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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凌玉    


  她看看空無一人的臥室,隱約聽見花廳裡有低沉的誘哄聲,低喃著無意義的言語,夾雜著新生兒嚶嚀的聲音。「仇烈?」她呼喚著,發現嗓子有些疼痛。

  高大的身影從花廳走來,笨拙的抱著一個包裹在錦綢中的小小身軀。仇烈緩慢的走向床畔,小心翼翼的捧著懷中的嬰兒,嚴肅的五官在此刻軟化不少,雙眼因為疲倦而通紅,卻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他將孩子放入芙蓉的懷中,在床沿坐下,對著她微笑,用手將她耳鬢間凌亂的長髮勾回耳後。「你終於醒了。從孩子生下來後,你就一直沉睡。已經三天了,我好擔心,請了大夫來看你,他卻說你只是太累。」按捺不住的,他低下頭來親吻著她的發。「辛苦你了。」

  芙蓉迫不及待的擁抱著嬰兒,看著錦綢中的孩子。因為興奮,她竟感到眼中起了一層水霧,撥開錦綢的手也有些顫抖。錦綢之中是一個秎雕玉琢的小娃兒,一雙眼兒已經睜開,精緻的五官與芙蓉十分相似。

  「是個女兒。」仇烈擁抱著芙蓉,也擁抱著她懷中的女兒。

  她驚喜的看著懷裡的小人兒。是因為她經歷了那麼多的疼痛,這個小人兒才有了生命,是她與仇烈的孕育,孩子才能夠來到人間。感動的情緒在心中瀰漫,她伸手逗弄著孩子,小娃兒伸手握住她的指,小手意外的有力。

  「果然是你的女兒,力氣可不小。」仇烈輕笑著。

  芙蓉抬起頭來看著他,發現他的左跟上還有著淤青的痕跡。她有些詫異,困惑的伸出手來輕撫著那處傷痕,傷口已經泛著青黃色,可以想見當初的力量有多大,似乎是這些天才弄傷的。「你怎麼弄傷自己的?」她詢問著。

  他的嘴咧得大大的,宏亮的笑聲從寬闊的胸膛中湧出,迴盪在雁歸樓裡。「這可是你的傑作。忘記了嗎?幾天前你在生產時,我闖進產房,你一邊罵著一邊拲打腳踢。」他的身軀上還有著她當初所留下來憤怒的證據。

  她瞪大眼睛,隱約想起在疼痛的時候自己失態的模樣。她懊惱的呻吟幾聲,有些困窘。

  「我那時痛迷糊了,根本沒辦法思考。」她抬起手輕撫著那處淤傷,對著傷痕輕輕呵氣。

  「還會疼嗎?」

  「這些疼比起你所受的苦,根本微不足道。」他搖搖頭,因為她的醒來而欣喜著。他其實好擔心她的安危,從來沒有想到女人的生產竟是一場與死神的搏鬥,為了換來新生兒的生命,必須經歷那麼危險的過程。

  「我沒有替你生下兒子,你會不會失望?」她有些不安的問道,心中有些忐忑。

  「我們已經有兒子了,殞星就是我們的兒子。」他吻著她的發,微微的笑著。自從擁有她,他的生命變得不同了,遠離之前的殺戮與血腥,她帶給他最美好的生活,以及他原本不敢奢望的愛情。

  芙蓉靠在他的懷中,要用力咬住唇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不敢相信仇烈竟會寵她到如此的地步,接納了她,還接納了殞星。心裡充滿了溫暖,過多的幸褔讓她幾乎要懷疑是在夢中。

  這一生被人所擺佈著。那些人不斷告訴她,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當丈夫死去時,她為了活下去而掙脫束縛,從陰暗的大宅裡逃了出來,驚險的逃入他的懷抱裡。終於相信這是上蒼給她的一處活路,給予她幸褔的機會,若不是當初有逃走的勇氣,地無法擁有今日的一切。

  她深深歎息著,一手抱著懷裡的女兒,另一手與他緊緊交握。「仇烈。」她柔柔的呼喚著。

  「嗯?」他發出詢問的鼻音,低下頭來靠近她的臉龐,讓她能夠在他耳邊說話。

  在溫暖的雁歸樓中,滿佈錦被的柔軟大床上,他們緊緊相擁著。芙蓉靠在他耳邊,訴說著不能說與旁人知的親暱話語。「我知道你是不同的,從初見你的那一日起就知道了。」她的肩畔帶著笑,知道這一生再也別無所求,她向他低語著衷心的愛慕。「你與他們不同,你是我所愛戀的男人,我的丈夫。」

  ※※※

  孩子取名為仇茴茴,一出生就成為仇家堡的掌上明珠,全堡的人寵得不得了。殞星也每日往雁歸樓跑,守在精緻的搖籃旁,哄著只有兩個月大的妹妹說話,對著她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

  芙蓉在坐完月子後,又開始繡起彩繡。替殞星用黑綢繡上銀絲飛鷹,給茴茴的則是白綢繡上展翅的黑鷹,讓人一眼就看出這兩個娃兒是仇家的孩子。

  某個平靜的傍晚,暮色是淡淡的粉黃,太陽逐漸西下。她坐在偏廳裹,替茴茴繡著冬季的暖衣,茶蘼替她帶來各色繡線,被邀請留下來用過晚膳後再回京城。仇烈跟沈故宇則坐在一旁,討論著即將在洛陽開張的幾間酒樓。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低沉而詭異的鐘聲,兩個男人在聽見鐘聲後臉色驀地一變,互相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連茶蘼都從木椅上站起身來,手中的茶杯鬆脫了都不自知。

  「怎麼了?」芙蓉從繡品上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偏廳中的眾人。

  「那是皇宮裡傳來的喪鐘,皇上駕崩了。」仇烈回答道,表情十分嚴肅。皇上年歲已高,駕崩並不是讓人意外的事情,只是他的心中有些不安。皇上替朝廷維持著某一種程度的平靜,而當皇上駕崩後,平靜的表象將會崩解,在太子尚未登基之前,會出現短暫的混亂情況。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的駕崩代表有不少人即將在朝廷中失去影響力,而為了維持既得利益,人們會做出最醜惡的行。

  「要不要入宮去看看?」沈故宇提議道,臉色同樣凝重。

  「別忘了我們已經辭去官職,沒有權利能夠進宮。」他提醒道,心裡其實也有些擔憂。

  「要是以好友的身份,大概就可以進宮了吧!」沈故宇喃喃自語,好整以暇的收起帳冊。

  語音未落,門外就傳來一陣喧騰的聲音,有馬匹的聲音逐漸接近仇家大門,在門前落馬後,來者用最快的速度衝入仇府中,氣喘如牛的在偏廳內彎腰為禮。「仇先生與沈先生,皇上駕崩,太子請你們馬上進宮商議要事。」那人奉上一塊九龍上環作為信物。

  芙蓉不安的看著仇烈,走上前輕握他的衣袖。「太子為什麼要你入宮?你不是已經辭去官職了嗎?」她心裡有著巨大的不安,像是將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她不希望他此刻離去,心中如此的忐忑,像是他這麼一走,兩人就再也無法見面了。

  她無法平靜下來,過多的恐懼在心中迴盪,她的直覺在血液裡吼叫著,像是在提醒她將會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的災難。

  「芙蓉,貴爺其實就是太子殿下,他是仇烈的好友。皇上一駕崩,他成為宮廷的領導人,怕邊疆的小國趁著此時動亂,太子自然要請仇烈回去商議。」茶蘼解釋著,知道事情毋需可隱瞞下去。「太子先前是怕你礙於他的身份會有些生疏,有心要逗你,才沒告訴你他的真正身份。」

  使者還在催促著,他拿的可是八百里加急的緊要手諭。「請兩位馬上動身,宮內正混亂不堪,太子亟需兩位的幫助。」

  知道國事難以拖延,仇烈馬上決定動身。他低下頭來,看進芙蓉的眼裡,意外的在她眼眸裡看見濃濃的不安。「不會有事的,我只是入官與太子商議,很快就回來了。你回雁歸樓去,我晚些就回來。」他點著她的唇,要不是四周還有旁人,他幾乎就想吻她。

  芙蓉緊握著拳,雖然不安卻又說不出所以然,她隱忍著心中的難受,勉強擠出微笑。

  「記得早些回來。」她不顧旁人的眼光,緊緊的擁抱他,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許久之後才願意鬆手。

  仇烈點點頭,拿起披風往外走去,喝命僕人牽出馬來。很快的兩人就隨著使者奔馳出了仇家堡。

  芙蓉的身軀還有些顫抖,急切的奔到窗欞旁,探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如此濃烈,甚至讓她的雙手發抖。在暮色濃濃的平原上,遠方就是那座龐大的京城,陰暗的城牆讓芙蓉不由得戰慄,彷彿看見了惡鬼群聚的地獄。

  她在心中靜默的析檮著,希望那些不安只是她的胡思亂想。

  而逐漸陰暗的天際,悠悠的空冥襄,傳來些許的冷笑,像是一些不死心的魂魄,還在等待著某個時機,要尋找最後的祭品。 

  第十一章

  夜色籠罩四周時,仇烈還沒有回來,而她的預感並沒有錯,那些惡鬼不願意放過她,從群聚的地方蜂擁而出,舉著火炬在夜裡宛如百鬼夜行,每張在火光照耀下的面孔都是恐怖的。

  那些人起先只是在黑暗中行走著,等到接近仇家堡時,才點燃手中的火炬。當陳總管發現時,那些人已經逼近仇家堡的城門。京城裡的人高舉著火把,由眾多文人帶領著,分成好幾批,包圍了仇家。他驚慌的集合所有家丁,將城門關上,然後匆忙的奔跑著進入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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