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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凌淑芬 冰箱裡只剩下幾顆蛋和半把白菜、一點肉絲,其他都是啤酒和冷飲。她打開各個廚櫃查看,幸好他的乾貨很多。家裡還有足夠的麵條、香菇、罐頭食品、干蝦米等等,還找到兩盒泡麵。這些東西夠他們吃上一、兩天,水到時候應該也退得差不多了。 唉!本來她只想離得他越遠越好,誰知兩人卻困在同一間屋子裡共同生活! 現在已經十點,正好早午餐一起吃,她決定先把生鮮的食物用掉。 她取出蛋、白菜、肉絲,把一些香菇泡軟,利用雞湯塊當湯底,煮了一鍋大白麵條。 郎雲沖了個澡出來,感覺自己稍微像個人樣了,只是飢餓的胃腸讓他的情緒好不起來。 唔,那是什麼味道?空氣裡有一隻香味化成的無形之手,對他勾勾指頭。 他驚異地隨著味道殺到廚房。 奇跡!兩碗熱騰騰的面擺在吧檯上,翠綠的菜葉、粉白的蛋花、香噴噴的肉絲和香菇。 她是神嗎?或是會魔法?竟然可以從他貧乏的廚房裡變出這些食物。他感動到無話可說,「謝」字只說了一半,另一半隨著捧起麵碗放懷大吃的動作,全吞進肚子裡。 「唔,好吃!燙……我就是喜歡吃這種軟度的麵條。」 葉以心無奈地搖搖頭。男人這種動物一點都不難控制,只要隨時把他們的肚子餵得飽飽的就好! 她才吃完一碗,郎雲已經把其餘的面都幹掉了。他酒足飯飽,放下碗筷,才想起自己忘了留一點給她。 「你也吃飽了吧?」他越想越過意不去,加上一句,「如果還不夠的話,櫃子裡還有一點麥片──麥片干吃也很好吃。」 「謝謝。」她挑了下嘴角,把餐具全放進水槽裡。「碗你洗。」 郎雲目送她捧著一鍋水走出去。 ……雖然被人支使做家務有違他的男性氣概,但是罩門握在人家手上,不得不低頭。 他洗完碗,擦著濕漉的手走出來。陽台的門又打開了,走過去瞧瞧她在玩什麼把戲。 葉以心執著一個澆花器,用剛才洗菜的水澆花。若不是早上到陽台看了一下,她還不知道有幾盆孤兒被擺在這裡。 「抽水馬達一定也停擺了,如果台北市還不恢復供電,等水塔裡的水用完,連乾淨的水也沒有了。」他倚著門框望她,意態優閒瀟灑。 吃飽喝足之後,他終於看起來像個人樣了。 「你的收音機有沒有電?廣播應該會播報目前的災情。」她不禁露出煩惱之色。 花店和住處整理起來鐵定要花不少工夫,台北花卉中心也不曉得何時才能恢復營業,如果店裡補不到貨源,一時三刻間也無法營業。更糟糕的是,她真的不想再和他困在同一間屋子裡! 葉以心放下澆花器,深呼吸一下,青葉的氣息灌進肺葉裡,讓她精神一振。事實已是如此,不是任何焦切心急就能改變的。專注於眼前的狀況,不去多想,是她這幾年學會的哲學。 她回到室內,郎雲已經在客廳的長沙發躺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雜誌。 太可口的男人是罪惡的,尤其是閒適慵懶、舒展得猶如一隻大貓的男人。幸好,她對這種「甜點」已經免疫了。 「請問你的手機還有電嗎?可不可以借我打個電話?」 「在我的外套口袋裡。」他朝玄關的掛衣架比畫一下,繼續看他的「一手車訊」。 葉以心走過去,試了西裝的第一個口袋便找著手機。她按下幾個號碼,期待對方那端能夠接通。 「喂?漢叔,是我。」她鬆了口氣,背過身去低語。「山上的情況還好嗎?……那邊的雨勢沒台北大?這樣就好,台北大淹水呢!……我忘了把包包帶在身上,所以手機沒人接……」 郎雲優閒地翻到下一頁,其實每根聽覺神經都在捕捉她的一言一語。 這通電話並未持續太久,葉以心不知是怕用他的手機不好意思,或是擔心電池沒電,關切了幾句之後便匆匆收線了。 他換個姿勢,把兩隻腳蹺到到茶几上交叉,繼續翻雜誌。 他可以感受到葉家小姐對於與他同囚一室的不適,說真格的,他還真想看看她打算如何應付接下來的這一天。她很清楚他們不可能在水退之前離開這間屋子吧?他安心地研究今年福斯新款休旅車的配備。 葉以心把手機拿到客廳的茶几上放著,然後挑了張單人沙發,拿起一本「國家地理雜誌」,也跟著看了起來。 嗯?郎雲把「一手車訊」放低一些,端詳她。 葉以心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給他一個禮貌的淺笑,垂首繼續看。 郎雲不得不佩服,她在很短的時間便適應了自己的困境,還很能自得其樂。雖然他得承認自己也非常不滿意,因為他喜歡看她坐立難安的樣子。 兩個人乾耗到下午時分,她自動自發進廚房去,又變了一堆美食出來。 郎雲吃完香Q有勁的面疙瘩,回自己房間繞了一圈再轉出來,打算改變策略。 「看了半天雜誌也很無聊,咱們來玩點遊戲,打發時間。」他回廚房裡拿出一個大湯碗和一罐發溫的啤酒,再把才纔挖出來的兩顆骰子往碗中一擲,噹啷!七點。 太久沒玩,技術退步了。 「我並不感到無聊,謝謝。」她安之若素地坐回原位,拿起第四本「國家地理雜誌」。 噹啷!十點,手感漸漸回來了。 「我很無聊,所以你必須陪我。」 「我不會玩那種東西。」她頭也不抬。 「很簡單,就是比點數大小而已,不過要加個賭注才好玩。」他繼續丟擲骰子練習。「這樣吧!每一手的贏家可以提出一個問題,輸家必須老實回答。」 「我寧可看書,謝謝。」她禮貌地回答,開始瀏覽這一期的目錄頁。 雜誌被人抽走,她歎了口氣,對上那個挑眉看她的無賴。 「我是主人,而你寄人籬下,所以你得聽我的。」他說得非常理所當然,完全沒有罪惡感。 看來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的方法是行不通了。 「我不想玩這種賭博的遊戲,你沒有其他更靜態的選擇嗎?」葉以心的眸中露出一絲煩躁。 「只是比個大小而已,怎麼能算賭博?我先來。」他自顧自丟下一把骰子。六點,真慘!「換你。」 葉以心拗他不過,只好萬分勉強地接過來。強迫這樣嬌雅娟秀的女人陪他「賭博」,實在是一件賞心樂事。 三點,她的手氣更背! 「好,我先問。」郎雲拉開啤酒罐,仰首罐了一口。「談談你的家庭狀況。」 「這不是一個問題。」她提出抗辯。 「好吧!我修正問話方式。」反正他們時間很多。「令尊從事什麼職業?」 「他是個牧師。」她回答得非常勉強。 「牧師?」他嗆了一下。「傳教的那種牧師?神職人員可以結婚嗎?」 「神父才不能結婚,牧師可以,這是基本常識!」葉以心橫他一眼。「還有,你的問題已經結束。」 「抱歉,這是我第一次和如此神聖的職業產生接觸。」他喃喃道,擲下第二把骰子,九。「我很久沒去過教堂或寺廟了。」 「我相信。」她皮笑肉不笑地擲出下一把。十一點。她贏了。 「請。」他端出百分之百的紳士風度。 葉以心看看骰子,再看看他,來回看了兩三次,竟然想不出來要問什麼!她什麼都不想知道啊! 「你對我總該有一絲好奇心吧?」郎雲哭笑不得。 他劉海底下的疤痕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個傷還痛嗎?」 「這個問題昨晚已經問過了!答案是:不痛,謝謝。為了表示我的寬宏大量,我免費送你第二個問題。來吧!」他摩擦雙手。 這男人簡直在給她出難題,葉以心又想了好久。 「那……有沒有什麼後遺症?」結果仍然是昨天問過的。 郎雲啼笑皆非。她可曉得,有多少人想藉著這個大好機會從他身上套出各種消息? 「除了偶爾的偏頭痛和一些小小的混亂之外,沒有太大的後遺症。」 「什麼樣的混亂?」她終於露出感興趣的樣子。 郎雲搖搖食指。「問題結束,擲骰子。」 這一把他贏了。 「令堂是做什麼的?」問完爸爸,換問媽媽了。 「家庭主婦。」她用四個字搞定,直接取骰子。 郎雲先搶過來。「不行,家庭主婦有很多種,有那種提著菜籃到號子看盤的菜籃族,也有那種在家相夫教子的標準型,令堂是哪一種?」 「你剛才又沒有說答題應該詳細到何種程度。」 「那我現在補訂。」在她二度抗議之前,他舉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新規則對我也適用,這樣公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