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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凌淑芬    


  「金絲何首烏竟可壓制其藥性,委實出乎老夫意料之外,雖無解毒之效,但可暫時吊得一口生氣。」

  「摧骨草栽培法──遇寒水即枯凍,遇血氣則興旺。」

  「受毒者和內力高深之人同時浸入徹骨冷泉中,運功將毒性逼至皮膚表面,使寒水化開奇毒。此法或許可行,有待素徒驗證。」

  「敵首似乎察覺老夫已推算出解毒之法。」「謹防敵首殺人滅口。」

  其後唯剩半本空白的宣紙。

  「殺人滅口!」她驚呼,多虧腹中緩緩灼燒的藥效所引發的聲量和活動力。

  「『敵首』便是大法王,他擔心師父研究出克制他獨門功夫的秘法,因此痛下殺手謀害了師父。」

  啥?仲修無奈得幾欲暈過去。

  「大法王毒殺尊師的原由暫時可以不理,咱們先研究解毒的方法好嗎?」他簡直想打人。說來雖然自私,但何古即使嗝屁一千一萬次也不關他事,他只關心她的危機是否能平安化解。她卻老愛分心思慮其它的旁枝末節!

  「誰說不重要!」素問氣圓了炯亮的明眸。「我立誓要為師父查清真相,並且為他報仇的。」

  「哦?我怎麼沒聽過?」他也跟著吹鬍子瞪眼晴。這丫頭簡直搞不清楚輕重緩急!

  「我在睡夢里許諾,你當然不會聽到。」

  「夢裡說的話怎麼能算數!」他揮一揮衣袖,不理睬她。

  活人的急症先醫好比較要緊。

  「哦?」她挑釁道:「那我在夢中答應以後永遠聽你的話,算不算數?」

  「算!」絕對算,而且算到骨子裡去。

  可恥!她冷哼一聲。前後不過眨個眼的時間,他閣下的口氣馬上反轉,而且還臉不紅氣不喘。

  「大法王鐵定還有其它把柄落在師父手上,因此師父死後,他仍然不放心,才會深夜潛進丹房裡搜索師父的遺物。」她越思慮越覺得自己的推想符合道理。

  那天殺的大法王分明做賊心虛。

  「把另外兩本手札給我。」她卯足全身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找出大法王見不得人的秘密。

  「不行!」仲修趕緊把其餘的隨記護在背後,逮著機會和她討價還價。「你先答允和我離開貴州,咱們立刻前往崑崙山頂的雪潭,讓我運功逼出你……」

  「哎呀!囉唆。」她快手快腳地搶過兩本手札。反正病痛的人最大,他不敢和她硬搶,活該被她吃死!

  仲修被她那句「囉唆」斥責得目瞪口呆,簡直心碎極了。

  原來這年頭好人做不得!

  不過,曾大小姐哪有工夫照顧他受創的自尊心,鼻尖先埋進手札裡,搜索線索為上。

  她翻遍了兩本手札,僅在其中一頁覓獲幾句似歌詩非歌詩、似口訣非口訣的短詞──『天除橫樑、旺日西沉、人子三十、大江東去、奮得寸田、男媒進言、終身無恙』什麼玩意兒?令人一頭霧水,活像石頭扔進水裡──不通、不通。

  「難怪尊師適合鑽研岐黃之術。」仲修湊上前,口吐風涼話。「倘若何教主投身文人的行列,可能會落至喝西北風的下場。」

  「胡說!」素問啐了他一口。對先師的忠貞感讓她不得不違背意願,否決他的評語。

  「閣下曾誇耀自己精通陰陽五行,你瞧瞧,師父的遺筆和那些『巽坎乾坤』有沒有關係?」

  姑娘她承認自個兒的耐心有待培養,因此自小便憎厭猜燈謎的玩意兒。

  仲修斜睨她靈動的雙眸,其中正閃爍著算計、陰謀的詭芒,分明打算將謎題扔給他傷腦筋。

  若非看在她身中奇毒的可憐份上,他肯理她才怪。「聽起來不太像。」他接過手札,反覆咀嚼著頭幾句短詞:「天除橫樑,大江東去……天除橫樑……」

  「女媧補天!」她突然生出一個餿點子。「天庭的樑柱塌了下來,就表示蒼天破了一個洞嘛!師父會不會是在暗示我們共工撞倒不周山、女蝸補天的典故?」

  「女蝸補天與黑炎教扯得上什麼關聯?」他莫名其妙地反問。

  對喔!她搔了搔螓首,有點兒靦腆。「好像沒啥干係。」

  「多聽聽大師的分析,不懂別裝懂。」他老氣橫秋地訓示著。「依我看來,天除橫樑即代表著『天』字少了一槓橫樑……」

  一道靈光驀地劈閃進他的腦海。

  「我想到了!『大』。謎底是個『大』字,我想到了,是我想到的。」她居然當面搶功勞。

  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仲修拒絕與無知婦孺計較。

  「至於人子三十,根據孔夫子的名言『三十而立』,人立合起來就是『位』字。」他依此類推,開始解答其它謎底。

  「男媒進言,既然媒人是男的,左首的女字便可以消去,代以一個言字……

  」素問也玩得很樂,「結果得到一個『謀』字。」

  她霎時體驗到洶湧的成就感在心頭沖激。自幼她的腦筋就相當靈活,偏偏接觸到猜解謎題的遊戲只有認輸的份,難得師父仙逝之後,居然能讓她重拾解題的信心。

  「先把所有的謎底寫下來。」仲修囑咐道。

  不一會兒,細灰條在巖壁上畫下所射的字。

  天際橫樑:大

  奮得寸田:奪

  旺日西沉:王男媒進言:謀

  大江東去:法

  人子三十:位

  然而,「終身無恙」這句短語卻思索不出相應的字眼。

  「終身無恙……」素問煩躁地搔了搔青絲。「誰能終身無恙?我就不信當真有人能長久安安康康的,一輩子沒病沒痛。真是傷腦筋!」

  仲修被她的牢騷觸發了某種靈感。「你說什麼?」

  「『傷腦筋』呀!」幹嘛?她又沒說錯。

  「不,是前一句。」他咧開恍然大悟的笑容。「終身無恙便是『長久安康』的喻意,也就表示『長安』。」

  對呀!欣喜的紅光赤染了素問黃瘦的病容。

  「是我想到的,是我想到的。」這個當兒,還在擔心旁人與她爭搶功勞。

  「好好好,算你猜出來的。」他也玩出了興致,回首繼續鑽研。「咱們再把其它謎底組合起來。」

  大、奪、王、謀、法、位、長安。

  兩人嘰哩咕嚕的呢喃,正著念、反著念、跳著念。

  素問終於抓住一丁點頭緒。

  「裡頭藏有『大法王』三個字。」

  「沒錯。」仲修贊同她的觀點。「扣除『大法王』,剩餘的字可重組為……」

  奪、謀、位、長安。

  不,應該是……謀位奪長安。大法王謀位奪長安!

  「喝!」她倒抽一口冷氣。

  真……真的嗎?這傢伙胃口真大,坐上黑炎教教主的寶位尚嫌不過癮,歪腦筋竟動到長安城的龍椅去。

  那現任皇帝仲修怎麼辦?

  自家師門出了一位「大胃王」,這下她怎麼對得起與她共經一場患難的同伴?!

  素問幾乎不敢迎視他肅然的面容。

  「你知道嗎?」仲修若有所思地開口。「我正在推想大法王的真實身份。」

  「應該的,應該的。」她非常汗顏。

  「綜和揚州地痞柳瘦的說詞,再加上入宮暗殺我的刺客對地形頗為熟悉,我認為大法王應該是皇室一員,而且地位頗為崇高。唯有如此,他才會瞭解宮殿守衛的更次和路線,進而囑咐手下如何避開御林軍的耳目。」

  「好像對,好像對。」她陪笑道。

  「大法王預備先奪教主的寶位,才會聘用王胖和柳瘦綁架你,其次將目標相準了長安龍座,又差人前來暗殺我──」「太該死了!太該死了!」她盡量和壞蛋劃清界線。

  「你可不可以拒當一隻應聲蟲,多多提出具有建設性的意見?」他好聲好氣的。「我暫且還不習慣你太過溫順。」

  「是,失禮、失禮。」她乾咳一下,試圖重振「雌」風。「咱們先將符合要件的可疑人物過濾出來。請問,當今聖上若在有子嗣之前駕崩,皇帝寶座將由哪位大人物接位──而且這位大人物又恰巧深諳五行八卦?」

  「確實有一個當然順位者,而且他對陰陽五行略有研究。」他氣定神閒地頷首。「誰?」

  「我的八皇弟──逸王。」

  ※  ※  ※

  一個月前,聖上罹患不治惡疾的宮間傳遍了朝廷內外。

  由於惡疾迸發得相當猛急,過去三十多天,皇上已停止上朝聆斷國政,也無法接見任何人。目前國事暫時交付尚書和逸王處理。

  太后為了替皇兒祈福,懿駕親臨金山嶺的黑龍寺,立誓求神拜禱到皇兒的龍體恢復康泰,才願意回宮。

  文武百官心裡明白,聖上一旦崩逝,逸王必然會被擁戴為新任皇帝,因此也沒人膽敢出面指責逸王的僭越。更何況太后都不吭聲了,其它人還有什麼好說嘴的?

  「原來朕已經一隻腳踏進棺材裡,怎麼我自個完全不知道?」仲修聽到路人的竊竊私語後,竟然還有心情說笑。

  「現在該如何是好?」素問不禁彷徨。儘管他們已猜測到大法王便是逸王的化身,然而事實當真驗證了又是另一碼子事。

  「咱們先趕赴黑龍寺探望我母后,如今她被逸王軟禁起來,鐵定滿肚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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