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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凌淑芬    


  當時他們才剛吵完架,從他離開那一刻起,她便後悔了。既然他的離去已經是無可避免的結局,為什麼不好好地讓他走,在他心裡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一直看著太陽移動的軌跡,從東方、正中,漸漸西移。他以前不是沒有下過山,通常在太陽走到後山那棵老榕木的頭頂時,便會回來。

  但是,她知道,這種景象,不會再出現。

  儘管如此,理智仍然管不了心,她無法停止地渴盼。或許小徑那端不久就會出現他的身影,一切仍然和以前一樣……

  她以為自己早已死心,卻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在等。

  茫然的眼落在小徑上,兩棵相思木在半空中交錯,形成一道天然迴廊。他曾經說,走在這條小徑上,直像走在結婚禮堂的走道一般。

  每天來找你一次,就得走禮堂一次,難怪我會愛上你。他笑綻出一口白牙。

  她眨了眨眼,想從記憶裡跳脫出來。不期然間,一副英挺的身形在小徑那一端成形。她再眨一眨眼,好一會兒無法確定,那道踏落葉而來的人影是真是假,他會不會說出她一直期待的話?

  「嗨,我回來了。」

  嗨,我回來了。

  「你一直在等我嗎?」

  你一直在等我嗎?

  「抱歉離開這麼久。」

  抱歉離開這麼久。

  「雖然有點遲,但是我回來了。」

  雖然有點遲,但是我回來了。

  有一瞬間,她搞不清楚自己身處何方,真實與虛象交錯,這些溫柔也是幻想出來的嗎?

  啪嗒輕響,她低頭,在桌面上看到一顆破裂的水珠。下雨了嗎?她並不覺得自己被淋濕,唯有臉頰濕涼涼的。

  一個灼熱的懷抱將她摟起,讓她的臉埋進他頸間,在她發心印下細細的吻。帶著清草香氣的男性氣息鑽入她鼻間,熟悉又好聞。她的指機械性地滑過一大片背肌,探索每一道線條。

  她突然喘不過氣來,原來自己將臉緊緊貼著他的體膚,緊到沒有一絲呼吸的餘地。

  她不敢鬆開,甚至不敢亂動,生怕一切會在她的移動下化為泡影。

  他是真實的嗎?

  男人從桌上抽出一枝山茶,略微推開她一點距離,遞到她眼前。

  「以前你老公從山下回來,你會對他說什麼?」

  「『你怎麼去了好久,在山下發現了什麼好東西嗎?』」她聽見一個沙啞的女聲回答了這個問題,但無法肯定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會怎麼回答?」

  「『山下的好東西可多了,尤其是沿途那些路標。』」還是那個遙遠的女聲在應詁。

  「山下的好東西可多了,尤其是沿途那些路標。」他吻一下她的頭頂。「接著你會如何說?」

  「『路標到處都看得到,有什麼特別的?』」

  因為……

  「因為它們能將我帶回你的身邊。」

  彷彿幾年來的疲憊,在這一刻同時湧現,她的腦袋沉重得無法思考。

  當年那個勾動她心的男人,懷著滿山遍野的情,踏著峰迴路轉的意,終於歸返。

  第九章

  郎雲徜徉在半睡半醒的狀態。

  一種前所未見的舒暢感讓他深呼吸一下,滿足地睜開眼。

  天已經全黑了。木屋裡毫無燈光,廚房的窗戶忘了關上,風從那裡探進一條冰冷的細絲,越過用餐區,纏上屋子中央的大床。懷中人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偎進他的胸膛。

  牆上的鍾指向十點鐘,他們在床上廝混了六個多小時。他把臉埋進她的發中,準備再泅回夢鄉裡。

  某個人搖了搖他的小腿肚,他咕噥一聲,把腿縮回被單裡,與她纏成一氣。

  那個人更堅定地搖晃,郎雲眨開一隻眼。

  「我要睡覺了。」小卿站在心心那一側床畔,與他對望。

  「……去別的地方睡。」他瞪著小女孩。

  兩個人都壓低聲音,以免吵醒淺眠的女主人。

  「我都睡在這裡。」小卿指了指床鋪。

  「從現在開始這裡是我的位子。」他毫不相讓。

  「我先來的,你插隊。」小蠻牛和大蠻牛鬥在一起。

  「去找大漢和那隻母老虎。」他要插的可不只是隊而已。

  「漢叔說他和清阿姨晚上很忙,叫我來找心心姊。」小卿學大人盤起手臂。「我明天要跟清阿姨講,你叫她『母老虎』。」

  好你個大漢,自己快活就好,把麻煩丟到我床上來。

  「告密鬼!我和妳心心姊晚上也很忙。」

  「忙什麼?」小卿不信道。

  「忙大漢跟母老……清姨一樣的事。」

  「那又是什麼事?」

  「一件八歲小女生還不懂的事。」他咬牙道。

  「九歲。」小卿糾正他。

  郎雲該死的不在乎她今年幾歲。「你去村長家睡,不然就去找雜貨店的陳大嬸,你不是跟她家小孩感情很好嗎?」

  「我要跟心心姊睡!」小卿瞪著他。

  「我也要跟心心姊睡!」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兩隻狗相爭的那塊肉骨頭渾然不知戰況,舒懶地輕吟一聲,在他懷中翻個身。

  大狗小狗同時僵直,確定她沒有醒來的跡象後,同時舒一口氣。

  「你們沒有穿衣服。」小狗低聲控訴。

  「不關你的事。」大狗狺狺嘶吠。

  不過他還是細心檢查一下有沒有穿幫之虞。兩人腰部以下都被毛毯蓋住,原本心心背對著他,他的前半身靠她遮蔭,她自己比較危險,幸好他的手臂一直環著她的酥胸。等她翻過身後之後,光滑的裸背雖然暴露在小女孩眼前,但是該遮的都遮住了。

  這並不表示郎雲的危機已經解除,事實上,它越來越迫切。

  心心呢噥地努著鼻尖,擦過他深巧克力的男性蓓蕾,一隻玉腿因畏寒而切入他的腿間,她的肌膚柔滑得不可思議,他必須努力深呼吸,才能克制自己別在有觀眾在場的情況下失態。

  一張床上躺三個人絕對太擁擠,不管這張床有多大!

  「早知道我就不要給你看那個項鏈。」小女孩抱怨了。

  討人情來著?郎雲冷哼一聲。「那個項鏈本來就是我們的,你只是物歸原主。」

  「亂講,那是心心姊送我的。」小卿漲紅了臉。

  懷中人更深地偎進他懷裡,嘴唇拂過另一個硬點,他忍回一聲呻吟。

  小卿一看她身旁空出大片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動想爬上來。

  一隻蠻橫的古銅色大手佔住那半片床,不准她造次。

  兩雙大小眼睛猛然槓上,滋滋滋──空氣中電流相交。

  郎雲決定他受夠了!他的女人就在懷裡,他的慾望即將爆發,他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和一個三尺小鬼頭吵架?

  「轉過去。」他低斥。

  小卿心不甘情不願地照做。

  他跳下床,迅速撿起牛仔褲套上,連襯衫也懶得披了。晚秋的山夜其實已相當寒冷,但他體內有怒火和慾火交相攻,十度的低溫根本不算什麼。

  他牽起小女孩的手,老鷹抓小雞一樣地帶著她出門。小卿八成累了,象徵性地抗議一下之後便隨他出門。

  他們繞出門廊,走出小徑,來到主街,一路走到街尾派出所旁的大房子。

  他鼓起拳用力擂門。轟、轟、轟!

  「滾開!」內間的男主人怒吼。

  轟、轟、轟!擂門的男人更堅持。

  一陣咒罵聲響起,門嘩喇被拉開,門裡門外兩個男人的衣著差不多,都打著赤膊,只穿一件匆匆套上的長褲。

  「你那口子的,還你們!」郎雲把小女孩抱起來,塞進中年漢子的懷裡,然後幫他們把門拉上。

  一陣震天價響的詛咒在門內響起,郎雲理也不理,酷著一張臉走回去。

  再回返時,木屋已亮起一盞昏黃的燈光。他放輕腳步推開門,心心已經擁被坐起。

  她輕撫著身旁的空位,臉龐空白茫然,彷彿無法肯定稍早發生的事是真實的,或僅是一場夢。那雙水眸中毫不隱藏的脆弱和孤獨,讓郎雲的心一揪。

  「妳醒了?」他大步接近。

  「你上哪兒去了?」堅實的臂環住她,她眨了眨眼,眸中開始出現一些情緒。

  「處理一點小事,現在回來了。」他坐回床上,將她整個人攬進懷中。

  她輕歎一聲,臉埋進他的肩窩。「你的身體好冰。」

  「幫我溫暖起來。」他咬著她的耳垂。

  她感覺他的腹肌變硬,羞紅了臉。郎雲躺下來,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縱容她探險。

  他真是一隻美麗的動物!葉以心望著身下的男人。

  他不是肌肉質的猛男,卻線條分明,體膚的觸感堅實,而且對她的撫觸敏感不已。她滑過他的胸膛,著迷地望著在那片皮膚上浮現的小疙瘩。

  「嗯……」他呻吟一聲。

  黑暗賜給她無邊勇氣,她拋開羞澀,開始以吻和手,探索他的每一個敏感地帶。

  「你的皮膚好好,比女人還細滑。」她低聲道,臉頰在他的胸口摩挲。

  他發出一聲介於抗議和滿足之間的咕噥。

  他的腹肌平實有力,她試著咬一口,卻咬不下去,惡作劇地想捏一下,卻捏不起贅肉。最後她放棄了,輕柔地舔和吻,感覺他全身竄過一陣哆嗦,女性的虛榮心充分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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