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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藍雁沙 推開和式門,一陣陣瀰漫著晚香玉的熏風,忽而一古腦兒鑽進萩蘿鼻孔。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暖盈著這季夏意的郁香,沾染了萩蘿滿頭滿身。 廊際掛著的陶制風鈴,在她經過時,叮叮噹噹的響起一路的清脆鈴音。 「掛號,時小姐,今天這封是打法國來的喔!」綠衣天使揚揚手裡的淺粉藍色信封,靦腆地笑張著缺了顆大門牙的嘴,不時地搓搓他紅咚咚的鼻頭。 「謝謝,這是印章,辛苦你了。」收回印章,接下他慇勤遞過來的信箋,萩蘿連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返回房婁。 「時小姐你真是幸福哪!你爸爸時光是我所知道最偉大的畫家。現在他周遊世界去了,還常常寄禮徹回來給你,所以我覺得……」吃力地將那箱沉甸甸的紙箱搬進長長的廊下,郵差氣喘吁吁地擦拭汗珠的說道。 「是嗎?這樣就是聿輻了嗎?」自冰箱裡拿了罐冷飲遞給他,萩蘿嘴角有抹看不見的辛酸。 「是啊!上次時大畫家開畫展的時候,找還在念高中,我們學校規定我們可以請公假去參觀。嘩,那裡好多人,擠得水洩不通……」仰頭灌下大半罐的叮樂,郵差語氣裡有掩不住的欣羨。 「看樣子好像快下雨了呢!你應該還行很多的信件要送吧?」實在是受不了他那沒止境的讚美之詞,萩蘿只得找個借口,期望早些打發他走。 「是啊,是啊!我得趕緊去送信,下回再跟你聊!」 目送那個綠色的身影遠離,萩蘿這才快快地將那封有著淡淡熏衣草香的信箋,扔進抽屜裡已經滿坑滿谷的信件之內。 幸福?坐在有著大片落地窗的長廊,萩蘿拿出她縫綴列一半的拼布破,一針針的將昨晚固定好了的小布片縫在別著大頭針的匠布上。 無可否認,在物質生活上她是極富裕的,父親足鼎鼎大名的畫家——時光,即使已經六十八歲了,滿頭白髮,俊朗神采下減,加上勤於鍛煉的肌肉線條,時光是受人矚目的單身銀髮貴族。 而這位銀絲滿滿、皺紋橫生的老頑童,最受爭議的卻是他那遊戲人生,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成名甚早的時光,因緣際會的在某一回赴國外旅遊途中,他以一幅即興揮灑的抽像寫生畫,在截止日的最後幾分鐘,送進某項國際性大賽的會場,技驚四座而竄起。 雖然因資格不符而無法入圍比責,但時光那大膽的筆觸、鮮艷得如同打翻了調色板的用色手法,卻意外的獲得評審們的青睞,將他的畫作推選為「評審特別獎」。 平地一聲雷般,從此時光的畫作由在台灣時的乏人問津,三級跳而成為園際性拍賣會上的珍品。 更為人津津樂道的卻是他的獵艷手腕。只要有時光在的地方必有美女,這似乎已成了附加在時光名字後的貼紙,八卦雜誌或報章上,總是常可見到衣冠楚楚的時光,身旁或摟或挽各路絕色美女,或有甚者,有些聲名狼藉的脫星肉彈們,幾乎整個人都要黏在他身上了。 「女人是我創作的泉源!」面對媒體三番兩次在他紊亂的男女關係上打轉、時光總是豪邁地朗聲大笑,而後兩手一攤,狀似無辜般的為自己那本陳年爛帳的風流史做解釋。 泉源!真是天曉得!萩蘿懶洋洋地將拼出一半的被單放下,朝烏雲遍佈的天空扮了個鬼臉。 ****************** 打自萩蘿有記憶開始,那些川流不息的阿姨們,就一直是她生活中的大部份。別的同學羨慕她從小就有私家轎車接送,身上總是光鮮亮麗的昂貴童裝,更有甚者,在她老爸交上某位服裝設計師時,時萩蘿也被網羅去走台步,客串模特兒。 而歷任的女主角們,除了榮耀時光那比高速公路還長的花名冊之外,更是他創作時靈感的來源。注重養生和養尊處優的時光,就像他特殊得令人不免側目的姓名一樣,亮眼活潑的時光,向來都被媒體們椰揄為超級大種馬。 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男人,在婚姻的成績單裡,當然是不可能繳白卷的。兩段走不到白首的婚姻,留下的是時萩蘿和英年早逝的時間。 對早夭的哥哥時間,蔌蘿只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那是十年,不,是十一年前的往事了。由於生性浪漫的爸爸在前帳未清、後帳湧到的混亂之下,激得荻蘿的生母白海蒂服食藥物過量自殺;而年長萩蘿十歲的哥哥時間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他的生母因為負氣和時光大打出手後,從此遁入空門,早已不知掛單到哪家庵寺去了。 大約只有八歲左右,蔌蘿直到此刻都還記得,那天,如牛毛般綿密的雨絲,打得院子裡的白玫瑰凋落滿地,那一地的純白花瓣,在被橫抬進來的哥哥的血漬染紅後,突兀鮮明的畫面久久縈繞她心頭。 一般人總以為像時間和萩蘿這種出生於名人之家的子女,應有盡有,即使不開口,也總有人為他們準備周全。 但他們內心的空虛和孤寂,卻不知該說給誰聽。 物以類聚的情況下,時間和他耶群類似出身背景的哥兒們,便縱情於煙酒,熱中在組合唱團、搞演唱會,冀望能走出父親盛名的陰影; 或許是他們這種所謂「街著銀湯匙出生」的人所擺脫不了的宿命吧!在聚光燈和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他們的生活有著更多的桎梏和封條,逼得他們唯有藉種種離經叛道的行為,排解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苦悶,或是像哥哥時間所作的歌詞中所說的——只為證明自己仍活著? 即使是事隔多年的今天,萩蘿仍不知道是什ど毀了哥哥的生命:是迷幻藥和酒精?或是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狗仔隊?還是在他體內繁衍已久的癌細胞? 那是件原可避免的車禍,根據目擊者和原本同車、但臨時下車買煙酒的合唱團團員們所描述:當時已經神智不清的時間似乎心事重重,大夥兒才決定買酒到他家小聚,替他排解憂悶。 事情就發生在離家不遠的便利商店前,他們下車尚未走進店內,那廂的時間卻突然猛踩油門,車子以極高的速度在蜿曲的山道間蛇行,在他們驚懼的吶喊聲中,時間帶著那抹桀騖不馴的笑容,將車頭筆直地朝山壁撞去。 震天價響的爆炸聲及隨後泛起的衝霄火光,將這位於郊區、昂貴住宅區的夜空,渲染出—抹妖嬈詭異的顏色。 當時,萩蘿早巳在保母的規定下,早早上床睡覺。被巨響和絡繹不絕的救護車、消防車的笛聲吵醒,抱著心愛的杜比熊,她好奇地尾隨保母,坐在清風習習的門廊前觀火,聽著鄰居們的議論紛紛」 「真是夭壽,沒事拿車子去撞壁,不知人有沒有救出來?」隔壁的阿來嬸,搖著大大的椰葉扇嘮叨個不停。 「是不是時家那男孩子的朋友?都是一堆小太保,摩托車的消音器也拔掉,成天在山路上飆車,危險喔!」對門的秋花姨,此時也滿頭髮卷,打著呵欠地倚在矮籬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阿來嬸。 「總歸是沒有娘的孩子,欠人管教!那個爸爸又常常下在家。呃,萩蘿,你還沒睡啊?」突然察覺到抱著杜比熊靜立一旁的萩蘿,阿來嬸和秋花姨的語氣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阿嬸、阿姨,你們在說我哥哥的壞話嗎?」揉著惺忪睡眼,萩蘿閃躲她們老是要摸自己滿頭鬈發的手,氣得嘟起腮幫子的詢問著。 「沒……沒有,萩蘿啊!明天要不要跟阿姨到南部去玩?阿姨好喜歡你,你就像洋娃娃一樣的可愛喔!好不好?」逮到機會,秋花姨尖銳的指尖使勁兒地在萩蘿軟綿綿的腮幫子上一捏,半哄半騙的道。 「不要,我要等哥哥送我上床睡覺。明天喝完牛奶後,哥哥說要騎腳踏車送我去上學,哥哥說我明天可以坐在前面的橫桿,這表示我是大女生了。」想起哥哥時間的允諾,萩蘿興奮得兩眼發光。 兩個女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大搖其頭。「萩蘿,你還是乖乖的坐在後面,前面是給你哥哥載女朋友用的。」 「可是,哥哥說我已經是大女生了!」 「是嗎?你哥哥跟你爸爸,不但長相是—個模廣印出來的一樣帥,連那張嘴喔!死的都能被他們說成活的!」 萩蘿不服氣的正要反駁秋花姨和阿來嬸對父兄的批評,但年幼的她尚未找到任何可以說的話,所有的人即被那些匆忙疾奔而來的人給打斷原先的動作。 渾身是血!那是萩蘿這ど多年過去後,仍難忘懷的深刻印象。那些個團員們抬著奄奄一息的時間,一路喳呼狂嘯地排擠開佔滿巷道的鄰居,將時間送到廊下, 「萩蘿?萩蘿呢?」鮮血不斷白時間的頭頂和響腹的傷門湧出,一陣劇烈咳嗽後,他連嘴裡也溢出濃稠的液體。 |