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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呂希晨(晨希) 「什麼?」 「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等進了棺材後還是兩個字——」 「看書。」 異口同心的默契讓兩人發噱笑開。 約莫二十公尺的林蔭走來變得短了許多,轉眼間屋子已在眼前。 「嫁給我。」在走進屋裡之前,他在她耳畔低聲要求,震住她跨出的腳步。 嫁給他?美目愕然,一張表情讓人讀不出是喜是憂。衝動出口的請求加上她遲疑不語的回應,綜合出忐忑不安的懊惱。 他是不是說太早了?夏子翔想著。「就當我沒說過。」 「子翔!」知道自己的遲疑讓他受窘,她急忙出手拉住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而是——我在考慮。」 「考慮?」這與不答應只有一寸之隔,有什麼兩樣。 「為什麼考慮?」 難道他忘了嗎?莊夢蝶提醒他:「別忘了我和你家人之間仍有誤解,現在你母親的病還沒好,當然不會反對我們的事,但如果她好了呢?你知道她一直不喜歡我,還有你妹妹子琪,雖然我真的想和她像姐妹一樣相處,但是好像真的很難;更何況,我們總不能希望你母親的病永遠好不了,所以我們的事情……就暫時維持這樣也不錯,不是嗎?」 「抱歉。」夏子翔伸手反抱住她,緊緊摟著。「我沒想到這麼多,相較之下,只想到自己的我實在……」 「能讓一個男人忘了他家人,足以證明我的魅力。」 莊夢蝶打趣說,見他回復了點精神提議道:「我們上去看看你母親吧。」 本來,坐輪椅的人應該住一樓比較方便,但因為夏家格局的設計,一樓只有一間專為夏子翔打造的透天閱覽室,所以夏林玉瑛即便行動有礙,仍然和子女住在二樓。 兩人上了二樓左轉,在要經過第一間、也就是夏子琪的書房時聽見些微人聲。 「子琪回來了嗎?」還不到下班時間,她會這麼早回來?夏子翔正要推門打聲招呼,卻被莊夢蝶阻止。 「夢蝶?」 「這聲音有點熟。」莊夢蝶貼近門縫,企圖聽仔細,好喚醒她腦中的記憶。 「夏老夫人,您老人家的戲也該演完了吧,那小倆口已經成定局了不是嗎?」 「還不夠,只要夢蝶還沒進我夏家門,這齣戲就不算完美。」夏林玉瑛有條不紊的回應與平日混亂交雜、忽哭忽笑的胡言亂語大相逕庭。 「謊言要適可而止才不會出現反效果,適得其反這句話您沒聽過嗎?」真是固執的老太婆,專家的話就要聽,偏偏老愛自作主張。「您找上我就要信任我才對,我喊開始就開始,喊停就要停,一切都有我的理由,您何必要外行充內行,到時出了什麼樓子可別怪我。」 「你不會懂的。」夏林玉瑛歎了口氣。「要不是我裝病,哪裡知道我兒子、女兒原來這麼在乎我,想一想還真覺得自已貪心,以為兩個孩子長大,翅膀硬了,我也愈來愈沒用處,要不是這場病,我不會知道他們有多在乎我。」 「唷,開始炫耀起來了哩。」 「還有夢蝶,自從知道當年的事是場誤會後我就一直很後悔,之後裝病讓子翔找她回來,要她來照顧我,這才知道她真的是個好女孩,我們家子翔配她還真讓她委屈了。」 「的確如此。」哼哼,算她還有點良心。「不過,戲不能一直演下去,您總要『痊癒』的。」 「再等一段日子。」 夏林玉瑛拒絕配合。 「理由。」要她這個導演不喊卡總要有個理由吧,「不要告訴我說你演得興起,想拿座金馬獎再光榮下台一鞠躬。」 「我不想太早結束。」夏林玉瑛迴避作答。「總之這件事過一段時間再——」 「大姐!」門板被砰的一聲拍開,站著怒氣衝天卻明艷動人的莊夢蝶,還有不相信母親之前一切都是裝病的夏子翔。 「媽?」 「看吧。」不要怪她沒警告過,倚坐在桌沿的呂大姐看了輪椅上的夏林玉瑛一眼。「我說過了,是您不聽的。」 被突然看見這一幕,夏林玉瑛震驚與錯愕交雜出訝然的沉默,才由得兒子破口質問。 「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媽!」姓呂的女人為什麼會在這兒?還有什麼戲?天,難道之前演戲的不單只有夢蝶和他嗎?「您的病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假各半。」夏林玉瑛暗歎了口氣,老眼看向氣得雙頰泛紅的莊夢蝶,她剛烈的性格讓她想起過去拚命求生存養活孩子的自己。 一開始,她真的沒有好好用心看過這個兒媳婦。 「媽!您到底……」 「你先下去,我有話跟夢蝶說。」 「可是……」 「下去。」 「走啦、走啦。」呂大姐伸手拉住似乎堅持陪在莊夢蝶身邊的夏子翔往外走。「你還杵在這兒做什麼,讓她們婆媳有機會談談內心話吧。」 「但我有很多問題要……」 「你的問題不重要!」「呂青天」當下批了他一句,趁他還楞著的時候拉他出門。「兩位好好談,哦呵呵呵——」 「你比子翔更早和大姐接洽對不對?你的戲碼甚至比子翔去找大姐時更早開始是不是?」動了怒氣的莊夢蝶再也無法顧及眼前的老婦人是夏子翔的娘、是兒子的奶奶。? 「能靜下心聽我說嗎?」夏林玉瑛盯著媳婦看,瞭解她動怒的理由,要是她也會有這樣的反應。 「如果是你,你會靜得下心?」她反問,充滿挑釁。 「我會努力讓自己冷靜。」年齡的增長並非沒有用處,至少,她多了人生歷練,也多了份自持。「所以請你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不希望一切前功盡棄。」 前功盡棄?莊夢蝶挑了最靠近門邊的位置坐定,準備一旦怒氣難抑的時候奪門而出,免得自己克制不住傷了老人家。「你可以開始說了。」 「沒錯,我比子翔更早找上她,在我中風醒來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為……」未竟的話被堵在一隻可以讀出滄桑人生的掌心前。 「當年的事情我已經一清二楚,是我誤會了你。」 莊夢蝶躺進椅背,阻止自己去看那寫著人生經歷卻也日漸凋零的手。「你的意思是我沉冤得雪,回復清白了嗎?」談吐間忍不住夾槍帶棍,她需要時間才能氣消。 夏林玉瑛轉動輪軸移到她面前,蒼皺的手撫上兩條已經沒有感覺、沒有用處的腿。「我老了,身體一處一處變壞也是意料中的事,再活也沒有多久;可是商人本色讓我意識到,既然身體逐漸衰壞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就要從這裡得到回饋。我雖然中風半身不遂,至少,我要用這場病換回我的媳婦和孫子,為了完成這件事,我才委託她,她會答應幫忙我也很意外。」以為不可能得到她的幫助,結果卻得到一份完美的計劃,要不是她還執著某件事而不肯結束這一齣戲,事情早就畫下圓滿的句點。 她在說明什麼?說明她半身不遂是事實,還是說明她真的想要她和子謙回夏園? 「你不該騙子翔。」 「你在為他抱不平。」夏林玉瑛揚起滿意的笑容。 「你不為自己抱屈卻為我兒子抱不平,你是氣我騙你還是氣我連兒子都騙,讓他擔心?」 「我……」莊夢蝶調整坐姿,移開視線不看她。 夏林玉瑛轉動輪軸向後退,移到窗邊看著窗外滿片的綠意,彷彿可以從中得到些許生氣與勇氣。 「子翔不會演戲更不會扯謊,那孩子跟他爸爸一樣正直,如果讓他知道我的打算,他一定演不來,很快就會被你識破,你可是演戲的高手啊。所以我連他也瞞。」 「那夏子琪呢?」她不相信這事夏子琪沒份。 「她像我,世故、工於心計,演起戲來至少還能看。」 果然。「那麼之前她厭惡我的表現也是演戲了?」 「的確。」 「不得不說你們母女倆很有演戲的天分,連我都看不出來,但是為什麼?」 「我要你回夏園。」過去的事像快速放映的影片般重新在腦海一幕幕掠過,夏林玉瑛的臉上淨是自責與內疚,但是由於面對窗戶,外頭反射著亮晃晃的陽光掩飾了她臉上濃濃的懊悔。「我要你和子謙回夏園。」 「不是什麼事都能順你的意。」莊夢蝶起身,她已經無法再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脾性依然沒變的夏林玉瑛談下去。「我愛子翔跟回不回夏園是兩碼子事。 我愛他,但不代表我會因為這樣回夏園,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你剛說『回不回』夏園,這是否表示你把這裡當成家看待?」 「我……我是氣糊塗才用錯詞。夏園是你們夏家人的地方,我只是來這裡工作。」 夏林玉瑛沉默了一會兒,朝窗口重重歎息,「子謙說你並不恨我。」 「我不恨你,但我現在氣你。不恨,針對的是過去的事;生氣,是因為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記憶混亂,卻連累四周的人因為這樣而擔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