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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凌淑芬    


  「請讓我幫你提行李。」他笑嘻嘻的。好清純的小姐,玉手稍稍被碰一下,臉蛋就羞紅了。這麼內向的女孩一看就很好吃。

  「真的不用了!請把行李還我。」小路又羞又急。怎麼一踏上洛杉磯就事事不順呢?

  哎呀呀,她眼眶紅了,要哭了,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純的女孩!周先生簡直心癢難搔。

  「小路!」熟悉的呼喚隨著大大的步伐趕過來。

  「王劬!」小路丟下行李和牛皮糖,直直撲進一副寬闊的胸膛裡。

  「這位先生,你想騷擾我的朋友嗎?」王劬穩穩承接住她,用嚴厲的口

  吻和眼神逼問牛皮糖。

  搞了半天,清純小雛菊已名花有主,這位「主」個頭還比普通人大。

  「我……沒有沒有,一切都是誤會。」周先生連忙放下行李,一溜煙鑽進人群裡。

  「別怕,他已經走了。」王劬緊緊抱著她,拍拍她的背心安撫。

  他就是知道小路天生不懂得拒絕人,若沒有人在身邊看著,遇上纏人一點的追求者,鐵定會出狀況,所以才要她放了長假就乾脆來美國找他。雖然台灣還有個婉兒,可是憑她那身長相和風情,身邊就已蝶亂蜂喧,拿蒼蠅拍子都趕不完了;即使有心顧到小路這頭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小路又埋在他胸前好一會兒,委屈的淚意才退去。

  她深呼吸一口氣。啊,好熟悉的味道,好安心的氣息,好香的香水……那只野蝴蝶!

  她心頭一緊,用力推開他,逕自走向出口。

  「你走錯地方了,我的車停在另一邊。」王劬提起行李袋,及時拉住她。

  「沒有錯。」小路板著一張小瞼。「行李還我,我要回台灣了。」

  王劬一愣。「你才剛下飛機就要回去?」

  「不要你管!」小路沉著臉,站在原地瞪他。「行李還我!」

  看著她氣鬱的神態,王劬忽然笑了。

  啊,小路。還是那雙圓亮的眼,還是那副彎彎的眉,還是那張菱角的唇。一激動起來,還是鼻子眼睛嘴巴都紅紅的,還是那個愛使小性子、愛鬧彆扭的小路。

  兩年的睽違,在這一瞬間蒸發殆盡。

  「我們才重逢五分鐘而已,我又哪裡惹到你了?」他好整以暇的盤起雙臂,準備問個清楚。

  小路不屑的哼一聲,斜睨他。

  他隨著她的眼低頭,望見襯衫上的口紅印。泰瑞莎!這位美國和意大利混血的美女是他同學,對每個人都很熱情。

  「她『只是』我同學。」王劬用力強調。

  哼。小路扁了扁嘴,不過臉色好看一些了。

  「我發誓,他們意大利人天生熱情,一遇到熟人都是這樣抱來抱去的。

  」王劬繼續強調。

  他們只在去年聖誕節,因兩人都喝了太多酒而有過一夜之歡,之後便再也沒有什麼。這種露水情緣在美國常見得很,對兩方都不會留下太大意義,但保守的小路八成無法理解,所以他很明智的保留不說。

  見他表情很誠懇,小路才軟下來。

  「你已經有婉兒了,絕不能愧對她。」她鄭重警告道。

  多虧了她當年好心退出,才成全了他們倆。如果王劬不懂得珍惜的話,這輩子她就像背後靈一樣,死纏住他作祟。

  「我和婉兒?她沒告訴你嗎?」王劬啼笑皆非。他和婉兒早八百年分手了。

  「告訴我什麼?」小路一怔。「你們要結婚了?」

  天!!王劬拍了下額頭,一副昏倒狀。算了,讓婉兒自己去跟她說,她們都是姑娘家,同一國的人比較好說話。

  「對,兩百年後。」王劬提起行李,無奈的看著她。「我們可以走了嗎?現在開回市區,正好可以吃晚飯。」

  小路看了下手錶,快五點了。

  「可是我好累,現在不太餓。」雖然坐的是商務艙,在一個狹窄的鐵盒子裡熬十多個小時,仍然不是人過的。

  「不行,先吃飯,晚點才能睡覺,否則你的時差一定調不過來。」王劬堅定的腳跟一轉,率先走出機場大廳。

  真是的,那麼久不見,也沒變得比較體貼嘛,小路嘀嘀咕咕的跟在後頭。

  他的車是一輛銀色奧迪,一看就是有錢少爺開的車,真奢侈,來美國寒窗苦讀,也不會過得節省一點。她又在肚子裡腹誹一堆。

  王劬將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再繞到前頭替她開車門。

  總算學到一點紳士風度,小路勉強替他加一點分。

  屈身想坐進前座時,忽然被他挽住。

  「嗯?」她的眼神傳達疑問。

  王劬微笑。

  「我忽然想到,我們還沒有跟對方打招呼。」他傾身緊緊抱住她,聞著她清新的髮香,心頭油然升起一股滿足感。兩年鄉愁,在她馨甜的氣息中全得到釋放。「嗨,小路,真是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小路靠在他肩膀上,緊緊回摟他。

  呵,這感覺,還是她的老王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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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劬帶她玩遍了加州,去迪士尼樂園、環球影城,去好萊塢看明星的家,去長堤看帆船……三個星期很快便過去了。

  假期接近尾聲時,王劬開始打包,送她回台灣後,他自己也要出發往東岸而去。

  因此,最近他的公寓裡處處可見飽漲的紙箱。前兩個星期他陪小路玩遍加州,後一個星期小路陪他裝箱打包。

  「你到紐約念博士,那加州分公司的事怎麼辦?」小路啪地拉開一長條膠帶,封住第四個紙箱。

  有一大半的箱子裡都是書,重量格外沉。

  「你放心,他們不會放過我的,『森堯』在東岸也有分部。」王劬幹幹的說。

  他叔叔和爺爺相信物盡其用的原則,鐵會把他搾到干為止。

  小路踢開紙箱,看著他在滿地紙箱裡,矯健的跨過來踩過去。

  聽說王爺爺是從南部一間小小的紡織廠起家,正好趕上台灣紡織業的蓬勃期,海賺了一筆。他又眼光奇準,相中下一階段即將振翅高飛的電子業,於是將工廠轉型,果然又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接著他雙向並行,一頭攻國際貿易,一頭攻證券業,「森堯集團」的根基於是在此時穩穩紮下。

  到了企業家第二代,王劬的父親對家族企業不感興趣,和婉兒的爸爸一起買車、賣車、修車、玩車去了,王蠡叔叔只好一個人接下家族重擔;在這個階段,又將森堯集團跨展到金融業。

  如今傳承到了第三代,王叔叔的雙胞胎也才十多歲,天天耗在吳氏公寓裡和房東的兒子爭風吃醋,目前能擔起重任的第三代,只有王劬了。

  前頭既已有了祖父和叔叔的輝煌紀錄,想來他的壓力只會增、不會減,以後大概沒有太多機會複習「休閒」兩個字如何寫。

  看他這麼忙,而王家長輩又要他在美國各分據點實習,將來會不會乾脆就要他留在美國,不回台灣了?

  「在發什麼呆?」王劬經過她身邊時,隨手把她的發頂揉亂。

  「你畢了業之後會回台灣吧?」她忽然問。

  「當然。」王劬奇怪的回頭看她一眼。「你希望我留在美國嗎?」

  「當然不。」她立刻說,想想又加上一句,「不然會耽誤到婉兒的終身大事。」

  又是婉兒。王劬滾了下眼珠,不予置評。

  「我去郵局領個包裹,你在家等我,晚上我們去吃海鮮。」他拿起車鑰匙,橫越重重的紙箱出門去。

  客廳實在太亂了,小路乾脆躲進他房裡,打包冬衣和較少穿的衣物。她發現王劬的生活秩序並不頂好,除了起居臥室會保持整齊之外,出了房門就一團糟。八成是以前在台灣,家中有傭人伺候慣了,公共區域才會懶得收拾。

  她後天就要回台灣了,現在能幫他收拾多少算多少。

  拿起一件西裝長褲,用力一振。咦?什麼東西從口袋裡掉出來?她撿起四方形的塑膠包裝,左看右看。以前在便利商店看過類似包裝的東西,都擺在收銀台附近。可是她向來只拿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就走,沒想到去研究。

  通常便利商店都把一些小東西、口香糖、香煙擺在前頭,這也是一種口

  香糖嗎?

  它上頭打了個英文字,不過她的英文向來一塌糊塗,每個學期能勉強六十分過關,還是靠風師叔在家裡開壇護法才蒙來的。

  叮咚。她正想拆開來看看,門鈴響了。

  小路聳了聳肩,不再研究了,逕自去應門。

  「嗨,派崔克在嗎?」一位充滿野性美的女人站在門外,友善的對她笑。

  啊!是上回在機場和王劬擁吻的那只野蝴蝶。

  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笑得開懷,她也就不好意思擺臉色請人家走。

  「他不在。」她的英文說得結結巴巴。

  「真糟糕。」野蝴蝶露出一臉失望之色。「我聽說他要去紐約唸書了,正好保羅、班、瑞秋、安妮和我也要到紐約去。我本來是想約他,大家一起開車去,沿途可以邊走邊玩,請他不要急著訂機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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