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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千水 第四章 狂劍帶著月靈回到君子湖附近的居處,將她放上床後,立刻解開她衣襟,查看右肩的傷口。傷口經過縫合,原本已經結痂,但是她今天一動,卻扯裂了肌膚,泛出鮮血,必須立刻重新處理。因為他是用劍者,所以身上不乏治外傷用的金創藥,也因為他是江湖中人,所以他學會了基本醫療方式。只要傷口不複雜,都難不倒他。取來針線及上好的金創藥,他點住月靈的定身穴,將手絹橫放入她的嘴裡讓她咬住。 在療傷的時候,她勢必得忍受痛楚。狂劍沒有遲疑,雙手精準地動作著。在他動針的時候,月靈疼得清醒過來,嘴裡緊咬住手絹低吟出聲。她的眼因為泛淚而迷濛,一低頭,竟看見自己上衣半褪,連兜衣都被解開,她訝異地倒抽口氣。 「你……」她只發出一個單音,嘴巴因為咬著手絹而無法言語,想動手掩住自己,卻發現自己全身無法動彈。他……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她又羞、又驚、又氣,卻動彈不得。 而狂劍一點都不受影響,仍然繼續手邊的動作。月靈盯著他又看看自己,半掀的兜衣幾乎遮不住胸前的春光,她緊閉上眼,淚流了下來,卻不知道是因為傷口,還是因為他的輕薄。她倔強地忍著疼不肯再哼出聲,等他處理好她的傷口,重新灑上金創藥,她已經再度陷入昏迷。 狂劍解開她的穴道,拿開她嘴裡濕漉的手絹,先綁回兜衣,再掩回上衣,然後掬來布巾,輕輕擦拭她的淚痕。他不是沒有看見她剛才的羞與怒,只是處理傷口的時候,容不得他分神來安慰,直到此刻,他才流露出心疼的眼神。 這道傷,是被他的劍所劃……看見傷口,狂劍的冷漠全然退去,為傷了她而自責。他不容許任何人傷她,結果真正傷了她的,卻是自己…… 但終於,她在他身邊,沒有嫁給別人。狂劍小心地抱起她的上身,在不弄疼她傷口的情況下擁她入懷。十里長堤上,她再度失約。狂劍不再等待,打算再次潛進東廠。那天她被他的劍所傷,傷勢一定不輕,就算再去會被常喜發現也無妨,那群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結果他一進城,聽到的消息卻是——她即將和平王爺成親!這不可能,他的月靈不會嫁給別人。然而他卻親眼看見她上花轎,沒有半點反抗地隨著迎娶隊伍,離開京城。她要嫁給別人——光想到這個事實,狂劍已全身怒火勃發,在迎娶隊伍出城之後,他立刻動手搶親!不,是搶人。月靈是他的,誰也無法取代。可是她見了他,居然是一副完全不認得的模樣,不但不願意跟他走,還……怕他,這是怎麼回事? 想到她在他懷中居然會抵抗,狂劍的臉沉了下來。 月靈的眼睫眨了幾下,才從疼痛的暈眩中醒來,一張開眼睛看見的,卻是他沉了臉的冷漠模樣。「不要繃著臉,不好看,會嚇人哪!」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細白的手也自動地伸出去。 狂劍沒有讓她碰到他的臉,反而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眼裡難掩激動。「你記得?」 記得什麼?她眼裡透著疑問,神情開始慢慢變得精明,驀地,她全身一僵。她想起了發生的事,而他……她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裡。 「別動。」他的手臂本來是抱著她的,但考慮到她的肩傷,他皺了眉,讓她掙脫開去。 「你……」她深吸口氣,雙手本能地揪緊自己沒有繫好的襟口。「你是誰?為什麼要抓走我?」他的眼神似乎沉黯地閃了下。 「你不記得我?」他的自尊容不下自己先做表態。 「不記得。」她回答,眼神戒備地盯著他。 「那你記得什麼?」 「常喜是我的義父,我和平王爺兩情相悅,即將嫁給他。」她回答重點部分。狂劍週身散發出冷冷的怒意。 「兩情相悅?!」 月靈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的驚懼沒有剛開始那麼多,她甚至覺得儘管他看起來很可怕,但他不會傷害她。「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誰?」 「狂劍。」 狂劍她渾身一震。 義父說他殺了大哥,他冷酷無情、痛恨義父、是她殺兄的仇人,在見到他的時候,她可以殺了他來自保。月靈想到了義父交給她的匕首。 在她腦海裡的念頭還游移不定的時候,狂劍來到她面前。 「你真的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嗎?」 「我們之間……」他墨黑眸子裡的感情撼動了她,讓她覺得迷惑,可是她對他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我和你……應該是仇人,義父說你害死了大哥,你恨義父、也恨我。」 「我不恨你。」 「那為什麼你要殺死大哥?又在迎娶隊伍中帶走我,對我……」她的臉不自然地紅了。「對我任意輕薄?」因為他們之間,從來不分彼此。 忍住欲出口的回答,狂劍看著她的眼神轉為審思。「你記得你是怎麼受傷的嗎?」 「是你傷了我的,不是嗎?」 「這也是常喜告訴你的?」 「是。義父不會騙我。」她深信不移。 「是嗎?」他冷笑,「可是他卻讓你失去記憶。」 「義父沒有讓我失去記憶,我會忘記一切,都是因為你!」她反駁,「你和夜魅對我做了什麼,讓我忘記一切,而義父和劉御醫不斷地幫我、治療我的傷,義父會難過,都是你害的!」 「我不會害你。」他沉聲喝道。 「如果你沒有害我之心,為什麼強行帶走我,還傷了那麼多人?」 「因為他們該死。」他冷著聲音。 「他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你要殺他們?你的行為那麼殘忍,就像義父說的,你根本沒有人性!」 「住口!」他攫住她的下頷。「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生氣了,最懂他的人應該是她,他不許她說出任何辱罵他的話。 「我不住口!」月靈反抗,用力想掰開他的手。 「我和你有什麼仇恨?為什麼你要害死大哥、要害義父,還要破壞我的名節?你強行擄走我,又看了我的身體、任意對我輕薄,你……你讓我沒有臉去見平王爺——」 「住口!不許你提起他,他跟你無關!」他低吼,俯下身強吻她不斷蠕動的唇。「你是我的,你屬於我……」 「不——」 慌亂間,她曲起膝想抵抗他的入侵,卻不意抓住藏在小腿旁的匕首,她想也不想地抽出匕首,用力朝他刺去!看見匕首,狂劍不閃也不避,任鋒利的刀刃硬生生劃上他的手臂,鮮血迅速染紅衣袖。 狂劍一動也不動,月靈卻嚇住了。她只是想阻止他的輕薄,沒有要傷他的意思,可是她卻用匕首劃傷了他…… 她心口驀然一揪、手腕鬆開,匕首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狂劍看著她刷白的臉。「你……居然傷了我——」他不怒反笑,但神情裡滿是悲愴。他惟一深愛、重視她更甚於自己的女人,如今視他為仇敵。半個月前,她還柔順地依偎著他,半個月後,她卻以匕首殺他。 他忽而放聲大笑。「常喜,你夠狠。」讓他深愛的人來殺他,教他無從防備,也痛徹心扉。 ∮∮∮ 在狂劍大笑過後,他離開了小屋。 月靈沒有乘機逃走,看見他痛苦,她不但開始內疚,而且覺得心痛。他真的是她的仇人嗎?為什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下意識裡,她並不仇視他,剛剛刻意將他當成仇人,防備他、攻擊他,她只覺得痛苦。紅色的嫁衣被狂劍憤怒地脫下,幸好她還穿著素色的中衣、一層較薄的單衣,最後才是貼身衣物。 入了夜的小屋裡溫度變得寒冷,她抓來他的灰色外袍裹住自己,整個人蜷縮在床柱旁。 他會不會就這麼丟下她,自己一個人走掉?想到狂劍可能一去不回,月靈的心一陣一陣地揪疼起來,淚水刺痛了雙眼。「狂劍……」她不自覺地低喃。 就在她猶豫著該不該離開的時候,小屋的門突然被打開,一陣冷風吹了進來,狂劍的身影也出現在門邊。 「狂劍!」她訝然的低呼裡滿是如釋重負。 狂劍沒有看她,只是將手上的紙包放在桌上。轉身將門關上之後,他打開油紙包,裡頭食物的香氣立刻飄了出來,月靈突然感覺好餓。從早上離開常府後,她一直沒有進食……但她接下來看見了他手臂沒有包紮,也沒有上藥。她伸長腳,下了床站立著。 「過來吃一些東西。」狂劍低沉地出聲,沒有情緒的臉和語氣讓人猜不出喜怒。 她向他跨了一步。「你的傷……還沒有上藥。」 「無所謂。」他不在乎,將飯菜擺放好之後,轉身走開。 「你……你要去哪裡?」看見他要走,她立刻問。 「外面。」丟下兩個字,他沒回頭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