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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凌淑芬 「我已經道歉了,來聊聊嘛!後來是誰把你救出來的?」郎雲輕哄。 「……我的家人。」她聽起來挺不自在的。 「哪個家人?令尊?」 「不是。」話題到此為止。 大半夜把他挖過來「侍寢」的人是她,聊到一半不理人的也是她,葉家姑娘未免太將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侍寢……對了,他們兩人正躺在同一張床上。 許多念頭一旦浮現之後,便再也不肯退去。他的鼻中敏銳地聞到一股純女性的氣息,各種感官開始甦醒。 他上次和女人上床是什麼時候?五月或六月的事?而現在已經九月了,他竟然不知不覺間禁慾了四個月。 他知道自己「曾經」是慾望很強的男人。他有過一段非常狂野的青少年時期與大學生活,熟知十五種以上讓聖女瘋狂的技巧;這幾年下來,他的生命卻被一天十八個小時的工作佔據,許多個夜晚,伴他上床的往往只有一堆公文和數字。 你不需要再那麼辛苦,向任何人證明什麼了。她溫柔的語音重新響起。 可惡的女人!她憑什麼說中他的心事?郎雲瞪著她的背影。 漸漸的,一抹邪氣的笑躍上他的嘴角。 若他記得沒錯,是她邀請他進門的,雖然沒有直接宣之於口,意思也差不多。她是個成熟的女人,氣味芬芳、嬌軀柔軟,她應該知道三更半夜邀男人上床要付出何種代價。 「我猜,那個人是你當時的小男朋友?」 呢喃的語聲貼近她的耳垂,近到讓她全身一震,猶如觸電一般。 「不……不是,你別胡說!」 「找到你之後,他有沒有好好的安慰你?」他鼻端觸著她頸後的細緻肌膚。 葉以心驚喘一聲,飛快翻過身來。這是個錯誤的舉動,她發現他寬而薄的唇就在她的面前,距離她自己的唇只有一公分。 「你你你……你退後一點,我這裡沒位子了。」 他深吸一口氣,吸入她迷人的女性馨香。「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溫柔地安慰嚇壞的小姑娘,像這樣──」 他的唇拂過她的唇瓣。 男性味道融化在空氣裡,從裡到外將她緊緊纏縛住,葉以心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我快掉到床底下去了……」她抿著唇嚅語。 「那就睡進來一點,我們倆都不希望有人摔傷,不是嗎?」閃閃白牙在暗幕裡邪惡地一閃,然後有雙大手撫到她的腰際,將她往身前的熱源一拉。 她倒抽一口氣,也吸入他好聞的男性體息。 「你……你走開……」她的聲音發顫。 郎雲輕觸她的唇低喃:「你傷了我的自尊心,當女人躺在我的床上時,喊的通常不是『走開』。」 「我才不像你那些女朋友。」 「我聽到的是抱怨嗎?一個紳士不能讓他的女人在床上感到不滿。」他玩弄一綹落在她頰上的短髮。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冒險地推他一把。 螳臂擋車,結果是換來他的文風不動。 「這一點是可以改變的。」 這一點是可以改變的。話一出口,郎雲暗地一怔,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認真在考慮這個可能性。 為什麼不呢?雖然她即將調回高雄,可是他們倆都不再是那種天天膩在一起的青少年。他負擔得起定期到高雄與她碰面,維持一段遠距離、有美妙肉體關係的戀情! 「和我交往吧!」他霸道地提出。 「不要!我寧可要你的鈔票,也不要你的人。」噢!瞧她讓自己聽起來像什麼?「我的意思是說,我只想和你做生意,就這樣!跟花有關的生意。」 「我不介意每次去探望你時,帶上一束鮮花。」他的眼眸變深,讓人感覺心慌意亂。 她努力拉高棉被,隔在兩個人中間。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他把耳朵湊近。 「我說,你並不想要我。」葉以心連忙推開他。 而她也不想要他啊!她只想離得他越遠越好,為什麼會演變成半夜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 「想來你對我的瞭解深刻到知道我要什麼。」他又露出那副不以為然的神氣。 「你現在是故意來欺負人的,因為我之前在廚房裡說的話惹惱了你。」悶悶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出來。 「既然你也知道我想欺負人,那就來欺負個徹底好了。」他翻過身,將她整個人扣在健軀之下。 方纔保護她免於被他觸碰的被單,現下卻成為最方便的囚籠。她無論如何都掙不開雙手,一雙灼熱的唇已然封上來。 郎雲沒有入侵,只是貼住她的唇而已。 他突然嘗到一絲鹹澀的滋味,連忙退開來。葉以心的雙手終於掙脫了,緊捂著臉龐,一絲無色的液體從指縫間沁出。 「我什麼事都還沒做,有什麼好哭?」郎雲粗聲問。 他本來就是故意嚇她的,為什麼一看到她的淚反而覺得心慌? 「你出去!」 「妳不怕黑了?」他不自在地換個姿勢。 「出去!」她翻過身不理他。 細細的抽鼻子聲音斷續響起,郎雲枕在她旁邊,良久沒有動作。 半晌,他替她拉高被單,遮住露出來的背,她反手搶過來自己拉好。 只不過是個連吻都談不上的「貼唇」而已,她也能氣成這樣?郎雲苦笑。 歎了口氣,他躺回她身後,大手鬆弛地搭上她的腰際。 「走開!」她拍開他的手,聽起來仍然充滿濃濃的鼻音。 「快睡覺!」他同樣不爽地斥回去。 葉以心哽咽一聲,倒是沒有再抗拒。 不知過了多久,手臂下的嬌軀終於逐漸放鬆,平穩的呼吸聲隨之響起。她睡著了,可是,他呢? 郎雲的嘴角仍然掛著那個散不掉的苦笑。 在她身邊,他老是會做一些幼稚園大班級的蠢事──而且做完還挺洋洋得意的,真是該死! 薄曦降臨,整個房間越染越白,而床上的「幼稚園大班男人」,眼窩下的青影卻越來越深。 第四章 宿醉也不過如此了! 葉以心昏昏沉沉地走出房外。 整個晚上她都被惡夢騷擾,這些惡夢有一個共同特質──一張英俊的臉、一具挺拔的身材,與一副變幻不定的脾氣。 太悲慘了,不只睡前被他欺侮,睡夢中還要被他騷擾。 而她的惡運還不只如此。 她一踏上客廳,便發現陽台門開著,出於好奇,她探頭往室外一看。 「老天!」才一夜之隔而已,整個台北竟然大淹水了! 她不敢置信地捂著唇。怎麼可能?上回台北大淹水起碼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吧?而且這回淹水不是普通的高,郎雲住所的地段已經不算低窪地區,樓下街道仍然淹到半人高,真令人不敢想像地勢較低的房子淹成什麼樣子。 花店……糟了!裡面所有的花一定都泡湯了!還有她的臨時宿舍,位於二樓,不知道水有沒有漫上去! 「噢,天哪……」她不敢再看下去了。 「雨已經停了!看這種態勢,水應該還要兩、三天才會退。」他面無表情地從她身旁掠過。 他今早的心情看起來更差,她謹慎萬分跟在他身後,進入客廳。 郎雲直接走到廚房,拿出碗和湯匙,再打開廚子拿出一盒麥片,過程充滿辟哩乒啷的摔門聲;打開冰箱,搜尋了一會兒,發現已經沒有鮮奶了,冰箱門被極度惡劣地摔上。 「媽的!」他拂了下黑髮,原來已經亂翹的髮絲變得更凌散。 葉以心不禁泛出一絲笑意。 「去你的,你笑什麼?」壞脾氣的男主人把麥片往流理台上用力一頓。 敢對她說粗口?她俏顏一沉。「我笑你沒風度。」 「你說什麼?」他的每根骨頭都進入備戰狀態。 「我說,你真沒風度,被女人拒絕就擺出一張臭臉給人看!」 「你這個……」他氣得牙癢癢。「該死的是誰告訴你我是因為被拒絕才生氣?」 「不然你在氣什麼?」 「我什麼也不氣!」他大吼。 葉以心盤起手,高傲地瞪著他。 郎雲抹了一把臉。 「我有起床氣!」明明想好好解釋自己為什麼一大早脾氣很糟,結果還是用吼的。 「我知道!」她瞪回去。 「天殺的你怎麼會知道?」 她頓了一頓。「你表現得這麼明顯,呆子才看不出來。」 算她有理!郎雲把湯匙甩回水槽裡。好吧!現在只能餓肚子了。通常有點早餐下肚,他的脾氣會更快恢復正常,今天她只好自己想辦法容忍,等他睡眠不足的火氣消掉為止。 「去洗把臉冷靜一下,早餐十分鐘內就好。」葉以心善心大發,決定投桃報李,答謝他一夜的收容。 「冰箱裡沒有多少存糧了。」他沒好氣地回道。 「我會變出來就是了,出去等!」她又露出那副糾正學生的教官臉。 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郎雲把反駁的話忍回去。反正有人要餵飯,他就等著吃,待會兒等她變不出東西來,他再來找麻煩。 他咕咕噥噥地鑽出廚房。 冰箱裡剩下的東西確實不多,不過也無所謂了。整棟大樓目前停電中,生鮮的東西也存放不了太久。想到樓下的大水,葉以心眉心一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