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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雷恩娜(雷恩那) 他伸過手撫了雲紗的臉一把,雲紗一驚,急急地躲開。她起身太過突然,又連著幾餐未進食,登時頭暈眼花。 「你,你別過來!」扶著牆壁,她勉強支撐著身子,雙眸驚懼而戒備。 「我知道你想走。」他攤了攤手,朝雲紗逼近一步,「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乖乖說出流袖織染織技術的秘密,海闊天空,你隨慮可去。」細小的眼閃爍著狡獪,他雙手一拍,一名下人端了只托盤呈上,盤裡頭放置著兩東線絲。 「我不懂,冠彩坊的染織師傅比你們的好,染料亦是精心挑選,工具可比流袖織的周全,怎麼染成的線絲偏偏沒你們的出色?」裘元霸搓揉著盤中一邊的線絲,那柔軟滑膩的觸覺,出自流袖織的獨家功夫;而相較另一束線絲,染色相同,卻無光澤。 「為什麼?!」忽然一聲巨響,裘元霸一掌擊在桌上,桌面的杯盤相互撞擊,有些則摔落地上。他態度轉變如風,兩眉豎直,雙眼猙獰地瞪著。 雲紗捂著胸口,逼自己迎視裘元霸。流袖織和阿爹的生命全毀在他手上,她不怕他的;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心怯? 「為何要害人……這樣不擇手段?」 「榮華富貴、染織狀元、御用選絲的封號。」他更近一步,幾乎將雲紗逼入牆角。 「為名為利……就為這些罷了?」 「這些還不夠嗎?這些,有誰不愛?」裘元霸冷冷地瞇起利眼,「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早點說出就少受點罪。你不從,我多得是折磨人的方法,到時,你這一身細皮嫩肉,我瞧是撐不住的。」 有人為了名和利,為了某些目的,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太單純了…… 曾經,漠巖對她說過這般的話。她錯在太過相信人性,不知人間險惡。但人心總有所執著,裘元霸為名利、為那富貴煙雲;而漠巖和她卻是同病之人,心繫於一生所愛,執意去追求圓滿,依舊無法成全。 恍若末聞裘元霸那番威脅之語,雲紗低垂著首,淡然地牽動唇角。再次直視裘元霸時,她的小臉上罩著安詳又縹緲的神色,眼底無波無浪、無心無緒。 「我若說了,你會放我走?」 「這是當然。」 「好……」雲紗深吸了一口氣,「我說。」 「你能聽話就最好了,省掉我不少工夫。你爹如果同你一樣,也不會讓流袖織落得這等下場。」裘元霸捻了捻鬍子,神態得意。 「我只願意告訴裘老爺一人,請裘老爺摒退左右。」 裘元霸瞧了她一眼,隨即輕笑。「這簡單。」他手勢一揚,兩旁的隨從便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現在沒第三個人,你可以說了。源源本本的,把流袖織的那套全說個明 白。 」 他的身影籠罩住她,雲紗幾乎要沒法呼吸。趁著裘元霸毫無防衛之時,她心一橫,猛地衝向他,結結實實地撞在他身上。 裘元霸怒喝一聲,接著腰間吃痛,他不假思索地甩開了雲紗,鮮血自腰側流出,傷口不深,卻教他嚇出一身冷汗。摀住傷處,他來回瞧著自己的傷和雲紗手中握著的碧玉簪,不能置信。 「你這賤人!」他怒罵一句,一掌摑了下來。 那一撞已用盡雲紗所有力氣,裘元霸這一掌她根本避無可避。辛辣的刺疼罩頭而下,她被打得撲倒在地。 不許暈倒!她心中嚴厲地告訴自己。她吃力地撐起身體,倔強地揚起下顎盯著他,雙唇亦倔強地抿得死緊。她舌間嘗到了血腥味,絲絲鮮紅溢出了嘴角。 「霸爺!」門外的人聽到聲響,闖了進來。 裘元霸氣不過,兩眼幾乎噴出火來,對著雲紗一揚手又是一掌。雲紗拚命地揮動簪子,猛刺了兩下,力氣已使不出來了。她的手腕讓裘元霸扣住,骨頭被捏得咯咯作響,她疼得握不牢簪子,它由手中掉落,在地上摔碎了。她悶聲忍著疼,冷汗卻佈滿了額頭。 「你……你殺了我吧!」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你自討苦吃,怨不得誰!」 雲紗突然叫喊了出來,臉色慘白,汗水和著淚進流而下--她的手腕硬生生讓人扭斷了! ************ 好疼好疼,再也提不起半點兒力氣了……她像小蝦米一樣蜷曲著身體,腦海裡空白一片,只有痛楚千真萬確的,如影隨形的附著不放。 眼淚違背了意識,雲紗迷迷濛濛地流著淚,淚珠滾落滿腮。她模模糊糊地想著:她什麼事都做不好,對不住阿爹,在黃泉路上相逢,她沒臉見他老人家了…… 「霸爺,這小娘子恐怕已成嘯虎堡的人了,咱們做得這麼絕,恐怕不太好吧!」 一名瞧來頗有份量的隨從提出看法,擔心裘元霸一怒之下,真對乎雲紗下了殺手。「她若死了,咱們盼的東西要不到,壞了霸爺的心血。再者,那日與她同行的姑娘脫逃了,往後嘯虎堡追究起來,咱們也不好交代。」 「這賤婢以為依附了嘯虎堡,老子就不敢動她嗎?!頂多是丟了一名奴婢,冠彩坊奉送他十名就是。若非扯破了臉不可,我也未必怕他!」裘元霸喘著氣坐在椅子上,手下正替他包紮傷口。他自是怒不可抑,兩道精光射向地上的瘦小身子,「你救了別人,看誰來救你!」 雲紗悄聲笑了笑,眼淚仍靜靜淌著,沒一絲能力開口了。她沒想過要活著出去,沒盼望誰來救她,更不可能讓裘元霸知道她是漠巖未過門的妻子。這樣最好,她不願將嘯虎堡牽涉進來,只是見不著漠巖一面……唉,生時不是向家人,死後亦非向家鬼,她飄飄蕩蕩虛無的魂魄,依然和漠巖圓不了緣…… 一隻手粗暴地抓起她的發,重重地提了上來,她聽見裘元霸在耳邊咬牙切齒,「不怕你不說!」然後,她的身子便被甩向一旁,震得她厥了過去。 「把這賤人關到地窖,老子要好好折磨她!」 *************** 好熱……好悶……空氣裡嗅不出一絲風,宛若熾熱的煉獄。 一掛一掛的布匹在火海中煎熬,四周儘是灼燙的火紅,連著天際,無邊無涯。 阿爹!阿爹……別進去……誰瞧見了我阿爹? 雲紗躺在地上,燥熱的氣息將她團團包裹。地板是燙的,氣流是燙的,身子是燙的……她隱隱約約捕捉到了音浪,紛沓慌亂的腳步,此起彼落的吆喝驚呼,一時間,她以為又回到流袖織失火的那一個夜--執著碧玉簪,才思量,房外已是烈焰沖天…… 阿爹……漠巖!救救我阿爹!救我阿爹…… 原是出奇的冷,蜷縮著身子依然抵制不住的寒氣由四面八方侵入;她昏睡了過去,卻讓莫名的熾熱燃燒意識,半夢半醒之間,擺脫不掉的窒悶難受。 這是必經的過程嗎?在投入黑甜的懷抱前,必要承受的煎熬?原來黃泉路亦是難行,在熾熱與冰寒的地帶交迫,無一盞指引的明燈,虛無的魂魄悠悠蕩蕩,尋不到歸往地府的路。 忽而,身軀離開了燥熱的地面,神志陡然清醒幾分。有人摟著她,雙臂溫柔地圈住她的身子,是她熟悉的胸懷,憶了千萬回,盼了千萬著…… 「雲紗……」那個人喚著她的名兒。 雲紗微微吸著氣,不想動,也沒氣力動;想笑,也好想哭。 「雲紗。」他再度喊著,聲音繃得死緊,伸手觸探她的鼻息。「跟我說話,雲紗,說話!說你聽得見我!」他生氣的命令,用力搖了她一下。 「疼啊……」雲紗眉頭緊蹙,覺得全身發痛,勉強地撐開兩眼。黑暗中,一支火把移近她,她無法適應,眨著眼,一句呻吟無意識地出了口。 「你別摟太緊呀!」朝顏低喊著,將火把挪近些。 看清了她的模樣,向漠巖倒抽一口涼氣,胸口急速地起伏,氣息梗住喉頭,艱澀得無法成聲,怕一啟口,暴怒便淹沒了理智,一切將失去控制。他雙掌緊握成拳,力道使骨頭咯咯作響,怒火狂濤幾乎將他滅頂。 「我要殺了他們!我……我……」忍受不住,向漠巖終於嘶喊出口。他大口喘著氣,雙目直直盯住雲紗瘀青的臉龐,她嘴角的血絲乾涸,唇瓣破裂發腫。 「你……他們竟把你傷成這樣!」他想碰觸她的面頰,又怕不小心弄疼了她,只拚命令自己冷靜,卻仍然徒勞無功。 他們?這裡是……是冠彩坊,週遭昏暗,她依舊在地窖裡! 「快逃……」雲紗驀地撐開眼,氣若游絲,「別管我,快逃……」 「別怕,我在這裡。」向漠巖始終未敢觸摸雲紗的臉蛋,躊躇著,最後手掌覆上她的額,輕緩地撫動,啞聲道:「你莫怕,我帶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