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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芃羽 黃昏中的醒園看來更加幽遠,從曲橋上往四周看,錯落有致的造景層次分明,立於橋上,彷彿連自己都成了景色的一部分,她自然心曠神恰,稍稍紆解了內心的積鬱。 只是,這麼大的園林中,卻沒多少人煙,感覺上總顯得空曠寂寥,江醒波一人獨居在這裡,不會覺得孤單嗎?他的父母、親人、朋友呢?除了石總管和聘雇的保全人員,他的週遭似乎沒有別人…… 但要說他孤僻,他的事業及人脈關係又極為龐大,否則那天訂婚宴就不會來那麼多人了。 年輕、有錢、個性驕傲惡劣、狂霸自大,這大概是她對他僅有的認知了。 但除此之外呢?她偶然在他眼中看見的那份痛楚與孤寂又是怎麼回事呢?他那份總是牽扯著她心思的孤寂,究意為何而來? 邊胡思亂想著邊信步遊走,來到一處傍池的水榭,名為「向晚軒」,從裡頭挑空的樑柱往外看,果真滿天的雲霞,美景如畫。 「日色慾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她歎了一口氣,要不是在這種處境下住進醒園,該是件多麼棒的事啊! 唉,整個事件細想從頭,她還真冤,這一切都要怪潘寫意,可是,那個鬼靈精鬧了事之後竟拍拍屁股走人,跑去躲了起來,連累她得單獨面對江醒波的刁難。 果真是個損友!如果再見到她,一定得叫她還她一個公道! 「夢從醒後方知幻,花到開時不算春。」 一個沉靜的聲音倏地在她後方響起,她嚇了一跳,轉身一看,竟是個披著袈裟的老僧。 「你是?」她一怔,這老和尚她見過啊,就在那天的訂婚宴上。 這老和尚也住在這裡嗎?她驚怔著。 「我叫空心。」空心一雙老眼藏於灰白的雙眉之下,看似老態,卻犀利如劍,他直盯著她,似在研究什麼,臉上有著驚異與恍然。 「你好,大師。」她禮貌地合十致意。 「我那天竟沒看清楚,原來秦小姐情根深藏,也是個多情人。」他沒頭沒腦地道。 「啊?」她呆了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唉!江先生真糊塗啊!太糊塗了……」他突然搖頭歎氣。 「大師,你到底在說什麼?」 空心沒有多說,只是緩緩走開,嘴裡喃喃念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看著他的背影,不懂他念這首詩經的詞要做什麼? 怪和尚!住在這裡的人都怪怪的。 她嘴裡咕噥,轉身走出「向晚軒」,任意閒逛,穿過青青楊柳,沿著花徑,來到一棟古意盎然的兩層樓宇,只是,在這麼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築前,竟停了一輛現代感十足的大型貨車。 她還未走近,樓內就傳出了江醒波的怒責聲。 「小心一點,那些是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樣品。」 「是。」有人小心地應著。 「那些也要輕輕放,裡頭全是客戶預訂的東西,一碰就碎。」他又喝道。 「是。」 她好奇地走到大門口,往裡探看,只見好幾名工作人員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個的大木箱從貨車搬運進樓內,而江醒波正一身便衣穿梭在木箱間,拿著一疊資料比對。 難得看他穿得這樣輕便,白色T恤和米色長褲,使他看來年輕許多。 「你要在那裡偷看多久?」江醒波似是早已發現了她,頭也不抬地道。 她皺了皺眉,真不知道江醒波的性子為什麼就不能被這個美麗的園林潛移默化得好一點,既是以古物收藏買賣為業,好歹也該有一定的素養吧? 「已經三天了,你到底要把我困多久?江醒波。」她避開滿地的箱子走近他,不悅地質問。 「我不是說了?直到寫意回來。」他忙著清點物品,看也不看她一眼。 「萬一她不回來了呢?你要關我一輩子嗎?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你這樣只是在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而已。」她真的受夠了他這種孩子氣的作法了。 「是你在浪費我的時間,秦若懷。」他轉頭瞪視她,怒氣又起。 「我只是個局外人,你光對付我有什麼用?」 「局外人?一個局外人能對我的婚事有這麼強的殺傷力?秦若懷,是你太小看你自己,還是小看了我?」他諷刺地冷笑。 「雖然我並不希望看到寫意嫁給你這種人,不過,我還是得再度澄清,我不是個女同性戀者,寫意也不是。」她鄭重道。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把寫意娶進門,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眼瞳冰冷地道。 「告訴我你非娶她不可的理由。」她實在非常懷疑他的目的。 「你沒資格知道。」他不客氣地道。 這其中必有什麼蹊蹺。她眉頭擰緊,突然下定決心,他愈不想說,她就愈要找出答案。 反正,都已被困在這裡了,她就利用這段時間來查一查江醒波的秘密。 江醒波見她神情古怪,眉峰一蹙,問道:「你在想什麼?」 「你沒資格問。」她冷冷地還以顏色。 他一呆,沒想到她會回他這一句,頓時火氣又被點燃。「你這女人就會惹怒我……」 就在這時,「匡啷!」一個巨大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他回頭一看,一個工作人員不小心將一隻大箱掉在地上,箱蓋破裂,一團璀麗柔軟如布匹的東西從裡頭傾洩而出,沾到了地上的泥土。 他臉色大變,這狀況無異火上加油,暴聲怒斥:「你在幹什麼?」 在場的工作人員全都驚瞠恐懼地停止動作,那名工作人員尤其害怕,慌慌張張地要收拾,但江醒波已一個箭步衝過去,忿忿地拎起那人的領口,握拳揮過去-- 「住手!」秦若懷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喝止。 「滾開!」他厲暍。 「為了這種小事就打人,你太過分了!」她比他更嚴厲大聲。正直的她可看不慣這種欺負人的場面。 「你說什麼?」他森然地瞪視著她。 在場的每個人都噤若寒蟬,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江醒波大吼,老石不由得替秦若懷的處境捏把冷汗。 「不過是些布料,你有必要生這麼大的氣嗎?」秦若懷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即將向她掃來的風暴,仍怒聲指責。 「布料?你懂什麼?這可不是普通的布料啊!白癡!」江醒波迅速抓起那匹絲綢品湊到她眼前,咬牙咒罵。 「什麼普不普通……咦?」她定眼一看,反擊的話陡地卡在喉嚨,忍不住驚呼:「這是……這該不會是唐代的珍奇絲綢『繚綾』吧?」 繚綾…… 秦若懷竟然知道?知道這種只有在唐朝才有,如今早已失傳的織物名稱? 江醒波呆住了,滿腔的怒火瞬間化去,代之而起的是一陣陣的驚奇。 「天哪!這怎麼可能?這是複製品嗎?」她揚起臉,興奮地問道。 「是……是的。」他直勾勾盯著她,胸口又湧起了像前幾天那種詭異的波動。 的確只能說詭異,因為他居然覺得她的磁場與他很接近…… 「哇!真的好美!」她輕撫著那匹質感柔細的繚綾,喜道:「真的就像白居易在『繚綾』中所描寫的,白底部分如『天台山明月前的瀑布泉』,而這些緹花則如『地鋪白煙花簇雪氣』,『織為雲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草色……』,好美啊……」 她一古腦兒地喃喃自語著,沒瞧見江醒波驚佩的眼神。 老石看得出主人的怒氣已消,連忙叫那名闖禍的人員離開,並乘機道:「原來秦小姐也對古物有研究?」 「也不算研究啦!只是打工時看過一些唐代的資料,由於『繚綾』這種絲綢無法保存至今,織法沒人知道,因此現代的古物專家都不認為還能複製得出來……」她愛不釋手地捧著繚綾,笑著道。 「其實,那些自稱古物專家的人很少有人認得出繚綾,秦小姐果然造詣高深,你說是不是啊?先生。」老石最後一句話是在問江醒波的。 江醒波雖然驚異,不過也不願這麼容易就這麼認同了秦若懷,他冷哼一聲,淡淡地道:「只是認得出『繚綾』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我只是半吊子,談下上造詣的,石總管,你太抬舉我了。」秦若懷不以為忤,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個爽朗磊落又耿直的女子! 老石看她一眼,暗暗喝釆。 「可不是嗎?半瓶水才會叮咚響,真有本事的人絕不會亂開口。」江醒波藉著挖苦來壓抑心中那抹騷動。 秦若懷懶得理會他,逕自定向樓內,興致盎然地望著一地的木箱,問道:「這些都是古物嗎?我可不可以看看?」 江醒波阻止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她就自行進了前廳,看見一隻箱子蓋已打開,低頭一看,忍不住又驚道:「唐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