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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齊晏    


  第八章

  房慶緒的一條命雖然撿了回來,卻嚴重傷及右肺,命在旦夕。

  當齊珞得知房揚古帶著魏嬰逃走,而且魏嬰又是魏國公主的身份時,頓時大為震怒,急派快馬回臨淄,向齊王要兵追捕他們。

  突如其來的消息一傳回臨淄城,如同一塊巨石丟進平靜的湖面,頓時騰起滔天大浪。

  憑空冒出來的魏國公主,竟讓鎮守大梁的齊國大將軍房慶緒性命垂危,又使少將軍房揚古失蹤,這些消息弄得齊國上下人心惶惶、臆測紛紛。

  齊王為了安撫民心,立即卸下房揚古的兵權,特地派了重兵進駐大梁,大肆搜捕房揚古和魏國公主,下令非要找出他們,處以極刑不可。

  重兵忽然進駐大梁,日夜挨家挨戶的搜尋房揚古和魏嬰,使得城中風聲鶴唳,人人惶恐不安。

  漫天飄雪。

  魏嬰與周邈、張馥等一行人,天還末亮就從小酒店出發。

  路經一處驛館前,張馥看見了貼在門外緝捕房揚古和魏嬰的告示,立即提議改走山徑,避人耳目。

  一行人在荒涼的山徑行走了近五天。

  朔風陣陣從身後吹來;鵝毛般的雪花越下越密,到了傍晚,雪深近尺,一行人的坐騎再也支持不住了。

  陳青虎勒住馬頭,四下眺望,揚聲說道:「雪越下越大了,再繼續趕路,別說牲口挨不起,恐怕公主這樣的柔弱女子,也抵受不住這等嚴寒啊。」

  「若沒有這場雪,咱們早已經趕到小城鎮了。」周邈皺著眉說。

  行了幾日,魏嬰極少和這五個大男人交談,總是一言不發地縱馬前行。

  她無法忘記,當自己決定與這群人離去時,房揚古憑窗而立的背影,是那麼悲涼卻清明。

  他們彼此都瞭解,他們需要的是時間。

  魏嬰緩緩抬起頭,見灰雲越壓越低,飛雪撲面,她輕輕問:「這裡離小城鎮還有多遠?」

  「大約還有五里路。」張馥估量著,躊躇地說。「不能再走下去了,人和馬都會受不了,不如先到前面的小破屋避避風雪,等明早天一亮再繼續趕路。」

  大夥兒早已飢寒交迫、疲累不堪了,對張馥的提議都沒有意見。

  小破屋並不很遠,一行人十分慶幸小破屋裡還有張頗為乾淨的小床,可以讓魏嬰勉強睡上一晚。

  就在大夥兒忙著打野味、生火時,忽然聽見遠處隱隱傳來馬蹄之聲,張馥一驚,急忙滅了剛生起來的火苗,側耳傾聽。

  「不好!」張馥悚然而驚。「少說也有七、八匹馬往咱們這兒來了!」

  「冒雪趕路,定有非常要事,來人身份非比尋常,大家要當心,說不定是緝拿公主和房揚古的齊兵。」周邈警告。

  魏嬰怔了怔,畏懼地看著他們。

  蹄聲漸近了,張馥跳起來,急忙說:「青虎、劉裕、德瑜,你們快想辦法把公主藏起來。」

  陳青虎忙將魏嬰拉到床角邊,伍德瑜迅速脫下身上的貂裘外衣,把魏嬰蓋得密密實實,嚴陣以待。

  馬蹄聲停在破屋前,不一會兒,坐騎上的人紛紛下馬,踏著雪地朝破屋走來。

  進門前,聽見來人對話的聲音:「幸虧這裡有地方可以歇歇腳……」

  張馥搶在來人進門前,攔門而立,高聲說:「對不住,這裡已讓我們幾個兄弟佔先了。」

  「什麼?居然已有人了?」一個陰側側的聲音響起。

  張馥一瞥之下,唬了一跳,來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共是十二個人,由於背著光,看不清面貌,但從衣飾上可以斷定,他們全都是齊兵。

  「你們是什麼人?」粗眉巨眼的齊兵大喝。

  「我們是魏國人,小老百姓。」周邈走到張馥身後,鎮定地回答。

  「有姑娘家嗎?」一臉橫肉的齊兵問道。

  「沒有,只有我們兄弟五個人。」張馥冷靜地說。

  「既然沒有姑娘家,大夥兒擠擠不妨事吧。」齊兵一眾推開張馥和周邈,哈哈笑著走進破屋裡來。

  陳青虎體型較胖,立刻以身體擋住魏嬰,和劉裕、伍德瑜交換了眼神,不動聲色地坐著。

  粗眉巨眼的齊兵打著了懷中的燭火,從他們五個人的臉上一一照過去,然後對身後的齊兵說:「沒有房少將軍。」

  這話句讓藏匿在貂裘裡的魏嬰驚了驚。

  一名齊兵發現了陳青虎身後的鼓脹之物,指著向他問:「那是什麼東西?」

  周邈、張馥、劉裕、伍德瑜緊張得彼此互視、蓄勢待發。

  陳青虎哈哈一笑,一臉無奈地說:「不瞞各位大爺,這是我的女人,見到生人就害羞,自己躲了起來。」

  「剛剛不是說沒有姑娘嗎?」一名齊兵嘿嘿冷笑道。「會撒這個謊,其中定有蹊蹺--」邊說邊伸出手要掀貂裘。

  陳青虎見情勢緊急,一不做二不休,揚起單刀揮去,將那齊兵的手硬生生給砍了下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齊兵猝不及防,呆愣了一瞬,周邈、張馥、劉裕、伍德瑜抓住這個機會,開始攻擊。

  兩方人馬立刻陷入激戰。

  一場混戰中,人數較周邈等人多出一倍的齊兵,猛烈地胡亂劈斬,陳青虎背部、前胸中了三刀,血花迸射,立時死在血泊中。

  劉裕大驚,稍稍分神,右腿便遭砍傷,他痛得倒在地上,刀劍不留情地直剖入他的心口,連喊痛都來不及,便圓睜著眼死了。張馥瘋狂地揮舞利刃,寡不敵眾,終於發出淒厲的慘叫--

  狂風掃過,捲起地下大片積雪。

  房揚古取來了房雲的佩刀和銅錢,便命他同將軍府去。

  他刻意將烏黑的大宛寶馬染上珠砂色,以免大宛寶馬獨樹一幟的毛色暴露他的身份,然後獨自一人騎著馬,遠遠地跟著魏嬰之後。

  見魏嬰和張馥一行人走進小破屋避寒,他便藏身在山拗下的大松樹下躲雪。

  狂風挾著雪片,嗚嗚狂號,房揚古就著大宛寶馬的體溫取暖,昏然欲睡,並沒有聽見小破屋裡吶喊廝殺的刀劍聲,當淒慘的嚎叫破空傳來,他驚跳而起,心口猛地一凜,急忙跨上寶馬趕了過去。

  當他看見小破屋前立著十幾匹馬,渾身一涼,知道絕對出事了。

  他拔出腰間的佩刀,直衝了進去,赫然看見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骸,陳青虎、劉裕、伍德瑜、周邈與齊兵的屍體摻雜在一起,僅存的數名齊兵正在對付已斷了右臂的張馥。

  房揚古飛身上去,格開齊兵幾欲刺中張馥的刀鋒,「錚」地一聲,手腕翻轉之際,刀尖刺進了那名齊兵的肚子。

  那名齊兵瞪大了眼睛,臨死前,不敢相信地低喊:「少……將……軍……」

  藏在貂裘下、受驚過度的魏嬰,條地抬起頭來,看見擋在身前的人真的就是房揚古,驚喜莫名。

  房揚古舉刀指著相互殘殺後僅存的四名齊國士兵,眼角望見捲縮在床角的魏嬰一臉蒼白、瑟瑟發抖,他憂急地問:「妳沒事吧?」

  魏嬰僵硬地搖了搖頭,仍驚恐得無法動彈。

  帶傷的齊兵一臉錯愕地盯著房揚古,愣怔怔地無法反應。

  房揚古咬了咬牙,冷冷地說:「我不想殺你們,想逃命的就快走。」

  齊國士兵,無人不震懾於房揚古的威名,這四個殘兵一樣不例外,房揚古的突然出現,早已嚇得他們魂飛天外了,眼下他們四個傷的傷、殘的殘,誰都知道無人是房揚古的敵手,正在擔心就要死路一條了,一聽見房揚古要放了他們,無不爭先恐後的搶出門去。

  房揚古立刻扶起傷重的張馥,將他放到床上。

  張馥氣息奄奄、無力地說:「你……說得不錯,我們……幾個兄弟是……過分自負了,才……十二個齊兵……就殺光了我們……」

  魏嬰摀住嘴,看著張馥斷臂處泊泊流出的鮮血,不禁潸然淚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不能置信,自己為何會墜入這個殺戮的世界,難道真的躲不過嗎?

  房揚古撕下衣襟,替張馥裹住傷處:輕輕說:「你傷得太重,先別說話。」

  「別……費心了……」張馥淒涼地苦笑。「我身上的血……都快……流盡了,還能……活得成嗎?我……死不足惜,但有……一事相托……」

  房揚古心念一動,低聲問:「復國之事嗎?」

  「正是。」張馥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交給房揚古,說道:「匕首……是魏王……賜予……我的,求你……帶……公主……到……安邑……找……魏士離大夫……他……」

  話末說完,張馥便已氣絕身亡了。

  魏嬰呆了半晌,腦中轟轟亂響,歷經一場殺戮,又讓她回想起「魏宮」血腥的那一夜,她猛閉上眼,幾乎昏厥,止不住淒然地悲聲。

  房揚古將她攬進懷裡,溫柔地摟緊。

  「別怕,從現在起,妳千萬不許離開我的身邊,我不會讓妳再受此驚嚇。」他柔聲撫慰。

  魏嬰伏靠在他溫熱的懷中,哽咽地哭道:「我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永遠也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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