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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千水    


  月靈咬著唇,強忍喚住他的衝動。她無緣無故地劃傷了他,他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月靈不停地吸著氣,要自己不可以因為他的冷漠就傷心,那一點道理都沒有。他是她的仇人,她不應該對他覺得抱歉,也不應該為了他的傷沒上藥而擔心,更不應該……對他在生氣地跑開後,還記得為她帶食物回來的舉動覺得感動,她是被他強擄,來的,他要負責她的食住也是應該。

  可是……為什麼她卻什麼怒氣都沒有,只感到想哭?他沒有丟下她,他還是回來了……

  月靈坐在擺滿食物的桌子前,看著這些熱騰騰的飯菜,想到屋外快到冬天的低溫,這附近沒有人家,不知道他是從多遠的地方替她帶回食物,還用什麼方法維持這些飯萊不會冷掉。一股酸楚迅速湧上來,含在眼眶的淚也開始掉下。

  她的抽噎聲很細微,跟屋外冷風的呼嘯聲相比,根本不能算是聲音,但他就是聽見了。狂劍一開門,就看見她佈滿淚痕的蒼白容顏。

  月靈呆了一下,回神過來,立刻低下頭,用手背擦著臉。

  「我……我沒事……」她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摟入一堵寬厚的胸膛裡。

  月靈抬起頭想抗議,但一發現他關心的眼神,才停了的淚又開始往下掉。狂劍粗魯地將她的臉往懷裡塞。

  「別哭。」

  她顫動著肩,抽抽噎噎的低泣聲不斷傳出,好一會兒,她才又停了淚。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抬起她的臉,拿出絹帕沉默地為她擦著淚,熟練的舉動像是他已經做了幾百次。她默默地任他擦完淚,然後拉住他的手臂。

  「對不起。」她低語,望著他臂上已經乾涸的血跡。「我不是故意的……」

  「不礙事。」他簡短回道,「你吃點東西吧。」他再度要退開。

  「你也一起。」她拉住他的手。

  狂劍看了她好半晌,唇邊揚起一抹冷淡的笑容。「你不怕我了嗎?」

  「不怕。」她抑下紛亂的心跳。

  「是嗎?」修長的手指從她腰際往上拂,停在她胸口。他熾熱著眼神望住她,她沒有退縮。

  「你不會傷害我。」她突然有了這種篤定。

  「是嗎?」

  月靈深吸口氣,決定不被他的冷漠給嚇倒。

  「你的藥放在哪裡?你的傷口必須上藥。」

  「死不了。」他收回手,淡漠地說。

  「是我誤傷了你,讓我幫你上藥,就當是讓我安心好嗎?」她請求道。

  「那麼快就忘記我輕薄你的事實嗎?」他在笑,但眼裡沒有一絲笑意。「我是你的仇人,不管我想做什麼,你都阻止不了。一頓飯菜就可以收買你了嗎?」他一步步逼向她,大掌托在她腰上游動著。

  「你不是那種人。」她握住他的手,讓四隻手掌交握住,眼神堅定。「真的要傷害我,你可以輕易做到,可是你沒有,只是照料我的傷、照顧我的需要。」真要輕薄她,他可以做得更徹底,但他沒有。奇怪的是,她居然可以領會到他的想法與一個舉動後面所代表的意思。她的自保一定讓他難受,否則他不會用這種言辭來保護自己。

  「狂劍,我們真的是仇人嗎?」她脫口問。

  狂劍深深看著她,臉上的冷淡慢慢退去。

  「是或不是,由你決定。」

  ∮∮∮

  平王爺迎親的隊伍裡,至少有兩百名的護衛,然而一個狂劍就足夠使這些護衛死傷過半,連平王爺自己都難以倖免。月靈被劫走後,平王爺派人回京城通知常喜,再派另一組人去探查狂劍的下落,自己則與那些受傷的護衛到城外的驛館留宿。

  讓隨身侍衛替他的傷口上完藥後,平王爺揮退所有人,一個人在房裡沉思。

  天綬門三絕——鬼刀、夜魅、狂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但見過他們的人不多。他們一直替皇上做事,也算是朝廷的棟樑之一,但是據他所知,三個月前,鬼刀因為犯罪而就戮,一個多月前,夜魅和狂劍也雙雙退出天綬門,三絕至此算是名存實亡了。

  他一直為無緣得見這三個人才而覺得遺憾,今天終於見到其中之一,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狂劍不愧有「狂劍」之名,他從不知道世上有凌空馭劍這種功夫,以為那只是傳說。然而狂劍名為「劍」,卻從不提劍,他所用的劍法,就是傳說中那種絕俗劍法,以一擋百,所以在眾人圍攻的時候,他仍然從容不迫,以劍橫掃千軍,同時擄走了即將成為王妃的月靈。

  由狂劍對月靈的種種舉動——摟抱、扯去紅嫁衣、又以自己的外袍取代,可以看出他對月靈強烈的佔有慾。尤其他狂猛的怒氣在月靈弄傷自己時,立刻轉為慌亂的關懷,那一剎那,似乎所有的人都消失,狂劍眼裡只有月靈,匆忙得只顧立刻帶著她離開。他未過門的妻子被人擄走,而且對方只是個平民,堂堂王爺被如此羞辱,他應該生氣的,然而他的怒氣有一半被這一連串不合理的事情給引了開。

  常喜說是為了避開狂劍,才不得不這麼快舉行迎娶,他信了。

  可是他沒忘記月靈始終是不願意嫁給他的,即使失去記憶,月靈仍然保有自我。他曾經以為可以如常喜所言,和月靈重新開始,但事實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王爺,喜公公求見。」門外的護衛通報道。

  「請他進來。」收起心思,平王爺回道。

  「是。」護衛將喜公公帶進房之後,又退了出去。

  「常喜參見王爺。」

  「免禮。」平王爺請他落坐。「常喜,你應該已經知道靈兒所發生的事,你能夠找出靈兒的下落嗎?」

  「狂劍一向行蹤不定,尤其在他離開天綬門後,要見到他更難。」知道女兒被劫走,常喜一路上已經想了很多。「王爺,我想派東廠的人出去尋找,在靈兒有傷在身的情況下,狂劍不可能帶著她離開京城太遠,我讓東廠的人徹底搜尋京城附近方圓兩百里的地方,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回靈兒。」

  平王爺想了想。「這樣漫無目的地找太費時間,本王想貼出公告懸賞。」

  「王爺,常喜以為不妥。」他搖搖頭。「靈兒即將是王爺的妃子,她被擄走的事一旦張揚開來,不但對王爺的名聲有損,對靈兒的名節也是一大羞辱;以後就算找回靈兒,她恐怕也無顏再進王府。」

  平王爺一頓,常喜顧慮得也對。

  「王爺,靈兒是我的女兒,她被狂劍擄走,如果王爺嫌棄了靈兒,常喜絕無怨言。但找尋靈兒的事,常喜希望王爺不要張揚,我保證會盡快將靈兒找回。」

  「本王明白你的顧慮,為了靈兒,本王不會張揚這件事,但只怕瞞不了多久。」平王爺思忖道,「這樣吧,本王調一些人來,就由你統一指揮,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狂劍和靈兒的下落。」

  「謝王爺,常喜遵命。」

  「本王暫時不會回洛陽,就在這裡等你的消息,如果找到狂劍或者靈兒,你立刻派人通知本王。記得一點,如果見到狂劍,可以傷、可以擒,非到不得已時,不要傷害他的性命。」平王爺交代道。

  「這是為什麼?」狂劍如此輕視王爺,做出擄走王妃這種事,平王爺難道不生氣嗎?

  「他是個人才,本王要親自會會他。」平王爺清楚地交代,「常喜,本王不過問你與天綬門之間的恩怨,但是狂劍的命要留著,明白嗎?」

  「常喜明白。」接收到王爺不容抗命的眼神,常喜吞下所有的意見,怏怏不快地告退。

  常喜帶著怒意離開驛館。如果狂劍沒來劫親,靈兒順利嫁給平王爺,他可以網開一面,不與狂劍計較,但現在是狂劍自尋死路。哼,要留下狂劍的命,除非狂劍不是他找到的!

  第五章

  從昨天晚上她問了那句話、他丟下那句回答後,狂劍就變成一個惜言如金的男人,一句話也沒有。而月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後,她上床休息,他就守在門外。

  有一瞬間,月靈很想喚他進來,告訴他不必在屋外忍受寒冷,但是屋裡只有一張床、一條被、一張桌、幾張板凳,他進來了能睡哪裡?可是出乎意料地,這張床上卻有兩隻枕頭,一個看起來像經常使用,一個卻像全新的。她在猶豫間入眠,半夜裡覺得冷的時候,恍惚間似乎有人替她蓋上被子,讓她得以繼續安睡到天明。

  她一直睡到天亮才清醒,梳洗過後,狂劍便推門進來。

  「你……」她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什麼。「你一直在門外?」

  狂劍沒有回答,將另一個布包放在桌上後,他筆直地走向她,推她坐上床沿,伸手探向她的襟口。

  「你——」她飛快捉住自己的衣襟,臉色因為想到昨天療傷的那一幕而泛紅。

  他沒有理會她的抗拒,拉下她的手後,小心地將她的衣領褪至肩膀,目不斜視,只查看她傷口的情況。月靈別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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