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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沙其    


  蘇小惜在他身旁小小聲的道:「她叫杜月嵐。」

  杜月嵐……

  這三個字在片刻後方入了殷無恨的耳,在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失去表情,僵硬的轉向蘇小惜。

  蘇小惜瞅著他,聲音裡充滿克制,卻無遲疑,「就是她。」

  殷無恨這一生只認識一個叫杜月嵐的女子,她給了他生命,劃開他的臉,最後被他所殺。她,就是他的娘親。

  他一雙腳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宛如身陷泥淖。

  蘇小惜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由抽屜中翻出一本札記,那札記封皮已然陳舊,泛黃的絹紙上,有著娟秀字跡寫著「幽幽青嵐掩映溶溶冷月」。

  「我偷偷潛進這裡搜了幾次,才發現這本札記,這是你娘親寫的,一直到她……過世才停住。我知道我不該看,可是我想不出其它辦法可以探出上官天和的底細,所以只好冒犯了。那上官天和是你娘的表哥,也是她自小訂親的未婚夫。」

  他偉岸身軀僵得筆直,雲霧撥開來,不堪的往事再度重現。

  杜月嵐原是好人家女兒,家中經營布莊,生活還算富裕,她與鄰城的表哥自小訂親,兩人亦是情投意合,就在成親的那一天,上官天和迎著新娘,意氣風發的回府去,不料在半路上,卻遇見一群偶然路過的盜匪。

  一曲熱鬧吉祥的婚曲變成淒厲驚恐的輓歌,血,染紅了城郊綠地。

  新郎、新娘與一箱又一箱的嫁妝被劫走,盜匪無意中得到大筆財富,喜得徹夜狂歡縱飲,爛醉之餘,他們決定來點樂子——建築在別人痛苦上的樂子。

  於是,新郎被人架住,他的痛苦嘶吼,換來一記又一記痛徹心扉的重毆,鮮血不斷由他口中流出,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即將入門的妻子被輪流凌辱;杜月嵐驚恐淒厲的尖叫一聲又一聲的傳進他耳理,化成一柄又一柄凌遲他的利劍,他無力閃躲,只能任由利劍把他肢解得鮮血淋漓。

  三天後,這對未婚夫妻被拋到山腳下,一身殘破,原本明亮絢麗的人生頓時失色了,化為深沉的黑暗與冰冷。

  「這件慘劇毀了兩個人,尤其是你娘。杜家忍受不了這樣的醜聞,就把你娘趕出了家門,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然後……」她咬住唇,不忍心再說。然後,他娘生下了他,滿腔的怨恨投注在他身上,對他不是打,就是罵,自小他就懷疑,為什麼在那樣的毒打下,他還能活下來?可是,儘管每次他痛得以為自己會死去,但終究上天還是殘留著他繼續無情的作弄,直到那一天,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娘親,一切就此結束。

  蘇小惜最後還是道:「我想,上官天和是很愛你娘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一切,他費盡心機把我們玩弄在股掌間,一定也和那一段往事有關。」

  殷無恨漆黑的眼眸直直看著那具骸骨,往事在他腦海水洶湧翻覆,錯縱複雜的情感紛至沓來,他的臉上一陣刺痛,橫跨過臉龐的疤痕熱得燙人,尖銳的詛咒不斷在他耳邊迴盪——

  我的一生全教你毀了,就算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詛咒你、詛咒你一生孤獨無依,沒人願意接近,而且還會不得好死,死無葬身之地,哈哈哈哈……

  他低頭緊閉上眼,那不堪的一幕直教人難以回首。忽然,他感覺大掌被一雙溫暖的小手握住,緩慢的轉回頭看,那張堅定又溫柔的小臉一如往昔,溫暖的映入他眼底。

  他的娘親詛咒他這一生孤獨無依、無人接近,他也深深的相信這詛咒,畢竟,逆倫弒母的人,有何資格索求幸福?可是,那天真無憂的笑臉卻毫無畏懼的突破他冷硬心臟,將燦爛的陽光帶到他黑暗的生命裡,就此解除了所有的詛咒。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跟苦衷。」當時,在他脫口坦承弒母一事時,她曾以毫不保留的信任這麼對他說。

  娘親的詛咒令他陷入冰天雪地,但還是有人無懼於他一身的黑暗,用溫暖的小手與燦爛的笑顏融化那厚重的冰巖。

  思及此,殷無恨內心充滿溫馨,倏然以大掌反握住纖巧柔夷,他的表情雖然仍是冷硬,卻不再罩著一片冰霜。

  蘇小惜大喜,對他甜甜一笑道:「殷大哥,再來我們要怎ど辦?」她所能做的就是這ど多,接下來的一切,必須由他決定。畢竟,這所有的關聯都是在他。

  殷無恨定了定神,沉吟著說道:「我們去找上官莊主。」解鈴還需繫鈴人,只有上官天和才能結束一切。

  「嗯!」蘇小惜自無異議,「那個臭傢伙,還妄想用移魂術控制我,我早想找他算帳了。」

  移魂術?殷無恨不解她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

  事不宜遲,他牽起她的手兒就要轉身朝外走,沒料到這時竟有一陣冷風掠進屋內,吹得四壁燭火搖曳,忽明忽滅。

  蘇小惜環顧周圍,覺得怪異,這風來得好突然……屋內門窗緊閉,只留了些小氣孔,哪來這麼大的風吹進來?

  正當兩人狐疑之際,忽聽得身後一陣「喀喇、喀喇」聲響,他們同時轉過頭,看到床榻上,杜月嵐的骸骨居然突兀的垮下,一塊塊散落於鴛鴦錦被上,而大紅紗衫沒有了支撐,攤落在床上,與一根根白骨交纏在一起。

  他倆都是一驚,靠在一起,怎麼好端端的,白骨會垮了下來?

  然而,還沒回過神,緊接著,像是和他們作對似的,後頭又是砰然大響。

  上官天和破門奔進來。殷無恨眼明手快,瞬間就將那嬌小身子護在後側,擺上姿勢等著對方和他廝殺。哪知,對方一進門,卻對他們的存在無動於衷。

  上官天和狹長的鳳眼看也沒看殷無恨與蘇小惜一眼,目光一時間馬上投到床榻上,在看到那散落的骸骨時,暴出了一陣狂吼,「你們對嵐做了什麼?」

  蘇小惜差點被他的吼聲震聾,只見他撲向床榻,捧起一根又一根的白骨哭號。

  「嵐,你沒事吧!」他殷切的叫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蘇小惜不及反應,又看到兩條身影隨後奔了進來。

  「大哥、二哥?!」她脫口叫道。完了,這是什麼黃道吉日,情況已經這麼混亂了,連大哥、二哥也來湊熱鬧。

  蘇焰首先發難,他咬牙切齒,一臉猙獰,「蘇小惜,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你,殷無恨,你剛剛不是還要死不活的,現在怎麼會在這裡?你們倆搞什麼鬼?」

  原來大哥、二哥已經和殷大哥照過面了,幸好他們沒先打起來。蘇小惜匆匆瞄了殷無恨一眼,旋即又見上官靖趕到,她忙道:「上官大哥,蘭芯姊姊沒事吧!」

  想也不用想,她請蘭芯代嫁之事必定爆發了,要不不會有這麼多人擠到這影霧居來,事情敗露,首當其衝的就是蘭芯,上官天和又喜怒無常,她不禁好生擔心。

  「她受了點……」但上官靖還沒說完,便給蘇焰粗暴的打斷。

  「蘇小濟,你眼底還有沒有我們這兩個哥哥?」

  「二哥!」都什ど時候了,他還來瞎攪和?蘇小惜氣得頓了頓足,「你們這麼大個人了,我眼裡能沒有你們嗎?又不是瞎了。拜託你,別鬧了,我還有正事。」

  瞪了哥哥一眼,她轉向上官靖又問:「蘭芯姊姊受了什麼傷?」

  「她的手臂斷了。」上官靖心擰痛,方纔他已經交代僕役把蘭芯帶回房,請大夫來看她的傷勢,他雖掛心蘭芯,但眼前的變故更重要,將蘭芯安排妥當後,他便匆匆趕來了。

  「啊!」蘇小惜聞言好生愧疚。

  「惜娃,這是怎麼回事?」蘇煥開口了,他不像弟弟那般憤怒,優雅的舉止間自有懾人的氣度。

  「這……哎呀!就是那個上官天和啦!他把我迷昏了,還用移魂術控制我,要我嫁給上官大哥。」事情的來龍去脈太複雜了,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她乾脆來個左刪右減,留下最有利的那一部份,她深知兩個哥哥都疼她入骨,知道她被欺負,必定會挺身而出,反正她也沒有說謊,上官天和太難對付,能多一個幫手是一個。

  果然,蘇焰立即暴出一陣怒吼,轉向上官天和怒道:「果然是你這傢伙在搞鬼。」

  眾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上官天和身上。

  然而,床榻邊,上官天和對蘇焰的吼聲恍若未聞,逕自捧起杜月嵐的骷髏頭又親又吻,「嵐,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沒能保護你,害你受到驚擾,你別氣我。」

  這一幕委實太瘋狂,眾人無不毛骨悚然,就連詭計多端,被蘇小惜稱為笑面虎的蘇煥,與一身是膽的蘇焰在看到此景後,都愕然的說不出話來。

  殷無恨看著他親吻自己娘親的遺骸,黑眸閃了閃動,心中五味雜陳。

  「爹……」上官靖吞吞口水,向前跨了一步。他在斷念山莊住了這麼多年,還未曾踏進這影霧居過,但見父親抱著白骨又親又吻,他心頭有說不出的恐懼,然而父子情深,卻也忍不住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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