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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雷恩娜(雷恩那) 容燦眉挑得更高,懷疑自已是否誤聽,她竟一反常態,贊起漢族姑娘來了。 「你不是說漢族姑娘最最可憐,受禮教的束,處處受限,不敢愛、沒膽子愛?」說出這些話,怎麼連心好似也這樣認為。 她唇角上揚。「總有幾個是好的。」頓了一會兒又道:「那日,咱們被人救上一艘大船,船上有兩個美姑娘,一個秀朗英氣,瞧起來精明能幹,一個眉目像畫一般,溫溫柔柔的,雖第一次見面,時間又短,不過,心告訴我,她們都是好姑娘。」她加深微笑,柔柔望住他,柔軟地說:「她們都是漢家姑娘,是好的,燦郎……你要懂得把握。」 沉默,靜謐。對容燦來說,空氣有絲悶人的煩躁。 他開日,惡狠狠的,「把握什麼?!」 明眸溜溜地轉動,她不知他為何問這問題?把握什麼?還用她說嗎? 「找個你喜歡的漢家姑娘去愛啊。她們兩個都好,我喜歡她們。」 「你喜歡你自己去愛啊!扯上我做什麼?我喜歡誰是我的事,還得讓你來教嗎?」他氣得胃痛,心口煩惡,真要吐出血了。 「燦郎,你又生氣了……」她咬唇,小手自然地拍著他的背,無辜地說:「你總愛生氣,我是知道的……」 他真在生氣,怒火讓她燃得漫天飛舞,他瞪住她,兩人這麼貼近,要她走開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說的那兩名女子,一個是我結義七妹,早嫁給我結義五弟為妻,兩人恩愛異常,另一個則是我雙生兄弟的妻室,我那兄弟為她拋官棄爵,兩人正過著神仙般生活,你要我把握什麼?把她們搶了來嗎?!」字字咬牙切齒。 愣了半晌,她才緩緩地回過神。「是這個樣子啊,那、那……真是可惜了。」接著,她又振作起來,將容燦鐵青的峻顏視為無物,「不打緊的,總是能遇上其他好的漢家姑娘。」 她收回手,稍稍拉開距離,笑得眼角瞇成彎彎細縫。 「燦郎,咱們好好相處吧……隔幾日我就回蒼山去了,我想唱歌給你聽。」不等他回應,她起身匆匆跑出竹軒,一會兒又匆匆跑了進來,手上多了一把三弦苗琴。「這是臥陽、眠風和赴雲一起送我的,原來中原也買得到這種琴。」 聞言,容燦眉不僅挑高,還深鎖成結。「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送琴給你?」那三個小子! 「送琴不好嗎?我很喜歡琴啊。」她感覺到他的怪異,口氣放得更柔,像對待一個任性的孩子。「你別再發脾氣了,我彈琴唱歌給你聽,我學了一些曲子,還沒對誰唱過呢。」她乖,她要多讓讓他。 最後的話稍稍平息容燦的怒火,他不吭聲,長臂故意越過她,取來一本昨日讀至一半的書冊,將精神專注在上頭。 他的側面英俊好看,她瞧著,心痛也心酸,知道這樣的機會無多,自當珍惜。 指尖勾勒,在三弦撩動琴音,她一手按捺、一手彈撥,是苗族曲調,每個音色都包含著切切情意,要人百轉柔腸。 容燦目逐書中行宇,心早已隨琴音凌波,沉迷著,捕捉著,飄浮著…… 久久的一陣清彈,她手勁轉輕,聽見歌聲軟膩而出-- 情人送我一個夢, 夢中有山, 夢中有水, 夢中的山,層層疊疊真好看。 夢中的水,曲曲彎彎流不斷。 山靠水來水靠山, 若要離別, 除非山崩水流斷。 為何詞中有如此哀意?容燦不明白,雙目無法讀下任何宇眼,緩緩地,他抬起頭,與她氤氳如霧的眸光相會。 她回他淺淺一笑,琴音未歇,幽幽又唱-- 我送情人一隻環, 扣也是環, 解也是環, 扣著的環,圓圓滿滿真好看。 解著的環,滿滿圓圓亦不斷。 環環相扣扣環環, 若要離別, 除非火燒融環斷。 心頭有了不祥預感,因那對眼眸中,他再度瞧見教他不能解釋的「東西」。 他定定看著,定定思索,定定地參悟著她歌中之意…… ☆ ☆ ☆ 這幾日,竹閣的日子安穩滑過。 一早,三絃琴琴音清脆,連枝頭的小鳥都飛下窗欞;黃昏,琴聲沾染幽情,伴著斜墜的夕日、群群歸鳥;夜色降臨,琴在朦朧中輕輕低訴,明月作佳人。 容燦仍依照既有的生活作息,用膳、睡覺、調氣、偶爾看些聞書,做這些事時,他明明十分專心,卻往往讓她分去心思,眼角總忍不住瞄著,想知道她在做什麼?有著什麼樣的表情? 每日午後,李星魂固定前來為他針灸抑毒。由星魂那裡,他被告知她帶來蠱毒解藥所需的藥引,知此事,他並不放在心上,反而感覺自已愈來愈適應她在身邊的時刻。 她說,她得回蒼山。若她真走……容燦眉一皺,這可能是自她來到竹閣後,他第一千個擰眉的動作,皆因他那票兄弟。 兩湖漕幫,除眠風三個毛頭之外,可全是鐵錚錚的大漢子,陽剛氣比夏季的日頭還重,何時有過姑娘造訪,而且還是個嬌艷欲滴的大美人。 美人來到的消息傳來,漕幫眾英雄是活了起來,三不五時撐著小舟來竹閣下,看看美人、同美人說說話,若美人肯收禮物,淺淺回個笑,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本事頂回去,地陷下去,也有力量拔出來。 直到容燦發威,還不錯,至少他忍了三日半。 他派下的工作猛地加多,將那些大漢子往南趕、往北趕、往東趕、往西趕,就是別留在兩湖,動不動就來騷擾。 不過,這可苦了眠風,有幸留守總堂的弟兄雖不敢來,仍是將許多小玩意托給眠風,要他轉送給美人。這又讓容燦大皺其眉,見她驚喜地接到別人禮物,有時只是一隻竹編蚱蜢、一隻扎花風車、一支七孔小笛,她都會笑得真心愉悅,眸中發光,好似那東西多麼值錢。 過這幾日,他眉心原有的皺折更是加重痕跡。 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這一天剛用完午膳,容燦在竹軒內看著弟兄追探而得的消息。 書信上詳細說明滇門現下狀況-- 沐開遠夫婦與楚雄同時失蹤,疑是因決戰而墜入銀嶺斷崖。滇門勢力銳減,幫中頓失龍頭,目前,總堂與西南分部一切統整之職,全暫時由具長老身份的賽穆斯處理。 看來,她要回蒼山幫助整頓滇門,確有其事。只是……心為何如此不安? 他細細推敲思索每個環節,長指一下下地敲擊桌面,正出神,窗外臨水岸邊的兩個身影引起他全部的注意。 不看還好,一看真真火冒三丈高。 那顆蘿蔔頭竟不怕死,追美人追到竹閣來了。 岸邊,羅伯特唱著他的家鄉情歌,擺出上身向前做傾、一手捂心的招牌動作,他另一手握著一朵紅花,連成串的歌詞聽不出意思,表情陶醉無比,倒是將一首情歌唱得有模有樣。 一曲結束,仰著小臉傾聽的美人用力地拍手,毫不吝音地給了一朵笑。 羅伯特深情款款,將花遞給了她。 此刻,窗內偷窺的容燦心提到喉嚨,緊縮再緊縮,不自覺,額際已冒出青筋。 他的緊張其來有自。前天上午,他見到她收了眠風一把繡扇,讓上頭可愛的花鳥圖樣吸引,高興之下,傾身就在眠風臉上啄了一記響吻;接著,昨日下午,赴雲和臥陽帶來幾色甜食,都是孩子才會去吃的零嘴,她每樣都嘗、每樣都愛,口裡含著金柑糖球,兩片唇又去啄人家,一個親在額頭,一個親在右頰,留下兩個淡淡的胭脂印。 美人的吻教人心醉神馳,也惹來了無妄之災。 事發後,可憐眠風三兄弟飽受主子的荼毒,反正說什麼錯什麼,做什麼錯什麼,動輒得咎,沒來由就是一頓炮轟,炸得人屍骨無存。 見她收下他的花,容燦雙目幾要噴出火來。她若是又去「侵犯」別人,若是她敢的話,他會、他絕對會--容燦恨慢地轉著念頭,忽然輕懈下來,因為她沒有親他,只輕輕一笑,聞著花瓣上的香氣。 不!他隨即又想,她怎麼可以對那顆蘿蔔頭笑?!還把花湊到嘴邊!正打算衝出去,忽聽她柔軟地啟口。 「羅伯特,你家鄉可有姑娘等著你?」 羅伯特笑燦一口白牙,金髮藍眸英俊可愛。「我的家離這裡很遠很遠,姑娘不等我,等到我,也成老婆婆了。」他的腔調與她有些相似,都帶著軟膩。 她讓他逗笑了。「沒有關係,你這麼會唱歌,肯定有許多姑娘喜歡你。你就留在中原,討一個老婆,生一群孩子吧。」 「灩灩,我討你做老婆,好不?」她的名號對他來說太拗口,學不來,還是暱稱容易。才說著,他竟然單膝跪下,執起她一隻柔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