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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凌淑芬 羞赧終究戰勝一切,她紅著臉坐起來。 「不得不承認,我很失望。」一雙燒著灼熱火光的黑眼對上她。 她羞臊地想跨下他的身體,猛不期然被他翻倒,整個人扣在他的鐵軀之下。 她輕呼一聲,貼合的前身感受到他的熱切情慾。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多喜歡你悶騷的個性?」他慢條斯理地撥開她的劉海。 「什麼悶騷?好難聽!」她俏顏如火。 郎雲輕笑起來,必須及時抓住她的手肘,以免胃被頂出一個洞。 她實在好細緻小巧,一張臉只有他的手掌大,他回報她同樣的待遇,以手和吻膜拜每一吋肌膚,當她的嬌軀因情熱而散發出醉人的體香時,他狂熱的需要隨之膨脹。 恍惚中,他記起了幾個月前那種無理性的迷戀。起碼,在當時,他以為自己是無理性的,莫名被一位女子牽動。 其實,潛意識裡,他是記得她的。 他記得她的香味,她的氣息,她的美好,她的溫存。他記得深藏在她體內的那把火。 就像一塊硬生生折成兩段的磁鐵,即使其中一段被埋在重重障礙物中,當屬於自己的那部分接近時,它們仍然會隔著空間,彼此感應。所以觸碰到她時,他狂喜,失去她時,他狂慟。 他們的靈魂只是互相在召喚而已。 「雲……」她在他的唇舌下羞赧輾轉。 他吻遍她,撫遍她,在大腦不斷堆累新的訊息,所有記得的繼續添增,所有不記得的重新儲存。 他以全部的自己佔領她,也被她所佔領,在甜美的覺醒過程中,引領兩人飛向天堂…… ☆ ☆ ☆ 第二度睜開眼,天已然大亮。 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他撐起頭望一眼對牆的掛鐘,時針落在八的方位。 門廊上傳來細碎的交談聲,以及碗筷的輕響。空氣中含帶著清爽的稀飯香,他立時想起自己還有另外一種慾望必須滿足──他起碼超過十八個小時未曾進食了。 他摩搓一下新生的鬍碴子,決定先沖個澡再出去吃飯。經過一夜熱情之後,他的女人理應看到他最英姿煥發的一面,這是男性的虛榮問題。 十分鐘後,英姿煥發又虛榮的男人一腳踏上門廊。 野餐桌的主位,已經被一個小丫頭占走。 郎雲瞇了瞇眼,開始懷疑那天是否該冒生命危險,救回一個情敵。 「你醒了?我怕吵醒你,所以在外頭弄早餐。」葉以心回過頭。門廊角落擺放簡易瓦斯爐,她便是利用它,煮出一鍋白粥與四色小菜。 「不妨,我是餓醒的。」郎雲繼續瞪著那個坐在「他的」位子上,吃「他的」早餐,啃「他的」油條的小鬼。「卿卿,你不用上學嗎?」 「今天是星期天。」小卿仰頭回答。 一大一小繼續互瞪,毫不相讓。 「坐下來吃早餐啊!」她又煎好幾顆荷包蛋,送到餐桌上。 好吧,他可以將就長桌側邊,反正位子比較寬。郎雲不太爽快地坐定位。 清晨的心心看起來鮮嫩可口極了,他其實比較想吃她……咕嚕!胃部立刻對這個想法表達抗議,郎雲於焉安分地拿起碗筷,為自己盛一碗粥。 「心心姊,人家是不是以後都不能跟你睡了?」小卿突然發問。 「昨天晚上你睡在哪裡?」葉以心努力控制尷尬,粉頰仍然不可避免地起了一朵紅雲。 「『阿國叔叔』帶我去找大漢叔叔,大漢叔叔又帶我去找陳伯伯,陳伯伯又帶我去找楊奶奶,最後我是跟楊奶奶睡的。」小女孩抱怨。「她睡覺會打呼嚕,好吵哦!我今天晚上不要跟她睡了。」 葉以心瞄他一眼,想起昨夜是誰待在自己床上。 「起碼我們可以確定,這個山村裡的夫妻大都保有活躍的性生活。」郎雲抿了抿唇。以一個不久前連直視他都會感到害羞的小女孩而言,卿卿的戰鬥力提升得很快。 「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胡說八道!」她羞窘地低斥。「小卿,今天晚上妳就跟……」 「跟清阿姨睡!」郎雲堅定地接口。「我會幫你搞定大漢叔叔。」 小女孩望向大姊姊,期待得到一些支持和鼓勵。 「這個問題我們晚一點再討論吧!」她歎口氣,轉回爐子前把火關掉,將罐裝瓦斯取出來,放在一旁。 兩個人顯然都對她的回答不太滿意。 「我吃飽了。」小卿放下碗筷,咕噥一聲跑掉。 「她不能跟我們睡。」他堅定重申,「這間木屋裡沒有隔間,即使我不介意她睡沙發,我想你也會介意。」 「先吃飯吧!」葉以心在他的對面落坐,暫時不對此事表達任何意見。 她反常的平靜讓郎雲開始感覺不對勁。 「清姨告訴我,前幾天曼曼來過?」 「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認為他們必須保護你防著我。」她暗自好笑。 「相信我,在你的地盤上,我有一模一樣的感受。」昨天下午剛踏入村裡,他已經被某只保護欲過度的母老虎剝了兩層皮。 葉以心夾起一顆荷包蛋進他的碗裡。「清姨就像我的母親一樣,難免會比較關心。」 「那麼她對於這樁『三角關係』的憂慮是完全沒必要的。」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低頭繼續吃飯。 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昨夜那個與他纏綿終宵,甚至突破尺度,以最狂野的方式取悅他的女人,彷彿不存在,她又退守回他觸及不到的角落。 「可不可以告訴我,在我們睡著和醒來之間發生了什麼事?」郎雲放下碗筷,繞到她身旁坐定,將她移進自己懷裡。 「沒有啊。為何這麼問?」為了不把粥灑在他身上,她只好把碗筷也放下。 他並不期待一夜歡好便能把所有問題解決,畢竟他還欠她許多解釋,而其中一些問題,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只是,他該死的確實以為今天早上會有所不同。 「我去拜訪了我的腦科醫師。」他突然說。 這句話果然如願引起她的關切。 「醫生怎麼說?」 「他讓我看了四年前的腦部X光片,那根鐵條從這裡穿到這裡。」郎雲比畫一下腦部左前方和右後方的疤痕。「醫師開玩笑說,死刑槍決都不會比它更精準,電視上那些『全球驚奇』的節目應該來台灣做一個我的特輯。」 她伸手輕撫他額角的疤痕,想到他曾經如此的接近死亡……她打了個寒顫,偎進他懷裡。 「已經沒事了。」她喃喃說,不知道是安慰他,或說服自己。 「從某方面來說,那些報導不算胡扯,我能活回來,確實是現代醫學奇跡。」郎雲輕吻她的髮絲。 「我很高興自己是這項奇跡的見證人。」她躺在他的胸口,凝視著在風中招展的野花。 郎雲略推開她,深深望進她的眼底。「我告訴他們,我失去了整整三年的記憶。他們回答,有時候傷部的疤痕組織會產生一些局部影響,他們也不能肯定我會不會再想起來。」 「沒關係的。」她輕撫他的髮絲,眼神佈滿溫柔。 「心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記你……」郎雲埋進她的發間。 她歎息了。如斯情景,曾日日夜夜出現在她夢裡。激烈時,她夢見他踩著大步而來,懇求她的重新接納;溫存時,他如此刻這般讓她偎著,細細在她耳畔說著一遍又一遍的情話。 夢境成真,今年的秋風,終究沒有等閒虛度。 「曾經,我非常憤怒。」她輕佻一下嘴角。「好幾次我盯著電視新聞,看著受訪的你侃侃而談,神情是那樣瀟灑自信,彷彿擁有了全世界,而被拋諸腦後的人毫不值得眷戀。我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心裡充滿痛楚,每一絲血肉都像要焚燒起來。」 「我並不……」 她掩住他的唇,要他耐心等自己說完。 「後來怒火退去,理智漸漸回來,我開始學著去接受事實──你忘了我,雖然不是出於自願,我的丈夫不會回來了。」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歲月。 「我會的,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找到你。」他沙啞低語。 她埋在他的頸間,吸嗅他好聞的男性味道,她多懷念他的味道呵! 「郎雲,我已經不氣你了。」 「確實?」他挽起她的蔥指,一根一根細吻。 「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股憤怒是不理智的。你也不願意出一場幾乎要了自己命的車禍啊!這一切的發生,於你亦是身不由己,我為它怨怪於你,一點道理都沒有。」她秀麗的臉上出現一絲微笑。 毫無來由的,郎雲後頸的汗毛全聳了起來。 「但我不曾真正忘記過你,記得之前我們在台北相遇嗎?」 「你表現得非常缺乏EQ。」那抹令他毛骨悚然的微笑消失,溫柔再度回到她的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