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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凌淑芬    


  「這不就對了。」他大剌剌地聲張主權。「記得﹐以後一定要反抗﹐知道嗎﹖」

  其實﹐跟邏輯觀與眾不同的人交談也有幾分好處﹐起碼旁人一聽就抓中語病的論調﹐拿出來唬唬她卻不成問題。

  商賈之人嘛﹗陰險一點也無妨。王鑫立刻恢復心安理得。

  「胸口很難受……好像有東西烙上去……」繁紅撫按著胸口﹐顰眉的病容別有一番勾引人的風情。

  「烙印﹖」難怪﹐他總覺得那股揪心的痛楚猶如被灼燒的鐵具用刑。「讓我看看。」

  他放平了繁紅﹐輕手輕腳地撩開白衫的前襟。不一會兒﹐遮阻的衣料完全敞開﹐粉雕玉琢般的雪膚盡數暴露在他謹慎的眼前。

  關懷的情緒暫時高漲於窺香的目的。他的手徒然一震﹐被烙在她酥胸的褐印駭了好大一跳。

  一道符印顯眼地浮現於她左側的酥胸﹐面積約莫五公分見方﹐有若道士直接拿硃砂筆畫寫上去的。符印的上截已經消失了一大片﹐下半部的筆痕卻依然清楚而深刻。

  「這是什麼﹖」他細細撫過新生的印子。

  「啊﹗」她的傷處仍然敏感脆弱﹐禁不起碰觸。

  「這些怪痕是怎麼印上去的﹖」上班時間﹐誰敢在公司內剝掉她的衣棠﹐輕薄至幾近不堪的地步﹖

  「不曉得。」繁紅虛頹得合上眼。

  無論他有多麼渴盼挖掘出事實﹐此時此刻絕非上佳的時機﹐她的體力恐怕負荷不了多久。

  「你多睡一會兒﹐養好精神要緊。」王鑫先撇開滿腔的疑惑。

  說來好笑﹐他心裡聲聲句句提醒自己﹐「繁紅很危險」、「不可以太過接近她」﹐結果呢﹖眼巴巴地就和她夾纏不清了。

  下個星期他必須和梁依露跑一趟紐約﹐或許﹐時與地的相隔﹐有助於他貫徹拉遠距離的決心吧﹗

  「又是你﹗」砰﹗房門被人一傢伙撞開來。語凝活似一隻觸了電的母老虎﹐眉毛、寒毛、頭髮全豎直成盾牌。「你真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每次我一進門就會發現你偷吃繁紅豆腐﹗」

  王鑫瞥向牆頭的掛鐘。六點整﹐房東大人下班回家的時間還真該死的神准。

  「唷﹐少年耶﹐你的手腳挺快的嘛﹐和當年的沈楚天有得比哦﹗」風師叔施施然地跟著晃進來。

  王鑫趕緊拉攏病美人的衣襟﹐免得曝光過度﹐身價貶值。

  「繁紅生病了。」他為名譽清白提出無辜的聲明。

  「就是趁人之危才可恥﹗」語凝無視於矮人家一顆半腦袋的高度﹐居然揪住他的衣領﹐一副隨時準備將他過肩摔的勇猛悍樣。「我問你﹐你對我們繁紅做了什麼好事﹖」

  他啼笑皆非。抓賊的反而被抓了﹗

  「她的心口突然浮出詭異的符咒印子﹐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什麼符咒﹖讓我看看﹗」風師叔排擠到大前線﹐撩高袖子就準備上場掀繁紅衣服。

  「喂﹗喂﹗喂﹗」王鑫沉下臉﹐差點掄拳頭揍人。「你想幹什麼﹖」

  「查查她著了誰的道呀﹗」風師叔一臉莫名其妙。

  「男女授受不親。」他要求清場。「去去去﹐你們全到外頭排隊﹐我把那道符印依樣畫下來﹐送給你們研究。」

  「先生﹐現場的『唯一』女性好像是區區不才在下我﹗」語凝惡狠狠地獰笑。

  「這個嘛……」他為之語塞。「好吧﹐人就交給你﹐不過你可別趁我不在場﹐侵犯我員工的權益。」

  「廢話﹗」一干男人全被趕到客廳。

  五分鐘後﹐語凝拎著一張紙交給風師叔。

  「風師叔﹐這是什麼奇怪文字﹖」無論是何方高人出手﹐她保證與對方沒完沒了。

  「哎呀﹗」風師叔突然跳起半天高。

  「怎麼樣﹖」一夥人齊齊驚問。

  「沒事﹐我不小心咬到舌頭。」風師叔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

  「風師叔﹗」抗議聲充斥著各個角落。

  「抱歉抱歉﹐大家多多包涵。」老師公有模有樣地端詳著房東手繪的符紙﹐頭至歪的。「哎呀﹗」

  「這回又咬到什麼了﹖」王鑫在旁邊放冷槍。

  「這、這、這﹐這可奇了﹗天師制狐咒﹗」這回風師叔來真的﹐經驗和道行遭受前所末有的衝擊。「天師制狐咒明明已失傳上百年﹐居然還有人通曉法術的施咒術。」

  王鑫覺得他的科學觀正面臨嚴重考驗。二十世紀的現代人應不應該採信符咒、施術的異端邪說﹖

  而且﹐吳氏公寓的成員好像沒有如上的困擾﹐就連正牌科學家尹承治也聆聽得相當入神﹐難道沒人願意站出來主張「廢除迷信」﹖

  話說回來﹐對於一棟怪人收容所﹐他應該期待什麼﹖

  「重點是﹐中了天師制狐咒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他決定入境隨俗﹐同流合污。

  「嘿嘿﹐這個問題你就問對人了。」風師叔欽賜他孺子可教也的關愛眼神。

  「如何﹖」大伙屏氣等候他公佈答案。

  「不曉得。」風師叔回復得乾淨俐落﹐甚至沒有一絲絲慚愧的意思。

  王鑫翻個白眼﹐跌坐進沙發內。現在不得不從現實觀點考量﹐把繁紅交託給他們照料﹐不曉得安全性有多高﹖為了她的小命著想﹐或許他應該將她隨身攜帶到紐約去。

  「什麼叫『不曉得』﹖」承治有種上當的感覺。

  「不曉得就是不曉得。」老道士坦率地嚷嚷。「我已經說過了﹐這道符咒早已失傳﹐我怎麼知道它會發揮什麼作用﹖」

  「可是繁紅已經中了符﹐你有什麼具建設性的解決方案﹖」在場中人﹐王總經理是唯一保有理智思考者。

  「我先燒七七四十九道護身符給她喝喝看﹗」

  王鑫聽得心驚肉跳。她喝完之後焉有命在﹗

  「如果沒效呢﹖」語凝也抱持懷疑的態度。

  「那只好等到繁紅髮作﹐再對症下藥嘍﹗」風師叔攤了攤手。

  直到這一刻﹐王鑫終於確定﹐繁紅留在他們手中鐵定凶事多、吉事少。即使不為其它﹐光是考慮到員工福利這點﹐他便不能坐視。

  「大家介不介意我們用比較科學的方法來解決﹖」他一一掃視過每雙眼瞳。

  「解剖她﹖」承治表達最專業嚴肅的意見。

  「您老人家手下留情。」這也未免太矯枉過正了﹗「反正﹐繁紅的事交給我負責就好﹐你們回頭忙各自的事去吧﹗」

  第五章

  長榮航空班機劃破蔚藍如洗的晴空﹐揚向另一塊遠隔數千里的大陸。

  「繁紅終於飛走了。」語凝昂著螓首﹐送別騰空而去的七四七巨無霸。

  過去幾天﹐吳氏公寓陷入繁紅就職後的第二波忙亂。王鑫決定偕同她往紐約交涉公事﹐順道延請專業的醫療機構為繁紅的怪病做檢驗。

  房東大人的算盤打得好﹐讓繁紅出國做個檢驗﹐查清楚她的奇異脈源會不會產生什麼未知的變化﹐順道增長見聞也不錯。於是﹐公寓的一干怪人全部投注在趕辦簽證、收拾行李﹐叮嚀她應注意的事項。種種瑣事費心之餘﹐也沒剩多少時間讓大伙培養依依的離情了。

  其間﹐王鑫前陣子介紹過的孟家小姐也搬進公寓裡﹐而且對承治似乎還頗有好感。兩位美女級人物一進一出﹐總算吳氏公寓得以維持繁紅未離去之前的生態。

  可是﹐公寓內的每一位成員皆是無可取代的。

  「唉﹗」房東大人幽幽歎息。

  「別想太多啦﹐鵝媽媽。」沈楚天極力想提振暴君老婆的士氣。「你的小雛鵝總有一天會長成大鵝﹐一隻隻飛離窩巢。」

  「可是﹐美國……美國耶﹗」她垮著淒涼傷悲的娃娃臉。

  「美人去美國﹐王八配綠豆﹐正好嘛﹗」風師叔加入勸說的行列。

  「而且他們頂多待兩、三個星期就回來了。即使臨時發生意外﹐十幾個鐘頭的機程也不算太遠呀﹗」難得向來悲觀的曾春衫也對繁紅的紐約之行抱持正面態度。

  「紐約的治安之惡劣排名全世界第一﹐而且社會問題那麼嚴重……」她忍不住又呼了第二口沉重的悲氣。

  「反正繁紅只是暫住一段時間﹐又不打算移民﹐社會問題什麼的也和她無關嘛﹗」沈楚天屬於樂天派。

  「這就是重點呀﹗你怎麼能確定美國的社會問題和繁紅無關呢﹖」語凝終於詳實地表達出內心的焦慮。「你要曉得﹐美國人一天到晚打仗、天災人禍處處發生﹐實在已經夠可憐了﹐現在又多出一個繁紅──唉﹗」

  慘慘慘﹐連三慘﹗

  「嗯……被你這麼一說﹐我也開始替美利堅人感到憂心了。」風師叔頓時陷入沉思。

  「回家吧﹗」語凝抬起千斤重的步伐﹐頹喪她走向機場出口。「從明天開始﹐大家記得每天收看CNN﹐說不定我們得到有關繁紅的消息﹐會比她主動打電話來得更迅速。」

  ◇  ◇  ◇

  傍晚六點半﹐王鑫和繁紅抵達希爾頓飯店﹐進駐閣樓套房。

  裡頭的光華富麗自然不在話下。大理石貼出明淨照人的地板﹐落地窗形成采光的靈魂樞紐﹐俯覽著迷離的市區。玄關、會客室、浴間、客廳、小吧檯、臥室﹐一應俱全﹐雖然名為「套房」﹐其實已等於一間設備精緻的獨立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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