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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凌淑芬 怎麼辦?有這麼多事要吩咐,卻只有這麼少的時間。唉唉!早知道昨晚先寫一張清單,直接交給她貼在書桌前。 「對了,寒暑假多待在家裡,別出去找麻煩,或讓麻煩來找你……算了,保險起見,寒暑假讓婉兒帶你來美國找我吧!我帶你們出去玩。」 「咳咳!」旁邊被點到名的某人,尷尬的咳了幾聲。對於平時大愛玩的學生,暑假正是暑修的好時光。 王劬白了她一眼,回頭繼續對小路交代,「如果婉兒沒空,你就自己來。反正飛機從台灣直飛洛杉磯,中間不用轉機,我會到機場接你,方便得很,你不必怕迷路。」 小路愣愣的點點頭。 「好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王劬先歇口氣。 祝你一路順風?前頭的人已經說過了。 珍重再見?這太廢話。 她看著一堆親戚朋友,再看看他,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終究是搖搖頭。 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劬要飛走了,彷彿直到現在,他的負岌遠行,才滲透進她的思維裡,根深成一個事實。 從小到大,這十年來,他和她和婉兒,從來沒有真正的分開過。而今,他要一個人飛走了……聽王鑫叔叔說,王爺爺安排他寒暑假在王家美國的公司實習,這一去,直到畢業為止,都不會回來呢! 沒關係,她可以去找他啊!王劬也叫她和婉兒去找他。方便得很,她不必怕迷路,他說。 「沒有,那我要走了。」王劬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幾許失望。他回頭向大家道最後一聲再見。「大家有空來找我玩,我先入關了。」 「BYE-BYE」一群人揮手。 他提起隨身行囊,走了。 拜拜,王劬,一路順風哦!我明年暑假去找你。明年就去……明年才能去……「哇!」她突然放聲大哭。他走了!他走了!王劬走了!時間還這麼長,還有好幾分鐘,他怎麼眼也不眨就走了?還走得好快,頭都不肯回一下……嗚嗚……王劬……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圍過來。她藏進婉兒懷裡,大聲號哭。 王劬飛快走回透明玻璃前。可是已經入了關,再出不來了。 哎,都二十歲了,怎麼哭起來還像個小孩子呢?他唇角掛著無奈的笑。 婉兒偷偷朝他擺擺手,要他快走,免得小路抬起頭來看到他,又哭得更傷心。 他只好點點頭。 哭聲猶如一塊無形的錨,絆扯著沉重的步伐。 唉,別再哭了,再哭下去,她又會哭到打嗝,連氣都喘不過來。 「王劬……嗚……王劬……嗝!」果然打嗝了。 唉!真令人放心不下。 他搖搖頭,命令自己走開來。 在二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初次嘗到離索的滋味。 第七章 「入關之後,走道上會標示登機門。你要到二十三號門登機,就跟著『23』。的指示走。」 「一上飛機,最好問一下坐在你旁邊的人,如果人家也是去洛杉磯,不必轉機,你就跟緊對方;如果不好意思問,那下了飛機就眼睛睜大一點,跟著人群走,大致上不會有錯。」 「到了機場大廳,別四處亂跑,站在門口等,王劬會來接你。若沒見到他的人影,也不必驚慌,只要坐在原處等,不必去找他,讓他來找你,這樣清楚了嗎?」 行囊裡收著婉兒的殷殷叮囑,風師叔的三十六道護身符,小路拎起一隻行李袋,一顆微惴的心,飛向洛杉磯。 黑頭髮,黃皮膚。黑頭髮,黃皮膚。到處都是黑頭髮,黃皮膚。 她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和她一樣長相的東方人,洛杉磯被華人統佔了嗎?原本尚有幾絲人在異邦的畏怯,登時平撫了不少。 「王劬呢?」她記著婉兒的叮嚀,站在原地,不敢到處亂跑。 頭上的英文寫著,這裡就是機場大廳。四面八方舉滿了尋人的紙排,沒有一面是找她的。 「王劬認得我,應該不需要舉紙牌吧。」她喃喃自我安慰。 話說回來,王劬真的認得她嗎?他們已經兩年沒見了。 王劬碩士班的第一年暑假,事先連打了二十八通電話,就像二十八道金牌,非要逼她飛來洛杉磯不可。結果小姐她為了照顧承志叔叔的小孩,不小心也跟著染上腸病毒,假期也跟著泡湯了。寒假她又嫌冷,不想飛。 每次電話裡聊天,她都催他放假要回台灣來,但他過節或放長假幾乎都耗在王家在洛杉磯的公司裡實習,所以,前年一別,兩載時光就這麼匆匆晃過。 今年她和婉兒都大學畢業,從學生恢復為「自由之身」王劬今年也拿到碩士文丕憑,八月份要到紐約大學博士班報到。如果她今年再不來,明年以後就只能去東岸,玩不到洛杉磯了。只可惜婉兒事先和同學約好了去歐洲玩,不能來一場雙姝同游美國記,讓美國人看看什麼叫正港的東方美女。 小路從背包裡掏出一面小鏡子,左照照右照照。 「我沒有變很多,王劬應該認得出我吧?」她連髮型都沒變,衣服還故意穿前年送他出國的那一套。 王劬怎麼還不來? 人海中突然冒出一張熟悉的臉孔,她眼睛一亮。是王劬!他找來了。 王劬四下張望著,似乎在搜尋她的身影。當他臉孔轉向她的位置時,心頭一股不知是什麼的衝動,突然讓她撲通蹲下來,避開他的視線。 心臟怦怦、怦怦狂跳。奇怪,她在緊張什麼? 小路連拖帶拉,連蹲帶走,伏到一排塑料長椅後面,從椅背的夾縫間偷看他。 哇,王劬。好久不見了。 他的頭髮長了一點,以前為了運動方便,剪得很短,琨在己留成西裝頭,看起來更斯文俊秀。 咦,他鼻樑上騎著一副眼鏡,不會是唸書念到變成鬥雞眼吧?她躲在椅子後頭竊笑。 他的容貌不變,卻又有點變了。 是了,是氣質吧!以前的王劬愛笑愛運動,是個健朗的大男孩,而現在的王劬,整個人沉穩下來,瀟灑中帶著氣定神閒。 他像個大人了,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王劬的眉眼間開始出現焦急之色,想來是找不到她,在緊張了。小路不敢再開他玩笑,免得未來三個星期被他虐待。 她正要站起身--咦?那個女人是誰?小路趕忙又伏低到椅背後偷看。 一個黑色大蓬髻頭髮的哺乳動物從另一個方向叫住王劬。王劬看向那個美得很野的外國女孩,含笑揮了揮手。那女人跑過來,用力投進他懷裡,膩在他身上甜甜的笑。 那是他女朋友嗎?他特地帶女朋友來接她,想介紹她們兩人認識? 一股無明心火從小路腦中焚燒起。 這只色狼!死性不改!到了美國還不忘拈花惹草,也不想想人家婉兒還在台灣等他! 哼,他等著好了,她不會給那只騷狐狸不,不能罵狐狸,會罵到繁紅阿姨--她不會給那只野蝴蝶好瞼色看的。說什麼也要替婉兒出這口氣! 哇,哇哇哇!那個女人居然大庭廣眾下,和王劬擁吻起來,真是太、過、分、了! 小路決定了,她甚至不想給這對姦夫淫婦任何臉色看,她要直接回台灣! 她抓起行李,氣悶地刮向另」個出口。 「寧小姐?」 完了,是方才坐在她旁邊的那個牛皮糖。 「周先生。」她硬著頭皮,勉強回過頭一笑。 都是婉兒出的餿主意,什麼「問一下身旁的人是不是到洛杉磯,然後跟住他」,結果她殷殷垂詢的結果,卻讓對方會錯了意,開始纏著她不放,問姓名、問電話、問地址、問嗜好,問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天性又不擅長拒絕人家,於是最後六個小時的航程只好裝睡了事。 「你找不到來接你的人嗎?」周先生笑得很興奮,美女卡在上不上、下不下的處境,才能顯示他英雄救美的可貴。「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司機就在外頭等著,讓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謝謝你,我已經找到我要找的人。」小路匆匆繞過他,努力往前面擠去。 跟屁蟲也匆匆繞過路人甲,努力往她身後釘住。 「沒關係,不用客氣,能夠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如果你今晚找不到地方歇腳,寒舍很歡迎你的光臨。」 我又不是應召女郎,還四處去睡陌生人的家。小路心裡犯嘀咕。 「不用了,謝謝。」她的手忽然被他拉住,小路大吃一驚。「周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