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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呂希晨(晨希) 那名挨揍的手下只敢低頭猛道歉:「是,是!對不起,老大。」 「衝動易壞事,賀航。記住這一點。」唯一和賀航平起平坐的男人沉穩地提醒:「利用那名醫生除掉帝昊可以省很多事。」 「這句話楊金成也說過,但是結果如何?哼,他正在牢裡度過晚年。」賀航冷哼,無視於來者是客的禮貌。「他是我的獵物,只能死在我手上。」過去的他太過急進壞事,再加上楊金成那半死不活沒啥作用的老狐狸,讓他險些落在巽凱和司徒鷹的手裡,將近兩年的養精蓄銳,他已經不是當年毛躁的賀航了。 報復,是讓他急速成長的動力;對帝昊的恨意,只有隨著時間的延長增加,並未減輕任何一分一毫,也成為他急於擴張權勢的催化劑,即便在台灣,風幫已成昨日黃花,但他仍將一切過錯算在黑街頭上,尤其是帝昊。 「安排我偷渡到舊金山。」他要親自出馬,殺了帝昊! 不殺他,他永遠不會快活。 「可以,但是你答應我的事有沒有在進行?」 「當然。」頗具自信的眼神斜睨八風吹不動的男人。「我們是夥伴,你提升地位我多少也有好處,將來說不定我風幫還得仰仗你在舊金山中國城的勢力哩。哈哈哈!」 「別高興得太早,赤炎的繼承人是個失蹤十年的小娃兒,不容易找到。」要不是有謠言傳說當年赤炎的兒子媳婦是在中國沿海一帶出事,他也不會找上賀航。 夥伴?哼,相互利用倒是真。「打算什麼時候去舊金山?」 「愈快愈好。」賀航頻頻冷笑。「我等不及想見見我那位素未謀面的弟弟……。」 弟弟──他恨之入骨、不該存在的人啊! ★ ★ ★ 「滾!」同樣是沒有開燈的伸手不見五指處,同樣是不耐煩的口氣,同樣也趕不走死賴在這裡的女人。為此,帝昊氣悶到極點。 「我說過,除非你給我答案,否則我不會消失。」第十天的對峙,同樣的對白也重複了十天。 「有沒有答案對你而言根本無關緊要。」十天來,從言語之間的觀察與思考,他發現她對於答案根本沒有急迫求得的念頭,在意的程度也只到偶爾想到似的隨口提提罷了。 是以,他根本無從得知雨每晚出現在他面前是何居心。 「是無關緊要。」雨老實說道。「你猜得沒錯,我並不急著想知道答案。」問題的答案只是她出現的原因之一。「狄派我來的目的是為了活化你雙腿的肌肉纖維。 過去風龑做得很好,這兩年內你的肌肉並沒有因為缺乏運動而萎縮。」那個男人想必花了大半時間在為帝昊做按摩吧! 「與你無關。」他任她扶他躺平在床上。五天前她第一次有這舉動時他曾試著抵抗,最後的結果是──她沒達到目的,他也沒佔到便宜。之後,她天天重複這舉動,而他因為不便,無法天天和她上演全武行,再加上白天又得面對狹的冷嘲熱諷和威脅利誘──他老拿和風龑見面這件事作利誘。 「他很辛苦。」熟練地捏揉他的腿,紅酥手下的肌肉仍保有它的鮮活,雖然左大腿因為肌肉和神經的缺失而顯得較右腿細瘦,但剩餘的健全肌肉仍有它應有的彈性。「兩年來不曾動過卻還能保有運作功能,風龑功不可沒。」說話時,她以拇指按住他腿部穴位,椎心的痛來得突然,讓帝昊冷不防叫出聲。她急問:「痛嗎?」 「廢話!」該死!她在做什麼! 「痛是促進細胞活化最快速的方式,你得痛到手術前一天。」由大腿改至脛骨處,所施的力道比先前更劇。「會習慣的。」 痛的人不是她,她當然能說得無關痛癢,十分風涼。 「習慣是你在說!唔……」帝昊說得咬牙切齒,實在是痛得難以忍受。子彈打在身上都沒現在這麼痛,混帳! 「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痛,這不是你們中國人常說的嗎?」調侃的語句中隱含著笑意,讓帝昊十分惱怒。「你現在看起來不像狂獅,倒像只病貓。」 「換你來試如何。」 「女人喊痛是天經地義。」 「好一個借口——晤!」這個痛比先前更烈,痛得他齜牙咧嘴,雙手緊絞著床單強忍著痛。 「放輕鬆點對你比較好。」見他如此,她好想笑。「太緊繃穴位會按得不夠深,達不到效果。」 「那你就想個辦法讓我不痛。」混帳女人!只會說風涼話看他的糗態。「該死!你在按哪裡!」 「什麼時候狂獅會怕痛來著?還是……我說的沒錯,你當真變成病貓了?」噗哧一笑,她實在是忍俊不住。原來,痛能讓帝昊卸下一身冷硬防備的外殼,她早就該用這招才是。 「你!」握住她一撮長髮,連帶將她拉近身側。「你故意整我!」黑鴉鴉的一片,瞳眸對著瞳眸,雖看不出個所以然,但能明顯感覺到彼此吐出的氣息──他的是惱羞成怒,她則是強忍笑意。 「忍著點,快結束了。」她伸手輕拍他的臉,舉動之親暱讓帝昊微愕。 雖然說早已習慣了黑暗,但不代表人真能在黑暗中清楚的看見一切事物,是以雨並沒有察覺帝昊的愕然,仍兀自做著她的按摩工作。 氣氛逐漸沉悶之間,除了帝昊因為劇烈疼痛的悶哼外,兩人並沒有再多說什麼,雨專心致力於揉按穴位,帝昊則專心忍痛。 無言的狀態持續好一會兒,最後由帝昊開口打破沉默:「你和狄是什麼關係?」 「咦?」雨在黑暗中抬頭,頗似驚訝他會有此一問:「你說什麼?」 「狄是你什麼人?」 「你在問我和狄的關係嗎?」 「廢話!」帝昊不耐地回道。在這種時候才故意裝呆未免太過愚蠢。 「呵呵,你在意我跟狄的關係嗎?」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只是難得他這個除了風龑外,什麼事都不放在眼裡的人會問起有關她的事,衝著這一份難得,不逗逗他末免太對不起自己。 雨的調侃讓帝昊後悔問了蠢問題。「我是無聊才問,隨你愛說不說。」 之後,兩人再度陷入沉默之中,帝昊已失了追問的興頭。 「我和他很像──」柔和的聲音裡隱含莫名所以的無奈和沉重的負荷。「一樣的生活背景、相似的性格、如出一轍的行動模式……你懂嗎?我和他,是拷貝與本尊的關係。只是……誰才是本尊,誰才是拷貝?我和他到現在還分不清楚。」 拷貝與本尊?「他是男人你是女人,完全不同性別,很好分辨。」 雨沒有答腔,無言的響應讓帝昊以為她同意自己的說法。 「在B.S.L.生活要靠實力,狄陰晴不定的個性只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安全,擅於逞口舌之爭為的是讓自己具有攻擊性,不靠近人也不讓人靠近;對他而言,只有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最安全,生與死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 「你在為他辯護?」帝昊悶著聲音說,沒注意到自己的口氣滲入了某種情緒——一種名謂「介意」的情緒。 「我只是為他的行為做一番解釋。無論他的個性如何怪異,外科技術無人能及是鐵錚錚的事實,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能不能走對我而言並不重要。」說著,他將臉埋入枕頭之中。「我不在乎。」 「這樣騙自己、騙別人可以嗎?」素手探上他後腦勺,揉搓他稍硬的黑髮,這個男人連頭髮都跟個性相像,剛直得不懂什麼叫作妥協。「你想再站起來不是嗎?為了留住想留的人,你才會任由情況變壞的不是嗎?」 帝昊這回沒有拍開她的手,柔軟的手輕輕撫觸著頭髮,傳達莫名所以的舒暢;諷刺的是,這手的主人正踩在他的傷口上蹂躪著。 原野的狂獅被迫撤離熟悉的家園來到全然陌生的地方,身邊唯一信任倚賴的人又離他而去,加上經年殘障的事實打擊……種種的挫折幾乎將獅子本應該有的利牙磨鈍,無法再如以前那般銳利具殺傷力;於是乎,帝昊即便被戳中痛處,業已麻木無所覺,卻只能默默承認,間或加上點自嘲。 帝昊沒有抬頭,聲音悶在枕頭裡,也虧雨聽得出來。「很蠢嗎?到最後還足留不住人。」 幾天下來,因為長時間一個人獨處,所以帝昊有更多時間釐清事貿真相,那就是——如果風龑真的願意待在他身邊,那麼不論狄如何強迫,他自然有辦法留下,風龑有多少能力他很清楚。但是他沒有,甚至連拒絕也沒有,只是對他笑了下便轉頭離開,最終最終,他還是回到她身邊,還是選擇離開他回到她身邊……「他已經離開不在這裡了。」自嘲後又回復靜謐,她不是不知道這靜謐代表什麼。人總是放不掉過去的包袱,所以每每作繭自縛,所以痛苦,所以學不來讓自己關起記憶重新面對接下去的未來。「再想只會讓自己痛苦,既然不能愛,又何必一顆心戀在那裡放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