區一個小姑娘不可能捱得住,無痕……會不會她出事了?無痕,你下山去找找。」

  荊無痕垂眼閉目,銀髮拂過冶漠臉龐。「不必多事,她的生死與我無關。」

  「無痕……」荊掠難受地歎氣。「那姑娘好靈慧,你……你真忍心……」

  荊無痕對義父的懇求置若罔聞,只是冶漠地背過身子,忽然,他睜眸,有些怔仲的凝視前方。

  荊掠焦急的聲音傳來。「無痕,你也聽見了?」

  嗯……無痕閉目屏息諦聽,聽見了--風中傳來微弱的琴音。

  荊掠呼嚷。「是琴聲!那姑娘懂得使琴,無痕……」

  山下,芒草叢生處,蔚香思將殘存的一點兒餘力,忍著焚身的痛楚,撩撥相思琴,每挑動一弦都讓她痛得如刀刃切膚,地斜倚著老樹,琴擱在腿上,視線逐漸昏茫……好熱……好熱啊……她的血液彷彿要沸騰地衝出皮膚。

  蔚香思心知已經沒有命捱到山上,只有冀望這琴聲可以引來荊無痕。然而她毒行全身,心痛如絞,氣凝於五臟六腑,痛得琴聲大亂,曲不成調……終於……她鬆手了……霎時間,嘔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相思琴,身子順勢往後癱倒在樹幹旁。

  莫非……她虛弱的垂下雙手,茫然而恍惚地凝視山野荒景,莫非她真要命喪於此?樊烈啊樊烈……這就是你的愛嗎?

  香思痛楚的凝住眉頭,在這麼危殆的時刻,她奇怪自己對那一面之緣的荊無痕竟沒有一絲責怪,只是……只是遺憾無緣再見第二面……

  火在她每一寸肌膚上燃燒,幾乎要燒盡她生命,燒盡她的意識,燒融她的身軀,恍惚中她痛苦的閉上雙目--

  恍惚的意識間,昏茫的腦海裡,她彷彿又見到荊無痕那張冰冶俊顏,彷彿看見他步向自己,用一種冷漠的態勢滿不在乎地朝她而來……那冷漠的雙眸,冷淡的眉眼……他向她直直走來……直直的走來……

  「我不怕……我不害怕……」她喃喃自語,意識被推進一片朦朧之境,終至昏厥過去……

  一條孤影穿越重重芒草,停駐在香思前,冶魅的雙眸凝視著暈厥倒地的香思。

  荊無痕銀髮狂亂拂揚於風中,白色衣袖飄飄。

  他深思地注視草地上香思染血的身子,她白皙的臉龐因花毒而紼紅,像有火在她面龐上燒。

  終於,他俯身,輕易地將她纖柔的身子抱起。瞬間,她像一團火觸上他的胸膛。好燙!荊無痕皺眉,調整手勢,任香思偎進那一片壯闊胸膛。

  抱住香思,荊無痕緩步離開。忽然記起了什麼,他又停步,斜眼注視地上那只染血的古琴,思索片刻,他左手白袖一抖,運出一勁,古琴隔空挑起,架至他肩背,他這才離開。

  入夜--

  好熱,好熱……蔚香思體內似有熊熊火焰勃勃竄燒,然而她淌出的汗卻是冰冷的。

  已經先幫她封住週身穴脈的荊無痕,漠然佇立床畔,雙眸不帶任何感情地注視著床上掙扎、痛苦呻吟的蔚香思。

  「好熱啊……」她蹙眉,痛不欲生。

  「蔚姑娘……」無痕嘗試喚醒她。

  他伸出手,輕輕抹去她額上汗濕的發,猝然,她勉強地睜開眼,眼瞳顯得矇矓,氳著水氣。

  荊無痕俯身間話:「妳體內不止一毒,聽著,我現下不能讓妳服解藥。」

  香思茫然地望住他,她眨眨眼,口乾舌燥勉強擠出痛苦的聲音。「是軟筋散……另一毒是軟筋散……」說罷,她又虛弱的蹙眉,忍受烈火焚燒般的痛楚。

  荊無痕又靜靜站立了片刻,轉身步進鄰室。

  「義父……」

  床上荊掠一見到無痕,唉了一聲,轉身背對他。「早要你別下毒的,現下看她那麼痛苦,你高興了吧?」

  「她體內有另一毒,我不能讓她服解藥。」荊無痕有些惱道。「有沒有其它法子救她?」

  「你是問義父嘍?」荊掠說著風涼話。「當初你要下毒時,怎麼不先問我?」

  無痕冶道:「你說是不說?」

  「唉呀,你何必問我?」荊掠又轉過身子面對義子。「你練了你大師伯那套玄冰掌,你體內留著至寒真氣,運功時升的氣流屬冷火--那姑娘現下可是烈火焚身--」他一副沒啥大不了的口吻接著道。「既然解藥不能服,那你快抱抱她,減滅她的火不就成了?!」

  荊無痕面有難色。「我是說別的法子。」他怎可奪她清白?!

  「呵--」荊掠冷笑。「跟大師伯習毐的人是你,這個毒還有沒有其它法子解,兒子啊,你比我更清楚才是--」荊掠好整以暇地注視無痕,老練的眼眸射出精光。「怎麼,那麼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抱抱她有那麼困難嗎?何況這可是你惹來的……」難得見冷冰冰的無痕臉上有了惱意,荊掠倒是覺得有趣。

  「難不成她會吞了你?」

  「我怎可玷污她清白之身。」

  「是救她,什麼玷污?!」

  「不、我和她沒有感情」

  「哈,哈哈……」荊掠可笑了。「你和誰都沒感情……況且,逼人家服毒時,你可沒這麼不乾脆……」荊掠翻過身去懶得理他。「兒子啊,她那把火是你點的,足以燒壞她五臟六腑,她這麼痛苦,你真忍心撒手……」

  荊無痕沒待義父說罷便掉頭離開。

  重回房裡,但見蔚香思競痛楚的扶案佇立著。

  先前染血的外衫早被他褪去,昏暗透著月影的房間,那潔白的素衣襯得她益發蒼白纖弱。

  她扶著案頭,濁重地喘息,於是房間裡瀰漫了濃濃的香,那香味越濃越艷,就代表著毒發越深越猛……

  荊無痕冶冶站在門扉旁,冷冷地注視她喘著氣的嫣唇,他想,那艷紅的唇彷彿也著火了。她很痛吧?他看她扭絞著細緻的五官。

  彷彿注意到他的凝視,香思忽而韓過臉來,矇矓的眸子對上他陰騖的黑眸。

  「你……」香思茫然的望住他。「我……我要死了嗎?」房裡那盞油燈隨固明滅,她跟中他英俊的臉龐異常冶漠。她-直就覺得他妖異似魔,現下昏暗裡的他益發顯得玄幻難測……

  這聞房在自她唇辦逸出的詭異濃香包圍之下,籠罩了沉沉陰暗的死亡氣息。

  她看荊無酸緩緩步向自己,他那一貫冶漠的臉色讓她猜不穿他的心思。火焰兇猛的折磨她的軀體,她纖弱的身子就快挺不住了。他這樣沉默望著她是什麼意思?她真的沒救了嗎?啊……她眼眶一熱,終於忍不住滑下淚來。「我好難受……」

  荊無痕停在她面前,發現她是這樣無助、這樣嬌小纖弱。花毒燒艷她白皙的臉,於是她明媚得好似一團火焰,燦爛的燃亮他的眼睛。

  香思仰著美麗的臉龐,紅了眼眶,哽咽地啞聲道:「你……」她怕來不及,顫抖地向他伸出手,她手裡揪著一包香囊。「這是鎮眠丹……」那是她從煉丹房偷來的。「往後你義父……要是疼得睡不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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