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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單飛雪    


  荊無痕錯愕了。他不解地望向巧笑倩兮的蔚香思,她正看著他,彷彿他多有趣似地。

  「荊無痕,你渾身長著刺,活似刺蝟。」

  荊無痕有些怔愕,旋即懊惱地攏緊眉棺。她在跟他開玩笑?他不悅地凝視蔚香思眸底的笑意,險些他就要出掌擊斃她,這一點都不好笑。

  「既然公子不能信我,香思也只好服毒了……」說著她拋起藥丸。

  「師姊?!」牙兒衝上阻止,只見香思已張唇吞下毒丹。「妳……妳妳……妳妳妳……」吞下去了?牙兒快昏了,她趕緊掐住師姊喉嚨。「快、吐出來,吐出來!」

  香思輕輕推開師辣。「唉呀,我吞下了。」

  「妳吞下去了?!」牙兒腿軟。「完了,慘了……妳幹麼吞嘛!」她快急死了,香思卻還無事般笑嘻嘻地。

  「嗯……又香又甜,這真是毒藥?」像誘人的蜜糖。

  荊無痕拂袖冷道:「三日後,中毒者,背上胸前起玫瑰色疹,顏色逐日漸深,三十日後由紅轉紫,高燒不退,若無解藥,烈火焚身,痛不欲生至死方休。」

  牙兒聽了眼眶泛紅。「真殘忍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歹人。」

  香思只是淡淡笑著。「沒想到荊公子性子孤泠,卻使這麼烈的丹藥。放心,我不會洩漏此處,三十日,我必返--」香思挽住牙兒手臂。「告辭。」

  她旋身離去,身後傳來荊無痕淡漠的聲音。

  「妳不是想見貝多子樹?」

  香思停步。

  荊無痕道:「毒藥是貝多子樹盛開之花煉製。」

  香思訝然轉身,?見他一臉漠然。

  「現下,它就在妳腹內。那異香就是貝多子樹,妳吞服它,這香味會一直跟著妳直到毒解為止。這樣妳開心嗎?」

  這樣妳開心嗎?

  蔚香思怔住了。她張唇,忽然不知該說什麼。她聞到異香溢出她的唇瓣,不敢置信地凝視荊無痕莫測高深的表情。

  他在想什麼?餵她毒藥只是要她封口嗎?但為什麼她不生氣,有的只是迷惘。

  荊無痕像謎一般佇立她面前,他身側貝多子樹迎風搖晃,搖下了一片片墜葉,飄墜他們之間,像預告著某種意旨,那殘花煉製的毒藥暖暖地溶化在她的腹內,嘔出一陣陣香味。

  荊無痕凝視她震驚又迷惘的表情,她雙腮嫣紅,他想像那赤紅的丹藥躺在她溫暖的腹內,他胸腔莫名一緊,天氣好像熱了。

  艷紅的藥丸,像種子,深植在香思腹內,等待開花結果

  荊無痕冷漠的眼眸對上蔚香思迷惘的雙瞳,似乎有種曖昧不明的情愫正開……

  「你明知她不會說出去的。」荊掠任由義子扶他回床上,他聲音虛弱,一點也不似方才和香思用膳時的健朗口氣。

  「你不該下床。」荊無痕冷淡責備,佇立在床沿。「不該說那麼多話」義父幾乎耗盡了元氣。

  「唉!」荊掠歎息。「那姑娘恁地聰慧,我好久沒和人聊天,我很高與。」

  「她工夫不淺,可能是那個教派尋來的。」荊無痕謹慎道。

  「不,她不像要來害我們的。」荊掠對她的印像好極了。

  荊無痕不這麼認為,他冷漠道:「我逼她服毒,要是她敢洩漏出我們的行蹤,就得死。」

  「無痕--」他還是那麼一句。「你知道她不會說的,她眼裡只有善意。」

  「她的談吐,還有背上那把劍,極可能師出名門。」無痕冷靜理智地提醒義父。「江湖上各教派全與你為敵。」

  荊掠疲憊地窩進被裡。「我不懂,為什麼非要她服毒,對她太不公平了。」

  「別忘了--」他冷淡地提醒。「你封了我的刀,又逼我立誓不開殺戒,我只有出此下策。」

  荊掠痛苦的歎氣,背過身子。「難道……我一生都得活在痛苦中?江湖路一步錯步步錯……」

  對於義父千篇一律的懺悔,荊無痕只是冷漠以對。

  他望著義父狼狽而醜陋的背影。

  「無痕,昨夜她說的你全聽見了,為什麼我沒有早些聽見那樣的話?為什麼?」

  荊無痕沒有回話,他一向不多言。

  他望著義父靜靜看他被病痛折磨痛苦的呻吟,無痕知道義父時日無多,但是他並沒有太多悲傷的感覺,也許是他自小生長環境就不同,早早習慣用冷漠來面對人情反覆世態炎涼。

  七歲前,荊無痕本性聶,原是富貴官人之後,由於他特異的髮色之故,他的生父竟聽信道士之說,認定銀髮之子將礙及仕途?於是愚蠢自私地將他遺棄。

  荊無痕一夕之間,由得寵的驕子淪為鄙夫之子,在鄉野裡其髮色又受盡同儕歧視排斥,因而造就出他孤僻陰冷的性子。

  然而命運之輪總是如此的玄妙,同樣長相異常,江湖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三大惡人在一次意外的邂逅下,瞧見了正被一群少年欺負的荊無痕。

  容貌同為異常,命運同樣曲折,於是三大惡人帶走他收為義子,從此改變了荊無痕的人生。

  是一種同病相憐的心態讓三大惡人將無痕視如己出,撫養至大;亦是一種矛盾的情感讓生性淡薄冷漠的荊無痕願為惡人效命,至死不渝。

  荊無痕讓殺人如麻的三大惡人有了感情的依歸,然而三大惡人卻沒能改變荊無痕,他的依歸在哪?他的感情沒有靠岸……

  下山的小徑上,落英繽紛。

  牙兒猶擔心地叨念不停。

  「勸妳別老往外頭闖,妳老不聽,現下闖出禍了吧?」牙兒氣呼呼地。

  「我看得跟師父說,師父那麼厲害見多識廣,認識的門派又多,一定有方法可以解妳的毒。」

  香思聽了急道:「不准跟師父說。」她瞪師妹-眼。

  不行?「好好好,那跟大師兄說也是一樣,大師兄人脈廣,又那麼喜歡妳,一定會找到解藥。」

  「更不准告訴他!」香思斥道。

  「這也不行?」

  「樊烈的性子妳是知道的,難保他不會殺上嵩山。」

  「哼哼!」牙兒笑得眼瞇瞇。「那更好,師兄的焚宵劍和妳的瀲水劍一般厲害,一定可以把那個叫什麼痕的砍得慘兮兮。」想到那冷傲的男人跪地求饒的模樣,真是爽啊!

  香思皺起眉頭。「牙兒,怪不得師父不讓妳習武,妳滿腦子暴戾念頭,心浮氣躁,讓妳習了武功還得了。」

  「唉喲--」牙兒委屈地瞪師姊。「妳說這是什麼話?師妹可都是為妳擔心為妳愁哩,真沒良心!」

  香思了然回瞪她一眼。「我看妳是恨不得見人開打。武功是用來防身,不是拿來鬧事的。」

  牙兒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妳真奇怪,一身武藝不找人較量較量,哪會痛快?」牙兒打量著師姊。

  「嘿,我現在一和妳說話就聞到好濃的香味,看來那毒可是挺厲害的,三十天後妳真的要再來?」

  香思沒有回話,即使她不回話牙兒也知道答案。

  「師姊,那個冷血的荊無痕,還有那個怪老頭恁地恐怖,那地方陰森森地,真不知妳再來會不會出事,妳真不讓師父知道?」

  「牙兒--」香思淡淡地道。「要讓師父或師兄知道這事,我會很生氣的,」蔚香思笑瞇瞇地望住師妹。「我很少生氣。」

  「是啊!」牙兒點頭。「幾乎沒生氣過。」她望著師姊笑瞇瞇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一些些膽寒。

  「有句話說,會叫的狗不會咬人,會咬人的狗不叫--」

  這意思很明顯,牙兒如果說出去,可能會很慘很慘,師姊聰明絕頂武功高強,她才不敢挑戰她哩,

  「我知道我知道啦,我不說行吧!」旋即她搔搔頭。「不過妳這次又溜出去旅遊,回去一定會被師父罵,連我也要跟著挨罵,唉……」

  「放心吧--」香思微笑。「我已經知會過師父。」

  「哈?」牙兒橫師姊一眼。「知會?這次是派誰去通知他老人家?」師姊哪次不是先斬後奏的?

  「呵呵……」香思攬住牙兒臂彎。「沒,師姊這回什麼人也沒派。」

  「敢情大夥兒都學聰明了,不幫妳送口訊了?」每次都被師姊耍得團團轉。「敢問妳是如何『知會』師父的?」

  香思笑意漾深。「極普通極平常的知會法。」

  「啥?」牙兒好奇極了。「快說給我聽啊--」

  龍虎門--

  門主書房內,樊烈震怒而不耐的表情顯而易見,面對著捻香的師父,他爆出這些日子以來數不清第幾次的怒吼。

  「還沒回來?她到底玩夠了沒有?!」

  樊烈暴躁的咆哮聲令龍虎門門主--蕭凡,耳朵痛了起來,他歎氣,揚起眉頭,看著香煙冉冉升起。

  「吾徒勿躁,香思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若是想做什麼,誰也攔不住她,即便是你我都不行。那丫頭看起來溫溫順順地,其實骨子裡反叛得緊,她不讓人管的,所以師父也……」

  樊烈急躁地揮揮手,打斷師父溫溫吞吞的解釋。

  「未出閣的女孩子家,隨便地在房間留封家書,連知會一聲也沒有,就擅自地出門遊山玩水,成什麼體統?萬一路途上遇著了危險呢?萬一結識了壞朋友呢?萬一讓人給拐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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