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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孟華 不會的!他不會就這樣消失不見! 孩子的母親立刻坐下嚎啕大哭,楊玄白著臉。「把你們的腰帶解下來!」 蘭兒忙不迭解下遞給他。「你要幹麼?」 楊玄沒說話,只是迅速將兩條腰帶打結,一頭打在竹竿,一頭則緊綁在手上。 察覺到他的意圖的蘭兒睜大眼睛駭異地攔住他。「別呀!萬一你出不來怎麼辦?」 他一把推開她。「別囉嗦,只管好好拉住竹竿。」正要跳進水中,突然漩渦中又陡地冒出個人頭,是勃烈,他正費力地往上鑽游,對抗那漩渦。 楊玄見狀,立刻一個縱躍,抓住勃烈伸出的手,再借力使力地彈回岸上。 勃烈全身濕透,一隻手還攬著已不動的小男孩,臉色慘白,胸口氣喘不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個女人正要撲向前,抱住那男孩時,卻被勃烈一把推開。 「滾開,別礙事!」他用力推摩著男孩的胃部和拍打其胸口,並不時張口吸氣,將空氣注入男孩的口中。 像過了永恆似,男孩終於動了動,勃烈連忙退開,男孩口一張,吐出好幾口水,然後才緩緩張開眼睛。看到他母親,立刻哇了一聲哭出來,母子自此才算喜相逢。 在折騰了好一會兒後,勃烈也因使力過多,臉色蒼白,整個人不支地癱坐下來,眼中仍為那九死一生的片刻感到驚悸。 依依則動也不動、表情木然注視這一切,對方纔所發生的事情,仍無法反應過來。 她想過去觸摸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確認他是不是還活著?想知道……可她的身體則像生了根,爬不起來。 勃烈則在此時望向她,看到她只是癡愣地坐在一旁看著他,誤以為她無動於衷,內心湧起強烈的失望——她就不會過來關心一下,即使只是問個有沒有事都好,可就是不要沒反應。 若他不是憑藉自小在多湍急流的松阿里畢拉(現在的松花江)玩耍,深諳水性,他早葬身在那漩渦下……今天的存活除了多一分運氣、長年累積的訓練,更有一份強烈的不甘心。在那滾滾不絕的水淹沒他口鼻,讓他幾因喘不過氣來,眼前直髮黑時,是她!腦海中所浮現的嬌靨,給了他求生存的力量,拚著僅餘的真氣,硬是讓自己衝出水面…… 但她……為什麼還是離他那麼遠?是不是得等到白頭,或入了棺材,她都還是這個樣子? 不甘啊! 他站起身,想朝她走過去,可氣急攻心,又血氣不調、用力過度,兩眼一翻,從未生過病,壯得跟頭牛般的勃烈終於昏倒了。 倘若他知道接下來依依所發生的事,或許他心裡會好過一些。因為像是連環效應一般,雪依依見他昏了過去,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後,也跟著昏過去了。 - - - - - 有了兩個昏倒的人,他們自然無法再繼續前進,再加上天色已晚,他們遂移到小男孩家去借住一宿。 這一家人姓秦,男主人做的是擺渡的工作,上有高堂父母,而女主人則在附近種了小菜園。意外發生時,她正帶著兩個小孩在河邊洗衣服,誰知一不留神,小男孩就因為撈魚沒撈好,跌落了河,引發這一連串事故。 那一對和衣躺在床上,另外兩位則陪著主人談話,小男孩早已忘了方纔的驚嚇和妹妹玩在一塊。 「現在年冬不好,自從北方被金人佔去後,渡江的人就少了。」男主人秦阿保邊剝著花生殼,邊喝著茶說道:「更別提那些金人有事沒事就想渡江來打我們,要我們給錢給糧的。」 聞言,蘭兒不屑地瞪了楊玄一眼。看!都是你們這些金狗害的。楊玄自知理虧,摸摸鼻子。「既然日子不好過,又為什麼不像其它人離開呢?」這村子已沒住幾戶人家。 「再怎麼說,這裡總是我們的家,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房子,離開這……我們又能在哪裡生存?」阿保歎口氣。 「你們為什麼又要那樣認命?為什麼不挺身反抗?」床上有人出聲插話。 「殿……呃!不!少爺,您醒了?」楊玄趕到床邊探望。 「嗯!醒來一陣子了。」勃烈轉頭看了看仍閉著眼的依依。「她怎麼了?」 楊玄簡單描述當時的經過,讓他又驚又難以置信,他昏她也跟著昏?這代表了什麼?他可以有那樣的奢望嗎?她——已經開始在意他了? 他愛憐望著地,姑且不論真偽為何,至少先讓他這樣想著吧!輕輕摸了摸她細滑的臉頰後,她眼睫毛眨了眨後,也睜開了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在他的臉上對準了焦距。 「還不舒服?」 她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輕輕觸摸他的臉龐,是溫熱的。「你活著……那果然只是一場噩夢。」她明顯地鬆了口氣。 他沒有馬上回話,依依的樣子有些怪,但他又說不上是哪裡,而且很顯然,她已經將方纔的驚心動魄當成是場夢了。 「對!那是噩夢,已經過了,所以不要想。」他柔聲說道。 「嗯!」她輕歎口氣。在他的扶持下坐起了身,在看到一群陌生人張口結舌地望著她,微愣,幾乎本能地往他懷裡縮去,尋求屏障。 勃烈對她的舉動頗為吃驚,這是她頭一回主動靠向他,心頭不禁一陣醺然,不過礙於此時在眾目睽睽下,無法肆意與她相親,要不,他一定會追問她此刻真正的感覺。 心不甘情不願的鬆開她,讓蘭兒過去服侍她。 「我餓了。」他現在急需食物補充體力。 「立刻為您準備。」秦大娘紅著臉忙鑽進廚房去——這是他們這些鄉下人頭一回見到這麼俊美的男女,覺得就像見到仙人一般。 勃烈伸個懶腰,想來也真可笑,他堂堂一個金國王子,今天居然差點為了救一個普通漢人小男孩而喪命,若真傳給人知,豈不笑掉大牙? 勃烈拉著依依到桌邊,大剌剌坐了下來,先和坐在另一邊椅子上的兩位老人家點頭打招呼,便將注意力轉到那個小男孩身上。 「小子,叫什麼名字?」 「我叫一寶,我的寶跟爹爹的保不一樣喔!娘說爹爹的保是保護家園的『保』,而我的則是寶貝的『寶』。」一寶抬頭挺胸地說道。 「好!寶貝的一寶,聽好,下次下水時給自己身上綁個繩子,不容易斷的那種,一頭綁在樹上,然後再跳下水去練習,多練幾次就可以去碰那個漩渦。可得記得,要有大人在旁邊看著,瞭解那漩渦的脾性,下回就懂得使力躲過,不會再被捲進去了。」 「嗯!謝謝叔叔。——寶露出個沒牙的憨笑。 勃烈摸摸男孩子的頭,雖然他平時不愛親近小孩,但這孩子性命是他救的,感覺格外不同。驀地,他臉上的微笑消失,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這是他頭一回如此靠近鬼門關,原來——死亡是件那樣容易的事,可當發現自己能活下來,發現自己還可以呼吸、還可以看到藍天白雲、能與好友相見,還有——可和最重要的她……他望向依依,而她也正以前所未有的專注眼神凝視他,兩人的視線交纏,幾要冒出火花,他覺得自己可以陷溺在那兩潭黑眸中。 若不是一寶不耐地扭來絞去,驚醒了他。 他深吸口氣,再一次告訴自己:活著——真好。 放開小男孩,他轉向男主人,回到原先的話題。「既然不逃走,那為什麼不反抗?」 他居然在慫恿對方對抗自己人?!楊玄沒好氣白了主子一眼,依依和蘭兒則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 「逃?反抗?」阿保聳聳肩。「帶著一家老小能逃到哪去?沒錢沒糧的,在哪凍死、餓死都不知道,與其如此,還不如死在老家,至少也是死在自己的土地上。反抗?拿什麼跟人爭?幾個手無寸鐵的人面對千軍萬馬,只有被踩成碎泥的分……今個時日,你不犯人,人自會犯你。」 別見阿保目不識丁,說起話來倒頭頭是道,阿保講的是金人那幾乎永不停息的侵佔行動,說得讓那兩個大男人聞言心虛不已。 幸好此時,秦大娘端了熱騰騰的飯菜出來,頓時讓大家忘了嚴肅的話題,大快朵頤,開始閒話起家常——一個不敏感的話題。 席間,兩個小孩不怕生的和他們玩在一塊,一寶很纏著勃烈,同他玩個不停,不斷問問題。而小女孩先是含著手指頭,偎在母親的懷中,目不轉睛地看著依依,然後突地爬到依依的懷中。「漂漂!」 蘭兒暗笑,連三歲小女娃也愛上了依依。 面對這樣小的人兒,依依有些不知所措,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擺,深怕一個不留神,便會摔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